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命都不要了。
最令他们可气的是,江温的成绩竟然稳定发挥,没有受到一丝影响,教授也依然偏爱他。
“是啊,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石山扯了抹笑,而后想想,不正是因为知道他是这样人,自己才不问缘由直接给他转账吗?
他这个人啊,铁定不会赖账的。
只是,他的这些努力,与他转账的数额相比,也不过杯水车薪,往后的路,他又该怎么走,总不能一直做些零零散散的工作吧?
什么工作会要一个残疾人呢?商人最将就利益价值,他又有什么价值让别人请呢?
即便是遇到善心大发的有慈心之人,他人不计较一个瘸子,可连最基础的沟通都无法做到,实在想不到残疾这类人的未来,有什么出路。
梁成见石山失神盯着那几盆花,叫了好几遍,只好到他面前晃了晃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石山:“你说他这辈子都这样过了吗?”
梁成和夏俊超闻言,沉默,明明都没有叹气,却有股莫名的惆怅,这次回到安南,他们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江温家庭条件不比他们那么宽裕,家里还有个弟弟在读书,听闻他原本还给程琂准备了学费,只是她没读,若是他总拖着她,恐怕日子越过越难。
传言道,救急不救穷,他们没有办法一直帮他,自己也不可能一直倚靠父母,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谁也不知道在未来会走上什么样的路,更何况是他呢?
良久,程琂搀扶着江温提着菜回来,看到他们各自坐在不同角落,一脸茫然看向她和江温,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你们”程琂话没问完,便感觉江温捏了捏她的手,无声启唇:“别问。”
程琂瞬间领会,提着菜摇了摇,笑了笑:“按着你们的要求给买回来了,走走,来个人帮忙。”
“嗯,我来吧。”石山率先站起来跟着程琂进厨房,看她把菜放到桌面,熟练拿着盆走到接水口接了满满一盆水,拿了两个篮子递给他:“那就辛苦你帮我摘菜了。”
“没事。”石山从袋子里把青菜倒出来,心不在焉摘叶子,佯装随意:“程琂,你们在一起了?”
程琂拿刀的手一顿,随即落刀,轻轻应了声:“嗯。”
石山毫不意外,追问:“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做点什么?”
程琂切着肉:“怎么突然问这个呢?”
石山:“就忽然想到,随便问问。”
程琂含糊几句:“以后,以后他要好好读书呀,我好好工作。”
“你知道的,没有哪家公司会要一个不能跟客户沟通的人。”石山淡淡揭穿掩盖现实的层面,挑破她逃避的问题:“设计师必须从助理做起,可能最简单的实习证明都未必能拿得到,读书再好,不能就业,也是没用的。”
程琂好似明白他们先前的神色,低头笑了笑:“谢谢你的提醒,人人都说要将目光放长远,未雨绸缪,可是有几个人能完成自己定下的目标?你知道吗?在一个人没有选择时,当下就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连眼前的路都走不直,说未来会不会太远了。”
她怎么会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呢?
她曾经也为了江温的未来,愁眉不展,夜夜难寐。
可他一句话,让她醍醐灌顶。
他说:人须得在路途中,方能遇见机会,而不是站在起点,遥看机会才走过去。
只要不原地踏步,再慢的步调,也是在前行。
石山自小被家里做生意的长辈管教,耳濡目染皆是长远的打算,今日她一言,让他想到江温的处境和她的随意,倒觉得为江温有些不值,语气生硬:“你的意思是过一天算一天?”
程琂侧着头想想,点头:“嗯,差不多。”
石山冷哼一声:“你还真忍心让他借钱养你。”
程琂割鱼的动作不经意变得缓慢:“他借了多少。”
石山把手里的菜扔到菜篮子里,讥讽:“借了多少,你没点数吗?你全身上下穿的,用的,哪个不是他买的?你呢,你想过他以后怎么过吗?你说的轻巧,过一天算一天,怎么,他现在还有什么能让你图的吗?”
他本以为江温借钱,是遇到难事了,却没想到是把钱花她身上,给她打扮了。
程琂脸色煞白,刀也落到砧板边上,嘴张了好几次,却无法反驳,低垂眉眼强撑着说了句:“你把卡号给我,我先还点给你,还欠多少,你再告诉我,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她知道手术费是江温出的,也清楚他没有这么多钱,只能是找人借的,所以她没有刻意提起,却记在心里,准备慢慢存进卡里还给他。
没料到,他问的人是石山。
也是,似乎也只有他能出得起这笔钱。
石山看她那样一阵烦躁,他答应了江温保密,可不是他说的,是她猜到了。
“这里我来就好了,你先出去吧。”程琂低头撑着石桌,不禁看着砧板上的肉感叹,情绪对心脏的影响真大。
“嗯。”石山拍了拍手,也没了帮忙的兴致,话锋一转:“你你怎么了?”
