血液的大量流失导致少年陷入了昏迷。
五条绫音皱起眉,必须快点给这孩子止血才行,但回道生效还是太慢,她干脆用反转术式治愈了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刚刚还一副虎视眈眈的流魂团体已经逃散了大半,而剩下的几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是不依不饶盯着她腰间的浅打,满眼都透着贪婪,却又害怕她的实力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像是被那目光冒犯到,腰间的斩魄刀发出一阵不满的嗡鸣,原本安静的空间也忽然泛起波澜,弥漫出一股危险的气氛。
五条绫音按了按刀柄,无声安抚它的情绪。
然而刀魂却并不买账,自作主张发动了能力,瞬间将余下的流魂困在空间里,恶劣地挤压着本就狭窄的区域。
眼看这些家伙都快被挤成肉饼了,五条绫音才轻喝一声,制止了他的戏弄。
“别太过分,碎空。”
一声冷哼在耳边响起,几乎窒息的几个流魂终于被他放过,全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没有给这些人分去半点目光,只看着怀里沉睡的少年,眼神露出几分苦恼。
任务还没有完成,总不能把这孩子就放在这儿,可跟着她也不太安全,万一没照顾好又伤到什么地方就糟了。
五条绫音犹豫半天,盯着那张微微蹙眉的清秀脸庞在带他回去和放下不管中不断纠结。
——真的要带他走吗?有地方给他住吗?工资够用吗?养得起小孩吗?
残酷的现实接连砸在她头上,作为静灵庭底层的三无人员(没钱没房没地位),五条绫音养只猫都得看室友脸色,更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了,无奈之下唯有放弃。
将少年妥善藏好,又在他身边设了好几个保护性的鬼道,神色冷淡的黑发女子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默然离去。
即使生前也曾富有过,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能勉强养活自己的穷鬼而已。
不能带你离开,真是非常抱歉。
……
面色惨白的棕发少年静静靠在墙边,一直没有松开的眉宇昭示着他并不安稳的心情,身上沾染了血迹的旧衣和周遭破败的环境让人不由心生怜悯,而略显单薄的身影在几乎漆黑的室内更显几分孤寂。
这怎么让人放得下心?
飞快将大虚处理掉又原路返回把人拎走的五条绫音面无表情。
-
处理任务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但等她写好调查报告,给目瞪口呆的七席汇报完毕,又将报告转交给十二番队接受问询,一套流程下来居然比出任务还要费劲。
总算搞定了工作,五条绫音特地去了趟财务,将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工资一次性取了出来,而后又马不停蹄地跑去了南流魂街一区。
虽然每个月的工资是没多少,不过食堂也花不了几个钱,就算曾经在五条家她的吃穿用度也并不奢靡,所以这些年下来多少也攒了一点。
至于为什么要全取出来……当然因为她要去物色一套房子。
能住在静灵庭的死神非富即贵,大多都是有名有姓的贵族,只有很少一部分的平民死神是通过提升席位才住进来的。
而像她这种和普通死神差不多的二十席根本没有在静灵庭买房的资格,就算有空房也是给上面的死神准备的,何况她也没钱。
所以只能去流魂街找房。
其实很多下级贵族的家眷也不住静灵庭,基本都在前五区待着,而作为和静灵庭接壤的一区更是不用担心什么治安问题,放心住就是了。
反正人已经领回来了,总得给孩子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
考虑到一区复杂的宗族关系,挑选位置才是难题,五条绫音头痛地按了按眉心,顺路和商贩打听哪里有房出售。
热心的老板倒是给她介绍了好几处,但不是价格高到离谱就是被各种贵族环绕。
既没钱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的绫音沉默片刻,斟酌着描述了一下自己的要求,在听到她只想要一处幽静的地方买房后,老板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给她推荐了一位专营中低价位的房屋中介。
众所周知,干这行的根本没有良心可言,区别只在于坑多坑少而已。
房屋中介看上去似乎很想敲她一笔,但碍于五条绫音气质出尘,像个离家出走的大小姐,又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在郊外靠河的地方找了座破旧小院带她看了一圈。
无视中介微妙的眼神,五条绫音感觉这里还挺不错,虽说旧是旧了点,不过足以遮风避雨。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它价格很低。
可即便如此也让绫音花光了所有积蓄,手里只剩下一个月的馒头钱。
分期是不可能分期的,这辈子都不会分期。
五条绫音大手一挥,成功在地价最贵的流魂街一区全款拿下一套带院子的房。
——然后就变成了字面意义上的两袖清风。
不过钱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现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待在她身边,也没什么好心疼的,再赚就是了。
五条绫音走进有些萧瑟的小院,打开所有门窗先把住人的房间快速清扫了一番。
为了不留下任何污迹,她甚至动用了斩魄刀的空间能力把各个角落都彻底清理干净,为此还挨了碎空一顿骂。
纵然某位大爷的愤怒指责差点把她耳朵吼聋,但五条绫音依旧面不改色,一边干着自己的事情一边平静地给予回复,还条理清晰地挨个反驳了回去,差点没给碎空气死。
张扬的男声不再说话,心灵相通的一人一刀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五条绫音不能理解他为什么生气,明明自己也只是在讲道理。
不能融入生活的能力算什么好能力?空间系不就是这点方便吗?
