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高店的不欢而散之后,谢沂川有一个多月都没出现在【anyti】。
也不单单因为她实在搞不到【歼星舰】。
更要紧的是因为疫情被困在国外的谢家老爷子携夫人、也就是谢沂川的亲爹妈回来了。
老两口人还在机场,夺命连环call就把睡梦中的谢沂川从周公面前叫了回来。
九个多月没见到,本以为父母是因为想她才如此急不可耐。
等她到了老宅的别墅才知道;爹娘算账,九个月不晚。
谢家老爷子谢孝俞面前的茶几上放着谢家的家法,抽了两代人的竹鞭早包了浆。
就只遥遥的看上它一眼,谢沂川都觉的脊背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她用眼神先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红木椅上的谢氏夫妇,没搞清楚状况,她的亲娘已经开始吼了。
“鬼鬼祟祟躲在门后面干什么?见了长辈一点礼数都没有。”
谢沂川心凉半截。
要论做往常,谢家向来是老祖宗唱红脸,谢母虽然也严厉,但在老爷子面前多半只虚训两句,就改唱白脸,让她免于皮肉之苦。
但看今天在座三位的架势,关公来了都没有他们三位身上戾气重。
“沂川,你进来。”
谢家老爷子沉吟了片刻,厉色朝她开口。
“爷爷好。”
她缩着肩膀,围着太师椅转了一圈,最终隔着红酸枝茶桌站定。
“你说说吧,这几个月你都干什么了?”
老爷子虽然是搞自然科学出身,但经历过十年动荡的文化革命,突审的套路比现在派出所民警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沂川脑子一空,张口就来:“爷爷,我这几个月什么也没干,不信您可以查我的卡,每个月的流水都没超额,而且咱们祖国防疫工作做的这么好,我连岐海都没出,就在家老老实实呆着来着。”
她一副乖宝宝模样,一直低着头从刘海缝隙里看向谢父;祈求得点提示,也好叫她知道该拿出什么程度的演技。
然而,谢父并不看她,而是转过身去握了握妻子的手放在腿上,又安慰般的拍了拍。
谢家老爷子横眉立目,斥声说:“给你起名沂川,你还知道是为什么吧。”
她喃喃的复述:“沂水弦歌,山止川行。爷爷希望我可以知时处世,逍遥快乐,即便遇事也能坚不可摧,行不可阻。”
“好,那你是怎么做的?”
谢沂川的往事不堪回首,但谢家向来没有翻小肠的习惯。
都是今时不提往日错,当日祸、当日清,竹鞭还是鸡毛掸子,皮肉之苦挨过就算。
她苦思半晌,自认最近这一年算是最消停的了。
没满世界追着姚程‘丢谢家的脸’,没有投资建厂、只为生产自己喜欢的甜辣口味的辣白菜这样的大额荒唐消费。没与人打架斗殴听人民警察叔叔叔叔教导,甚至连翻墙去和外网喷子对骂的键盘侠口水战都没怎么参与。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又做了什么,至于让眼前这三位同仇敌忾的要对自己‘大刑伺候’。
老爷子见她抵死不认,从身旁的文件袋里抽|出张纸推到谢沂川的面前。
那张纸上全是英文,虽然她早年留学几年,多半学的早都就饭吃了。
而且她身边也大多是华裔的圈子,偶尔出现几个欧美白人,除了骂架、打仗用的到的高频词汇,其他她一概不通。
谢沂川面露囧色,拿着文件想向母亲求助。
哪曾想视线一转,竟然看见靠在父亲肩膀上的母亲在默默的擦着眼泪。
这事情大了,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难道老爷子发现自己跑去倒追那个健身教练小狼狗贺期的事了?
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拢共二十万的转账,还是在健身房,不可能掀起这么大动静。
谢沂川苦着一张脸,缩着肩膀把文件放在桌上,小声说:“爷爷,您就别难为我了,我看不懂……”
啪的一声,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八十几岁了,仍旧中气十足,这一巴掌下去,连站在一旁的谢沂川都替他老人家手掌发麻。
但更麻的是她的大脑,竹鞭凉水还是鸡毛掸子,她现在得琢磨是消肿止痛酊还是云南白药疗效比较好了。
“这是份来自康涅狄格州一家医疗机构的回执。”
老爷子话说了一半,手已经握起了放在桌面上的竹鞭。
谢沂川下意识的想躲,可转念一想,除了姚程,自己早跟国外那些所谓的朋友断了联系。别说邮件往来,连wx、ins都没发过一条信息。
“你还不老实说清楚,谢骄,你是想气死你爸和我吗?”
