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鸣笛声亮遍整条街,车流人群纷纷让路,沉默的空调只有仪器滴滴滴在响。

    江温从医生会诊室出来,将拐杖放在病房外的椅子旁,一脸挫败黯然坐在外面,双手无力垂搭在腿间,余惊未定,医生的话仿佛绕在耳际。

    “病人是突发性心脏骤停,虽然抢救及时,但大脑还没有恢复意识,为了避免脑缺氧死亡,要立刻给她做详细的检查,进一步确诊病因,安排手术,照病人目前的情况,很危险,请你尽快通知病人家属。”

    家人?置她于死地的父亲,还是不知所踪的母亲?

    江温仰头倚墙不禁苦笑,她哪来的什么家人,从他认识她后,一直都只有自己啊。

    他甚至不敢想差几分钟会怎么样,差一分,差一秒,这个世界上就没了这个人了。

    他迟疑片刻,瞒着所有人向石山借了一笔钱,石山没说什么,下午就直接把钱转到他卡里,发信息问他够不够。

    江温:【嗯,谢谢,我会尽快还你。】

    石山在安南小镇玩这几天还算安逸,耳边的梁成抱着一堆砖,嚷嚷让他们帮忙搭烧烤架。

    石山冲梁成摆了摆手机,示意他有事,再低头回复信息:【不急,你出什么事了?】

    这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钱。

    任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江温,有朝一日会找石山借钱,找谁都有可能,偏偏是石山。

    江温:【不严重,这事,帮我保个密。】

    石山:【行,我过几天就回去了,真严重就给我发信息,我开车回去也不算麻烦,你给个话,我就到。】

    江温:【嗯。】

    期间,程琂的手机响了不少次,信息的小点从一,变成五六十,是那个叫卫顺和曲筱筱的人。

    这几天,江温几乎形影不离泡在医院的病房外,直到程琂转入普通病房,他抽了时间回去洗了个澡,匆匆收拾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去医院,路上临时决定去她那边收拾一些东西,或许后面会用得上。

    “站住,你就是程琂的同学对不对?”

    程琂?

    他不一定能听到自己的名字,但不会错过她的名字,耳力敏锐到轻易捕抓来人的方向,这个名字就像在他心里生了根,分毫的风吹草动,都能扯得生疼。

    江温拄着拐杖顿足,睨向蹲在门边激动到冲他走过来的女生,满脸急躁,质问:“程琂呢?她人呢啊?”

    “你别跟我装不认识她,就是你,别以为你长了张妖脸,就能拐走她,她年纪小,分不清楚什么,我可不小,你别想忽悠我,我说她怎么会突然不见了,是你吧是你带她走了吧?”曲筱筱拦着他不让他走,如果不是卫顺打电话说找不到程琂,无故旷工,非让她来找人,还发现不了。

    这不来就算了,来了才看到门锁坏了,里面东西倒是没少。

    曲筱筱早说过住一楼不安全,这两天和卫顺轮着来找人都落空,昨晚上报了警,今天下早班,特地绕过来问了一圈,那些人都怕惹事,撬不开嘴,这才刚歇下就被她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男生,截肢了半条腿,那张脸长得那么张扬,若不是他要进去程琂的房间,她也不会确定这个人就是程琂嘴里的同学。

    这一看,就是熟人犯案啊。

    怎么都劝不动的程琂,搬出来后,变得她都不认识了,敢说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江温被她吵得头疼,迅速拿出手机,敲在备忘录上:【你是曲筱筱?】

    “对,我就是曲筱筱,现在你不装了?你,啊,你,你瘸,你还不会说话啊?”曲筱筱顺着手机一看,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要把字给她看,瞪大了眼,不假思索:“你是个哑巴?”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难道他要拿个喇叭喊:我是个瘸子,是个哑巴

    “你把她忽悠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暴力拆卸把她带走的?走,你跟我去警局,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一定要把你这种居心不良的人抓进去。”曲筱筱一想到傻愣愣的程琂,联想到那些新闻,立刻毛骨悚然,面对眼前的人,更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不就是一个瘸子吗?有什么可怕的,扯着他的手,就要拉他去警局。

    江温:“”

