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侧妃肝肠寸断!
她又开始哭了:天可怜见, 因她进东宫里来这几个月都是老老实实不出门,倒是没人来陷害她。
又因这几个月东宫妾室们跳的厉害,她一个老老实实绣花的, 便没人在意。
天爷,也不知道是谁做下的局, 竟然这般害她!
太子殿下实在是脑子不清醒, 这般简单的谎言也信, 她明明说的好话,更没有像家中姨娘一般哭耗子,说那等“太子妃娘娘不是故意的, 殿下不要怪罪她”的话,明明是摆证据,怎么就想到太子妃娘娘威胁人上面去呢。
吴侧妃只能把这都归咎于太子殿下脑子不好上去。
但此时此刻,她再胆子小也要去正院解释解释,免得太子妃娘娘被责罚。吴侧妃提着裙子而去,匆匆忙忙去了正院, 却见院子里面静得很,奴仆们往来好好的,太子妃的贴身丫鬟看见她还惊讶了,“侧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吴侧妃:“……”
她纠结的小声问, “太子殿下没来吗?”
丫鬟摇头,“没来啊。”
她凝神问, “怎么了?”
吴侧妃就更想哭了。
这算什么事情!殿下您要是不来, 您就不要说啊!刚刚明明说了要来, 怒气冲冲的好像要跟太子妃娘娘打架一般, 结果却不来……
吴侧妃心好痛啊, 她如今要怎么解释?要不要跟太子妃娘娘说?
要是说了,便像是她告状的一般,要是不说,到时候太子妃娘娘不知此事,怕是惹了殿下的气她还不知道。
她就立在那里,眼泪又要流下来了。眼看吴侧妃又要哭!丫鬟倒是有些慌——这侧妃娘娘哭起来没完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做的,怎么就哭不干呢。
难道她投胎的时候阎王爷多给了她几斤眼泪水?
好在这时候太子妃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叫了人来请吴侧妃进去。
吴侧妃只好进门。一进去,便见屋子里面不仅有太子妃,还有秦姑娘和常来东宫的折九姑娘。
她给太子妃行礼,两个姑娘给她行礼,这才坐下。坐下了,吴侧妃抬头,欲言又止。
太子妃是知晓她性子的,她摆摆手,“小凤,邵衣,你们先出去吃果子。”
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好奇的出去了。
等人走了,太子妃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她皱眉,“可是谁欺负了你?”
吴侧妃连忙摇脑袋,“——太子妃,妾……妾给您惹祸了。”
太子妃好笑,“你给我惹什么祸了?”
吴侧妃便委屈的低头,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她道:“妾身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怎么想的,他误会我了。”
又道:“但是妾身应当也误会他,现在想想,他也没有说马上过来找您。”
太子妃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笑着道:“你放心,这也算不得什么事情。你是什么性子,我最是知道,便只管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绣绣花,做做衣裳,别掺和这些。”
吴侧妃赶紧点头,她自然知道太子妃说的掺和这些是什么意思,这是说最近半年东宫妾室们心不静,你陷害我,我陷害你,搅得人心不安。
她立马保证,“妾身不会害人的,也不想让人害——只这次,明显是有人陷害妾身,想让您跟我离了心。”
太子妃起来,“何必理会,随她去。”
吴侧妃还是有些生气的,“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太子妃便教导她,“也不必恨她,若不是太子殿下喜欢这样的,咱们也不用受累跟她们牵扯不清。”
又道:“太子殿下心不对,最近火气又大,他不去你那里,你也别招惹他,免得将气撒在你身上。”
吴侧妃赶紧答应!天爷,这也太过分了,凭什么要把气发在她身上。
她老老实实绣花,可没有想过招惹他。
太子妃见她还真被吓着了,连忙笑着道:“也没那么严重,你父亲是西州府府尹,太子殿下还是顾忌着你的。”
她走了几步,道:“你道他今日为什么不来找我?也是一样的道理。”
昨儿晚上太子被陛下叫过去训斥了。也没说什么缘由,但是听闻是陛下是为了五皇子训斥他的。
有了五皇子这个敌人,即便太子心里还忌惮着她,但依旧不敢惹她。
太子妃总觉得这是陛下有意为之,就看太子能不能体悟了。
她便笑着道:“放心吧,太子殿下不会训斥我的。”
吴侧妃便安心极了。在她看来,太子妃娘娘办事比太子殿下靠谱多了。她就站起来,“太子妃,妾身先回去,您这里还有事情呢。”
太子妃也没有留她,“我确实有事。”
吴侧妃犹如踩着马车轱辘一般快速走远了。
太子妃:“……”
看着柔柔弱弱的,竟然还能走得如此之快。
她好笑道:“这个吴侧妃,倒是个妙人。”
然后让人去叫秦青凤和折邵衣回来,三个人又坐着说话。
“你继续说——什么是官绣。”
折邵衣背一挺,在小凤羡慕的目光中道:“其实就是让绣娘也变得……嗯……高贵起来?”
