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温敛起笑意,认真点点头。

    程琂站在画架前,手掌合紧往脸颊旁边扇了扇风,缓解紧张,一鼓作气,有点磕磕巴巴:“画画吗?画画送框,不用,不用再买框,裱起来,现在,画画,送框。”

    “不用了。”

    “不画不画。”

    “谢谢,不用了。”

    几分钟下来,程琂有些退却,回头看了他眼,看到他说:加油。

    程琂想了想,人群不精准,这不像公司那般能筛选到精准的人群资源,不能盲目拉人,差什么呢?嗯,对了,是主打方向和主题。

    程琂掏出手机,在上面敲打一小段文字,头也不抬:“江温,再画一个,再画一个。”

    先要他弄个画画样子。

    她背对着街站在那将刚写的草稿念顺,调整脸部表情,对着手机反出来的人儿,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意,盯准看似学生情侣或是多人行,顶着压力豁出去,掌控声量,举起手里裱框的画,虚虚盯了眼江温:“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边看,这边画,纪念在一起的时刻,要不要过来画一张?画一张吧?真的,我男朋友画画特别厉害,今晚画,今晚送。”

    “送什么呀。”一对情侣牵手路过,忍不住问。

    程琂挂着笑,盯着那双手,迅速找到切入点:“送框,让你们裱起来,就像你们一样,爱情的边界里只有彼此,怎么样,要不要画一张呢?”

    女生羞涩看了眼男生:“多少钱啊?”

    程琂报价,举了手里的框:“48,还送框,一步到位。”

    “48啊?我先看看吧,谢谢。”女生听到价格惊了下,随即督了眼,拉着男生就要走。

    当下基本工资都是几百的情况下,这个价位着实算高,这个年代大部分人偏现实主义,一般不会考虑画一张没用的画,特别是在步行街这样的地方,画像并不普及。

    “好呀。”程琂不气馁,后退了几步,继续加快语速念着稿子:“照片常见,画像不常见,过来看一看,画一画,送人最好的礼物。”

    “什么礼物?”

    一行人听见,倒回来问。

    “画人像,画景,画什么都可以,送朋友最好的礼物,也是最有纪念的礼物。”程琂连忙举起手里的画。

    其中一人问:“画照片行吗?”

    程琂:“可以呀,能画的。”

    “你们想好送什么了没?”

    “没啊,这不是在找吗?”

    “要不画一个?”

    “有没有包装啊?”

    程琂脑子迅速转动,四周扫视,立刻点头瞎编:“有,你想要什么样的包装?”

    “都行吧,好看就成。”

    “多少钱?”

    程琂:“多少个人呢?”

    高个子男生在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她看:“画这个吧。”

    “69,送框,带礼物包装。”程琂毫不含糊。

    “行吧,在那画?”

    “这里。”程琂将他们引到江温面前,把手机递给他,脸颊有些红:“江温,这个能画吗?”

    江温放大照片看了会,沉默片刻,点头。

    “可以画,麻烦你们等等。”程琂站直身子,把仅有的凳子递出去。

    “不用了,我们等下回头拿。”高个子男生挡了下凳子,向那边抬了抬下巴:“你要多久,我们还要去买点东西。”

    程琂看向江温,他比划了下手势,她解释:“需要40分钟左右,你们有什么要求吗?现在可以沟通下细节,画好可以微调,成型后做不了太大的调整。”

    “要画的好看一点,要像一点。”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要凸出一点,要画看好一点。”

    高个子男生打断他们的话:“没什么要沟通的,就按他想的画出来就行。”

    “好,那你把照片传过来给我们,等会过来拿。”程琂掏出手机,准备开蓝牙传送。

    高个子男生:“不用,手机放你们这里吧。”

    “不是,这不行吧?”

    “对啊,你傻啊,你把手机放这?”

    高个子男生:“好了,我信他们,走吧。”

    程琂不敢置信看向江温,小声问:“他怎么不怕我们把手机带走啊?”

    “信任我们啊,你真棒,小阿言。”江温没个正形开着玩笑,不动声色督了眼自己的腿,那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那条残肢。

    江温调整手机息屏时间,架在画架横木间,找了几支合适的笔,用笔比划了下大致的构图,渐渐起稿画轮廓,程琂看了会,便继续拉人。

    一条长不见尾的步行街,闹哄哄的活跃,一个抱着画的女生一脸甜笑,不断向经过的人,推着戴着黑色帽子的男生画技,一个闹,一个静,她一口一个男朋友画画很厉害,很快引起了注意学生群体的注意力,小小的角落,挤满了人在身边围观画画。

    直到十一点,步行街的人群渐渐散去,小吃街那边开始热闹不已。

    程琂抽时间匆忙赶在饰品店关门前买了几张纯色包装纸和胶带,临走,看到彩虹色的彩纸,想了想,一起买了,回去便让江温添上几笔可爱的图案,两人相视一笑,喝着水等着那群人回来验画,修改。

    程琂盼了许久,终于在街的那头看到一行人提了一堆东西往这边走:“你看那是不是他们?”