    他真不知道这跟程琂嘴里那个曲筱筱是不是同一个人,毕竟这位更像无脑勇士。

    江温揣着事,渐渐有几分不耐烦,甚至多打几个字都嫌累,被她一扯,差点摔倒。

    他沉着脸甩开曲筱筱的手,敲了几个字,满脸讥讽递到她面前:【她在医院。】

    “在医院?她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曲筱筱更急了,上前一把抓住他。

    江温礼貌又疏离,淡淡督了她的手一眼。

    曲筱筱触碰他冷淡的眼神,不禁浑身一颤,后知后觉放开手,暗自给自己壮胆:“你,你不要以为这样瞪我,我就怕你,我告诉你,我就没怕过谁。”

    江温不想再跟她纠缠,视若无睹拎起手机打了段话,冷冷督着她:【曲小姐是吧?麻烦你不要对一个“残疾人”动手动脚。就算你真是她朋友,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来污蔑人,她人在医院还没度过危险期,如果因为你耽误了我照看的时间,无论她出任何意外,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这些天,他不接他们的电话,是不想给程琂惹麻烦,不想被人知道她有个自己这样的朋友,有机会,至少,等他好些再见,没料到会在这么糟糕的情况下见面,何况,被她的朋友胡搅蛮缠扯着说了堆有的没的,真没什么精力提起精神应付。

    曲筱筱顺着那屏幕,问号灌满脑子搅成线团????难道误会了??

    江温不管她有没有看完,收起手机,径直打开那扇破门,拄着拐杖轻车熟路,打开阳台的门,督了眼她的内衣裤,耳垂微红,面不改色收了几件衣服装进袋子里,又开了厕所的灯,找到毛巾牙刷洗漱用品用个小袋子装着压在衣服上面,拐杖一落,转身差点撞上跟在他身后的曲筱筱。

    “你怎么那么熟悉?”曲筱筱疑神疑鬼跟了他一路,观察老半天,嘀咕没两句,就看到他顺手打开抽屉拿了跟充电线放进去:“”

    连她亲自帮程琂搬东西进来,都不知道备用充电线会放抽屉里,为什么他会知道?

    曲筱筱特别介怀他那句动手动脚,显得她不懂分寸似的,尤其发现这小房间多了个陌生人这么熟悉走位,心里更加怪异,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鉴于先前的事情,还有没解开的谜题,曲筱筱决定静观其变,出了巷子,她将信将疑愣跟着他上车,防备盯着他,掏出手机给卫顺发信息,等到了给他发地址。

    的士顺着车流,转向涌上街道,城市的灯光逐渐亮起,映在江温的侧脸忽亮忽暗,他往椅子里靠闭目养神,从她跟上后座起,他就没再看她一眼,反倒是胡思乱想的曲筱筱打量了好几眼。

    在没有见到程琂前,她谁都不信。

    如果他敢合伙拐卖她,她就跟他鱼死网破。

    刚上车就通知了卫顺,怎么着也知道她跟一个陌生人走了吧?

    曲筱筱越想心越乱,频频看向车窗外的路,看似熟悉却从没来过的路,吓得她赶紧给卫顺发信息:【你什么时候下班?】

    【我跟他上车了,应该不会有事情吧?】

    卫顺那边回了过来:【你不认识他,你还跟他走?】

    曲筱筱:【他应该是程琂的同学。】

    卫顺发了个咒骂的表情,又回了句:【你到哪了?】

    曲筱筱发了个委屈的表情,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卫顺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曲筱筱马上按了静音,下意识看向他,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接了电话,压低声音弓着身子向着窗外,咬牙切齿:“喂,你打过来干嘛?你想害死我啊?”

    卫顺也压低了声音:“我不打电话确定一下你安不安全怎么行?”

    “我要真遇上什么危险了,你打电话不叫确定,叫要命,挂了。”曲筱筱翻了个白眼,心里问候几百遍卫顺,遭了个猪队友,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现在变得那么蠢了。

    曲筱筱转头被江温督了眼,心虚,转念一想,挺直腰背,有什么好心虚的,他本来就是个陌生人,谁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的士稳稳停在广市二院南门,司机坐在车里,看到他腿脚不方便,跟那女生也不熟悉,伸头到后座问他要不要帮忙。

    江温礼貌摇了摇头,把拐杖伸出车门,弯腰钻出去,转身拎起车后座的袋子,关紧车门,走进医院,把东西暂时寄存在导诊台,写了张纸递给护士,谢谢她们的帮忙。

    曲筱筱下车就开始懵了,还真到医院了,按电梯随着他上了三楼,见到程琂的名字出现在icu病房,而他坦坦荡荡找了位置坐在外面,她心一惊,找到三楼的导诊台,问了护士,才知道程琂这么严重,而他也没有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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