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温身躯一僵,信口胡诌:“我们学校的。”

    程琂思索片刻,倏地一笑,北清大学今年残疾生,好似只有江温一人。

    程琂张了张唇,便被他生气打断她的念想:“是我们学校的学长。”

    很显然,他也想起了这件事。

    “”

    程琂莫名笃定,锲而不舍:“那他喜欢什么呀?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江温目光一沉,唇动无声:“不是不见?”

    以往的她或许会往后退,但现在的她只想往前进。

    程琂佯装不经意垫上他的手背,压在脸侧,嘴角带笑:“嗯?我那会还晕着呢,好像见见也不错,你说呢?”

    “行啊。”江温身上渐渐渗出疏离,淡淡睨了眼她的动作,明晃晃将手抽出来,在旁边抽出两张纸擦了擦,撑着拐杖当着她的面,出去了。

    “”程琂对他那一气呵成的动作不明所以,倏地,想起什么,从被子里软软爬起来,缓缓抬手左右上下闻了闻身上的气味,没什么气味,可,浑身不舒服。

    程琂爬到床头按了铃,看到护士进来,第一时间张唇:“我想洗澡。”

    “现在还不行,不舒服的话,擦擦好了。”护士站在门口说了声,就匆忙离开了。

    被拒绝的程琂耷拉着脑袋,窝在病床上,想到刚才的举动,大受打击,他一定是嫌弃她这么久没洗澡了。

    这天,程琂没了清晨的兴致,整个人厌厌躺在被子里,任由护士挂点滴,连江温回来坐在她旁边都没反应,她呆呆盯着天花板,一盯就是好几个小时,累了便闭眼睡觉。

    待她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醒来,已经到了傍晚。

    曲筱筱端着饭盒坐在桌子那边,满嘴油光,手里还抓了个鸭腿,咬得真起劲,嘴里鼓鼓塞着肉,还不忘嘀咕:“不是说你都醒了吗?怎么还在睡啊?”

    肉香弥漫在病房的空气里,满屋飘香。

    “筱筱,我也想吃。”程琂闻到香味,被勾起了食欲,摸了摸空空的胃里,眼巴巴满眼精光盯着那一大半鸭腿吞咽。

    “”曲筱筱顿然把鸭腿歪歪扭扭塞回饭盒,推到桌面上,锤了好几下胸口咳个不停,咳咳咳,呛到眼眶湿润,摸到一瓶水,拧开瓶盖,灌了将近小半瓶水,缓了一会,才恶狠狠看向程琂。

    “你一醒来就是把我送走是不是?”

    程琂摊开手,一脸无辜:“好像是你在我这里吃的诶。”

    曲筱筱瞥向那条露出的鸭腿:“”

    “我不知道你今天醒,来了医院,听护士说,才知道的。”曲筱筱一下班就冲过来了,到了楼下饿得魂飘,站在快餐店的门口,走不动道。

    程琂若有所思:“所以,我没醒,你就能在这里吃了吗?”

    “那有什么问题,反正我说什么,吃什么,做什么,你都听不到,我天天在这里叭叭,你听见了吗你。”曲筱筱抽了纸,擦了擦嘴巴和手,磨磨蹭蹭就是不走过去,嘴上利索的紧。

    程琂的视线慢慢移到曲筱筱的两条腿,难以忽视:“筱筱,你的腿怎么了,抖得那么厉害?”

    “啧,吃饱了,抖抖腿不行?”曲筱筱的手不经意搭在两条大腿上,双手一撑压下颤抖,全身上下就剩张嘴硬了。

    曲筱筱怎么知道腿会抖,这是生理反应好吗?

    程琂叹气:“那你过来呀,把椅子拉过来,我们好好说说话。”

    “你说啊,又不是听不见,我现在跟你不太熟,这么久没见了,不能给我点缓冲时间?”曲筱筱收了收腿,背抵在桌面边上。

    程琂:“”

    曲筱筱:“你怎么不说话?”

    程琂:“说什么,妈妈说不能跟陌生人说话。”

    曲筱筱:“”

    曲筱筱:“你就没点什么跟我说?”

    程琂歪头想了想,抱怨:“嗯,你好吵。”

    “你说我什么?”曲筱筱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不然你听听这是人能说的话吗?

    “我说,你好吵。”程琂机械重复一遍,添油加醋:就人家那种养鸭子的地方,好几千只鸭子在叫一样,吵死人了。”

    曲筱筱憋了气,抬手一把往桌子上拍,警告:“程琂,你说谁是鸭子?”