她想了一想,用高贵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就好像穷人家的读书人做了秀才,便是光宗耀祖的,人见了他,要叫一声秀才老爷,这般整个人便比其他人高了一等。”
“高低贵贱,什么时候都论着这四个字。绣娘的位置太低了。不仅别人觉得低,她们自己也觉得低,如果她们的地位可以高一些呢?就好似考中秀才一般。”
这个理糙但是太子妃认可。她看着折邵衣点头,“你说的确实是一个重要的点。”
折邵衣才想到这么个主意,定然还有其他很多事情没有注意到,但是能让她们的地位变高,也是能无形之中击人心的地方。
高低贵贱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但是太难打破了。如果有一个机会能打破呢?
她认真道:“男儿郎可以通过读书打破这四个字,女子呢?好像只有嫁人。”
“这其中又有区别。”
“男子考中进士可以做官,他是利于自身的。若是女子嫁人,即便是嫁给了高官,也不过是做妾罢了——门第之间,她永远跨不过去,但是做妾,便是打破了这四个字么?就像我姨娘,虽然比做……好一点,但是她依旧是个半个奴才。”
姨娘就是半个奴才,她的卖身契都在嫡母手里的。
她记得周姨娘曾经说过,若是有机会去做正头娘子,即便文远侯府再好,她也不愿意来。
能做正妻,为什么要做妾呢?做妾的人,遇见好人家了,便是幸运,遇见不好的人家,那便是死路一条。
最重要的便是,妾的女儿,可能还是妾。但凡混账一点的人家,庶女出去做妾的何其多。
但是正妻所生的女儿,嫡女,便不可能做妾了。为什么?面子。
哪里有嫡女给人家做妾的,她道:“就好比你父亲吧,庶女出去做妾,可能还不会有人说道,但是嫡女做妾,便会让他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他要面子,自然不会如此做了。”
周姨娘其实是个相得开的人,“所以说,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给人做妾呢?”
想到这个,折邵衣沉默了一瞬,叹气道:“自然,这些都是我想的,也不作数,还是先说绣娘吧——”
太子妃却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她也没有接话,而是道:“此处必然要陛下同意。”
这就是要太子妃去谋划了。
折邵衣眼睛亮闪闪,“也不着急,徐徐图之便可。”
她也不会天真到觉得太子妃娘娘能立即办成此事。
她拿出一张纸,上面已经写好了她对此事的见解。
“必须是要官府出银子办,先在京都试试,让大秦各地的女子都来考绣技,只要能考中,便给她们的家里送牌子,就好像……就好像秀才考中了,会有人去送信一般,要放鞭炮的。”
“还有啊——要造册!必定要在地方上造册,写上她们的姓名和官绣里的官职,要是可以,您还可以多去看看她们,让她们有见您的机会。”
太子妃:“……你倒是不错,还能直接打我的主意。”
折邵衣笑起来,“到时候都要商讨商讨的,这些只是我想的。”
她想的也不止这一点,道:“但是天下的绣娘那么多,只有一个官绣是不够的,那便由您的名义再造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绣场。”
这就是做生意了。
折邵衣:“只要有了能做事的地方,便也会对京都趋之若鹜,等她们做好了,许还能回地方上开绣坊。”
太子妃:“嗯,你说的对。”
她笑呵呵的喝茶,“不过,要是真做起来,她们做的衣裳该给谁?这个官绣建在哪里?天底下最大的绣坊又该建在何处?那些绣技不好的女子,又该何去何从?”
折邵衣听得心里激动又烦恼,事情太多了!
且最后一个事情她是没有想过的,世上的女子也不尽然是绣技好的,要是手是棒槌怎么办?
她皱着眉头,小凤在旁边吃了一口瓜,哼了一声,“棒槌怎么啦?棒槌的手能拎大锤,锤烂别人的脑袋!”
折邵衣一听便笑了,她道:“是啊,世上也不只有绣娘一种活。”
还可以做木工活,还可以做女先生,还可以去做厨娘,插戴婆……等等。
世上那么多事情呢。
她就欢快起来,甚至跟秦青凤说了她的女子兵队。
一直说到下午要走了,折邵衣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秦青凤看看时辰,还能练一阵子鞭子,想了想,又决定不练鞭子练铁锤。
她拎着两个铁锤走了,太子妃看得目瞪口呆。
然后想了想,让人开了箱笼。
丫鬟问她,“主子,您想找什么?”
太子妃:“一本书。”
丫鬟:“什么书?”
太子妃:“很久很久之前,我写的一本书。”
她自己写的书啊——丫鬟有印象的,太子妃娘娘把它锁进了木盒子里。
她拿着钥匙开箱笼,从最下面拿出了木盒,然后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本书,书封上提着三个字:盛梦瑶。
她的名字。
太子妃笑了笑,那时候的字还很稚嫩,远远不如现在的好,但是那时候写出来的字,却是一笔一笔都带着自己的骨气。
她凭着记忆,直接打开了第十八页,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官绣。
她手轻轻的从这两个字上抚摸,顿了一会,这才道:“就把它放在外面吧。”
不用再单单放在她的心里了。
有人跟她想的一般,便证明这本书,是可以在外面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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