察觉到持有者的这种想法,刀魂顿时气得又骂了一顿。
无辜挨了伙伴两次骂,五条绫音十分疑惑,但碎空拒绝交流,她也只能抓紧干完手里的活好去诊所把还在昏迷的少年接回来。
不得不说,她的斩魄刀确实厉害,砍得了大虚除得了杂草,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而且操作难度也不高,比起无下限术式和她自己的术式而言简单多了。
经过不到一个小时的细致打扫,原本破败萧条的院落已然改头换面。
到处散落的器具整整齐齐码在架上,地上快有膝盖高的杂草也变成柴火堆在墙边,屋里屋外的陈年垢渍全都消失不见,若非那些被岁月磨损的痕迹仍有残留,这间院子简直和新的一样。
【啧,暴殄天物。】
许久没有说话的碎空开口就是嘲讽,五条绫音眉头一皱,刚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被斩魄刀单向屏蔽了,什么意念都无法传达给他。
五条绫音:“……”
怎么了怎么了,她就用术式分解个灵子,碍着你什么事了?
完全不觉得用能力祛除污垢是在大材小用,五条绫音锁好门,转身向安置少年的诊所走去。
刚到诊所门口,一位眉头紧皱的老者便迎了过来,用一种奇怪的不满态度对她道:“你来了,那孩子已经醒了,但始终不肯跟我说话,估计在等你。”
五条绫音点了点头,神情冷淡地跟着他进到里间,一眼就看见了已经换上新衣服的棕发少年。
帮她挡了一刀的少年正低着头,不声不响地坐在最里面,眼睛一直盯着袖子上不甚明显的云纹,周身孤寂的氛围和其他闲聊的病人格格不入。
看着还挺让人心疼的。
老者捻着胡子,有些责怪地瞥了她一眼:“就算工作再忙,家人也还是要多关心才对,这孩子太孤僻了。”
——哦,原来如此。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到时老人的脸色为什么那么不好,合着以为是她冷待少年。
被误解的五条绫音平静回道:“还不是。”
老大夫:“?”
“我的意思是,他目前还不算我的家人。”
说完便径直走向少年,也没管身后老者对她这番‘无情’话语的震惊,在男孩注意到这边时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眉宇间一如既往凝着冰霜,但相较于其他陌生人,五条绫音对待少年的态度可以算得上很好了。
然而大夫却并不知道,瞪圆眼睛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因着少年还在不好说什么,只能用眼神不断谴责。
五条绫音无动于衷。
倒不是因为感情淡漠,而是棕发少年亮晶晶的双眼正直直地盯着她,让绫音感到非常不自在。
好像这孩子很高兴她能来一样。
自从悠太不在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用这种期待的目光看她了。
五条绫音垂下眼,躲开了和少年的对视。
男孩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哑着嗓子低声道:“谢谢你救了我……”
“嗯?你们不是姐弟吗?”
听见男孩说话,胡子花白的大夫唰一下探出头,满脸错愕地看着两人。
棕发少年疑惑眨眼:“不是啊,是这个姐姐救了我,难道我们长得很像吗?”
大夫摇了摇头,一般来说流魂街的普通家庭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组成的,他还以为这俩孩子也一样,原来是搞错了。
不过少年人看着对这位死神很是依赖啊,跟他连句话都不肯说,看见这姑娘反倒很开心。
老人挑起一边眉毛,有些稀奇地盯着黑发女子,怎么也想不通这张一点情绪都没有的冷脸为什么会让少年这么高兴。
黑发女子忽然转头对上他的视线,那双澄澈的蓝眸空灵而美丽,认真的眼神却看得大夫脊背发凉。
仿佛她眼中的自己并不是活物一样。
这种古怪的错觉让老人有些站立不安,咳了一声匆忙道:“那老夫就不打扰你们了,少年人,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记得说啊!”
“嗯。”
男孩乖巧地应了一声。
看着大夫着急火燎跑路的背影,五条绫音不由有些奇怪,难道自己刚刚示意他留下来帮忙缓解尴尬的眼神没传达到位吗?为什么走的那么快?
不擅长和人交流的绫音手足无措,在少年闪闪发亮的眼神里哽了半天,最终也只干巴巴地吐出一句‘你还好吗’。
那双褐眸似乎漫上几分笑意,他点点头,轻声道:“我没事的。”
五条绫音瞥了眼少年依旧惨白的唇色,不由在心底微微叹气。
“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她坐在床边的椅子里,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温度正常。“虽然你的勇敢值得夸奖,但还是太莽撞了,下次记得不要随便为不认识的人挡刀。”
少年愣了一下,眸中的笑意渐渐转为失落,半垂着眼帘小声道:“对、对不起……我只是看到有人想刺杀你才……”
他似乎不知怎么解释,两只手无意识抓着被子,越攥越紧。
五条绫音看着少年抿直的唇线,同样陷入了沉默,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
“你……”
少年闻声抬头,略显黯淡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疑惑。
五条绫音喉咙一紧,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指,默默在心里组织语言。
片刻之后,她望进那双暖瞳,声音如化开的冬雪,清澈而柔和。
“我是说,如果你没有地方住的话,要跟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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