    江温在程琂的搀扶下柱起拐杖,活动腰身腿脚,与她并肩站在一处:“是吧。”

    “画好了?”高个子男生把纸袋子递给身边的人,打量江温。

    程琂小心翼翼取画,拿上手机,挡在江温面前阻断了他们紧盯不放的视线,双手递出去:“画好了,你们看看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江温气定神闲撑着拐杖,坦坦荡荡与那人对视。

    高个子男生督了眼他们,借着街边淡淡的灯光,看向那画,身后的人亦纷纷探头过来看。

    画中一个做轮椅的女生轮廓柔和,笑意明媚直视镜头,身旁的男生眼神温柔盯着女生,身后的几个少年跳跃生动。

    “还行吧。”

    “包起来吧。”

    程琂牵着江温走回画架旁,蹲到地面,翻出框将画纸放进去,叠起彩纸调整位置包住画框,贴住封口,露出画了图案的一面,彩带条轻轻一拉,一朵小花成型,贴在右上角,用丝带绕了个十字绑了个蝴蝶结。

    “彩虹色?”高个子男生一愣。

    程琂心生可惜,可还是把其他纯色的包装纸摆出来:“不喜欢吗?你要挑什么颜色的?我重新给你包一个。”

    高个子男生念出彩虹色外包装上手写的附语:“山留存,水不息,永远有希望。”

    他们皆上前看,果不其然,图案底下就写了这么一句话,众人沉默。

    “不喜欢可以换掉的。”程琂担心触碰到别人的禁区而不要这幅画,连忙跟上前补了句。

    高个子男生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程琂,意味深长督了眼江温:“谢谢,我很喜欢。”

    “不用找了,这卡纸,很特别,我们很喜欢。”身后的男生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大钞,放到画架上用笔压着:“是个很好的礼物。”

    “走了。”

    “嗯,有机会再找你们画。”

    “走吧,走吧。”

    “山在,水在,哪里都有希望在。”另一个男生从高个子男生手里拿过画,举高调侃:“画画的都是文化人啊。”

    “什么文化人啊?多得是没读过书的人,也能说出这话。”

    “行,人家经历丰富呗。”

    “你早看到他瘸了是吗?”

    “我说呢,你这么相信人家。”

    一行人的说话坦坦荡荡,偶尔发出笑声,随着远去,声音逐渐变小。

    程琂拿起那张大钞在江温面前晃了晃,笑着打趣:“祝贺我们的江大画师,又收入一百。”

    “全靠你这个生意小鬼,帮我把画卖出去了。”江温点头,捏了捏她的耳垂,盯着她无声戏谑:“你的男朋友画得再好,没有你,可是连画都卖不出去呀?”

    程琂扬起笑,配合吹捧:“哎呀呀,没有你这么好的画,我就是想卖也卖不了啊,江大画师。”

    江温被她那副样子逗笑,无声:“走,收拾东西回家。”

    “好,回家。”程琂浑身充满能量,把钱塞进口袋,帮着他一起收拾摊子。

    两个人背着书包和画架,地上有两道紧密牵手拉长的影子在移动。

    路的前方,必然还有路。

    你若遇到困难就此放弃,便再也没了观赏前方风景的概率。

    即是01的概率,也叫希望。

    小院子里的房间亮着灯光,书桌前的女生披着头发对着仅余的几张纯色纸沉思,手边放着几张叠好的钱,窗户外的风徐徐吹进,撩起她的发丝。

    “想什么呢?”江温擦着头发进门发现她在发呆,随意敲了敲桌面,靠在墙壁。

    程琂指了指那钱:“你知道我们今天赚多少钱了吗?”

    “多少?”江温随意拨了拨短发,毛巾随意搭在肩上。

    程琂把钱摊开让他看,嘴角的弧度不禁扬起:“304,赚了304,江温,我们把成本除掉,还能赚200。”

    “现在这个城市的均价工资是700,可是我们一天就赚了200,江大画师,你比别人迈进了很大一步呀。”程琂心思一动,起身把他牵到椅子上坐着,左右捶捶肩:“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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