    “你啊。”程琂有问必答,眸中带有一丝挑衅。

    果不其然,曲筱筱直接从椅子上起身冲过来,抬着胳膊就要去掐她,程琂脖子一歪,脑袋撇向一边,下意识用手虚虚挡着前面,连忙求饶:“我错了错了,看针,针头。”

    “你没良心啊,我跟部长说来说去,才把班给换了,饭都来不及吃,天天来你这里蹲,你一醒来,说的都是什么话,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曲筱筱那股火哪那么容易灭,她说自己像鸭子,这也不想想,没有这只鸭子,你还睡到猴年马月去,这倒还嫌弃起了。

    话虽如此,但曲筱筱也是知道分寸的人,终究还是没有去碰她,避开了扎针的手,一屁股坐在病床边儿,一把把戳在床上,眼神犀利,口不择言:“狗都知道感谢人,你还嫌喂狗的吵。”

    程琂也不计较,盯着被她戳到皱巴巴的床单,不自觉向后退了退,抱着被子,督了眼手上的针管透出红色,一惊:“筱筱,有,有血了。”

    “什么”血?

    曲筱筱正气头上,呵斥的话还没冒出嗓子,眼见她那管子上的血,脑子空白,什么也顾不上想,直奔门口找护士。

    “怎么好端端回血了?”护士问了声。

    程琂不敢乱动:“不小心弄到了。”

    “按着,要消毒换针重新打”护士弯腰检查,发现针头被扯出一半,忙抓住她的手,把针头拔了,在桌面上用酒精棉签按住她手背,转身跟曲筱筱说:“你跟我出去。”

    这么一整,曲筱筱欲哭无泪,暗骂:你跟她一个病人计较个什么劲,她爱说猪鸭牛羊就猪鸭牛羊,何况是只鸭子而已。

    曲筱筱蔫了吧唧跟护士去领单子,重新交钱取针和药水,回到病房碰见江温坐在她之前吃饭的椅子上,一阵心虚,东张西望。

    她就是这样的人,平时理直气壮,该亏心时,还是亏心。

    尤其他那张脸,今天看起来特别臭。

    程琂逃不过被护士训了一顿,这回扎了针,乖乖躺在床上,再三保证,绝不乱动。

    曲筱筱挑了个背对着江温靠近床边的位置坐着,眼神对着程琂都快使飞了,唇形还配合道歉:“对不起啊。”

    程琂装作固定目不斜视盯着曲筱筱,余光都不敢乱飘,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吃到江温的刀子,偏偏曲筱筱还挑了这个位置。

    程琂镇定不住,打了个哈欠,摆着手不动,转头看向门边,悄悄喘气。

    曲筱筱背后发凉,心里大喊,你不够意思啊,你看过来,快点看过来,快点!!!

    江温撑着拐杖的身影就这样闯入她们的视线里,他定定站在程琂的病床左侧,曲筱筱坐在右侧,程琂左右不能动弹,一时之间,她们相视一眼,完了。

    程琂:“”

    曲筱筱:“”

    一股暗动气息涌在淡薄的空气里,彼此窒息,刺啦一声,一把椅子被拉到床边。

    程琂仰头看向天花板,哎后悔啊

    曲筱筱受不了这修罗场,理解不了这种心理,张了张嘴:“我,我,我想起,我还有点”事。

    程琂迅速截断:“曲筱筱,你什么都没想,你什么事都没有,还有,你下班了。”

    曲筱筱的脑瓜子转的飞快:“我男朋友,对,我男朋友刚刚给我”

    “男朋友?你为什么没有跟我提过,我们不是好朋友吗?”程琂不可置信扭头看向她,隐隐约约想起好像之前打电话有个男生叫筱筱后,她就挂断了。

    曲筱筱不以为然:“那你也没跟我说你喜欢的是谁啊。”

    话一出口,一股寒意浮现于病房内,毛骨悚然。

    下一秒,曲筱筱督见江温冷淡抓住程琂的手腕,而程琂气鼓鼓直瞪着她,满眼控诉,她突然心静如水,仰头无奈拍了拍脑袋,嗯?又完了?

    我们能不能不玩这套?

    把话抬上来讲清楚行不行?

    明知道她这个人藏不住事,很容易露马脚的啊。

    程琂深呼吸转过头,心一横,准备赴死坦白,手背传来一阵温热滚动,小小的刺痛感逐渐被暖和的小暖水袋包裹,那只手的血管被扎好几处都淤青了,满是凸起的针孔,仔细一看,触目惊心。

    她的心软成一片,也不再惧怕他那张冷淡的脸,话到嘴边成了温声细语:“江温。”

    他冷冷睨了她眼,手里捏着水袋滚动的动作轻柔不止。

    “我错了,刚刚跟筱筱玩,不小心扯到了针头,我保证不会再跟她玩了。”程琂心无愧疚当着曲筱筱的面,直接卖了她。

    “”曲筱筱,嗯???

    江温督了她眼,俨然一副任劳任怨,似笑非笑,无声也酸:“你跟我解释做什么,我又不是你喜欢的人。”

    程琂心虚盯着他许久,耳垂微红,赌气:“谁说你不是?”

    江温心头猛跳,却面不改色懒懒抬眼看了眼她,无声:“随便拉只替罪羔羊掩饰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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