石山见她的手扒着石桌,脸色异常,缓缓蹲了下来,正要过去看看,却踢到了底下的小凳子,有了动静,他刚过去,便听到外面的梁成急急叫了声:“江温!”
江温拄着拐杖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半跳半蹦的跨进厨房,蹲下时,没控制好力道,直直坐到了地上,浑然不在意,他连忙从大衣内袋掏出一小瓶药,倒在手里,张了张嘴,无声。
石山站在一侧,神色一僵,身后的两人更是对这一幕不知所以,看向石山,他沉着脸盯着他们。
程琂弓着身子蜷缩着,缓了缓,找回自己的声音,愧疚:“江温,我没事的,你别紧张。”
“这是怎么了?”梁成走到石山旁边问。
石山一言不语,五味杂陈看着他们,慢慢摇了摇头,说了几句话,不至于脆弱成这样吧?弄得好像他逼迫她一般。
没想到,最后还是粗心的夏俊超提醒:“先扶回房间休息吧。”
梁成点头,伸手去扶江温,夏俊超弯腰把掉在一旁沾了水迹的拐杖捡起来,拿了条抹布擦了擦,递给江温:“你没事吧?”
江温执着盯紧程琂的脸色,无声问:“能走回去吗?”
“嗯,我先把鱼收下尾。”程琂举着那双沾了鱼腥的手,丝毫没有碰到衣服,笨拙的想要打破这种紧张感。
江温不由得叹气,唇动无声:“鱼什么鱼,洗手回去歇着。”
“可是,可”程琂还没说个所以然,就被他强制牵起了手,走到水龙头底下,挤了点洗洁精,清洗,冲水。
江温夹着拐杖,面不改色向他们比划手势:“我一会来处理,你们都先出去。”
程琂垂着湿哒哒的双手,她在他身后被挡个严严实实,他总是为她遮风挡雨,可她自欺欺人躲在他未满的羽翼之下,什么也没能为他做,真卑鄙啊。
他那只同样湿水的手牵起她,拄着拐杖,在他们之间穿过,步步有力,将她送回房间。
仿若一颗缺了半截树枝的树,底部的根却仍然扒牢了土壤,生长出新的枝叶,遮去一半风雨。
程琂看着他的背影经过窗边,心脏猛然一抽,她开始不断调整呼吸,念念有词:没事的,不要想了,不要往那些不好的事情想,你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他。
不知从什么开始,她意识到自己会不知不觉往死胡同里钻时,就立刻像江温打断她思绪那样,切断那些让自己沉下去的情绪,努力控制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江温回到厨房,看到梁成有模有样接了手,拿着刀切成一片片薄薄的鱼片,放进盆里,夏俊超拧水冲洗青菜,石山端着把丸子倒出来,用小刀割小,小小的地方挤下几个高大的男生,有条不紊处理着菜。
“诶诶,你那个是包心丸,你切开不就散了吗?”
“你那个青菜啊,最嫩就是里面的菜心了,你丢了干嘛?”
梁成转身一看,气血攻心,嚷嚷制止,拿着刀挥来挥去的,甚是危险。
“你别拿刀对着我啊,我给你捡回来。”
“我这切错了,我切这个可以了吧?”
江温:“”什么有条不紊?
“江温,你出去吧,我们搞定。”梁成手一挥,刀还抓在手里。
夏俊超立刻吼了声:“你别在这挥刀行不行,快放好。”
梁成哦了声:“我得砍鸡啊。”
夏俊超:“”
石山倒是看着江温,问了句:“她没事吧?”
江温抬眼看向那忙碌的两人,给他们比划了手势,交代了米在哪里,让他们帮忙煮饭,转而,将石山叫了出去。
石山把最后一颗丸子丢到盆里,洗了手,把它拿到夏俊超那:“记得洗下。”
“你们去哪啊?”
“买饮料。”石山直接走出去,也不等江温。
“诶,买橙汁啊,我要喝橙汁。”夏俊超仰着脖子往窗户那叫。
梁成一刀落,瞥了他眼:“人都走到门口了,你怎么不等他们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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