谢骄是她的本名,爹妈起的,奈何扭不过老爷子,现在只用作家里唤的小名了。
一向公事公论的谢母情绪激动的坐了起来,要不是谢父拉着,估计这奏响武力解决问题凯哥的第一枪,就是她这个母亲。
……
她躲也不是,站也不是,更不敢上前。
“妈,我错了,您别激动啊。”
本来是认怂安抚的也一句话,却被当堂的三个人解读为伏法认罪。
老爷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抓着竹鞭就抽。
她不敢躲,生生的屁|股上挨了一下。不说皮开肉绽,也差不多。
“这一鞭子就是让你长个记性,知道我谢家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记住了没?”老爷子也是心疼,下手十分力气,到了中途收了五分。
谢沂川忍着痛,又觉得冤枉,可那种山雨欲来的气压压的她不敢反驳。
生怕自己记错了,确实犯了什么滔天大错。
“说吧,你俩怎么认识的?”
老爷子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谢沂川脑袋里转来转去也不知道他到底问谁。
夜店的小哥哥她向来只是喝酒舔颜,出了门就忘。
之前逛街被搭讪的人最多算泛泛之交,人家约过他几次,她颜控又龟毛,也是临阵脱逃。
还有——那就只剩下贺期了。
自己给他花过钱,约过,可没成。
难道调戏良家妇男也算在家规里了?
那也不对,贺期,他可不是‘良家’。最多算个‘妇男’,妇女们的大众小情人。
“健身,健身房。”她硬着头皮,试探的回复。
谢老爷子皱眉:“健身房?”
她点头。
“你对他做什么了?”
谢沂川双手握紧,可怜兮兮的偷眼瞄谢家老爷子,小声说:“花了点钱。”
……
老爷子面色并无动容,问:“他家里是干什么的?”
她摇头。
“常住本地吗?”
谢沂川继续摇头。
另一边的谢母终于坐不住了,她朝女儿扔了个枕头,堪堪被谢沂川接住抱在怀里。
“家里干什么不知道,哪里人不知道,就一个在健身房认识的男人。你——你——你竟然要给人家生孩子,谢骄,你真是想要了我的命啊。”
谢母被谢父抓着手,边哭边嚷。
生孩子?
她什么时候说要给贺期生孩了?
自己一时兴起泡个小奶狗,怎么就成了她要给人家生孩了?
谢沂川坚决否认:“我没有!”
“没有?”
谢父拿起桌上那张文件,拎在她面前:“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女方:谢沂川,身份证复印件都是你的。人家给你的回复是需本人亲自到中心进行检查——根据结果给与是否适合代|孕的建议。”
谢沂川傻了。
她一把拿过谢父手里的文件单页。
身份证、照片,中英文名;没错,上面的申请人一栏里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名字。
可男方的的信息表格她并不认识。
美国籍,白人,名字一大堆她认不全,更别提什么自己想和对方一起委托中心代|孕的事。
“我,我真的没干这事。”她将文件像烫手山芋一般扔出去,切切的解释;
“而且我连那个男人是谁都不认识,怎么可能跟他——”
“你刚才还说你们是健身房认识的,给他花过钱。”谢母反问。
这下有嘴也说不清了,她刚刚以为他们抓住自己和贺期的事,怎么会想到凭空冒出个孕夫。
谢沂川百口莫辩,但底气十足,她梗着脖子,说:“总之,我没跟什么外国人搞什么有悖纲常伦理的代|孕,也根本不认识这张纸上的人。”
“还要犟嘴。”谢父彻底火了,他挡在自己妻子墙面,抓过桌子上的竹鞭扬手就要打。
谢沂川这次没有任凭家法上身,而是抬起胳膊挡了一下。
“我没做就是没做,你打死我也是没做。”
事情闹的不可开交。
父女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谁也说不服谁。
那张纸白字黑字写着谢沂川作为女方委托人资讯取卵代|孕的事宜,甚至连家庭住址都与谢家一般无二,她否认是自己所为也只是空口无凭。
对峙无果。
谢沂川被关在大别墅的二楼的书房里。
连手机都被缴了上去,只能一个人坐在地毯上望着头顶玻璃幕外的月亮。
这种明摆着栽赃陷害的事发生的太蹊跷。
她谢沂川就算再无法无天也不会干出这种有违伦理道德沦丧的事。
再说她又不是没有生育能力,怎么会想着变法作死,和一个不认识的外国人搞个孩子。
她越想越气,越气也就越闹腾。
先是绝食抗|议,之后又开始砸门叫喊制造噪音。一栋680多平米的三层别墅,无论在哪都能听见谢沂川鬼哭狼嚎的声音。
就这样过了两天,等到第三天的时候躺在书房那张小塌上的谢沂川看见了苏纪苗的大脸。
她穿着件日本公主上镜时才会上身的那种粉色套裙,把自己打扮的俨然一副乖乖的模样出现在谢家。手里还端着遵从谢母叮嘱送上来的虾子面,站在床边一脸心疼的看着她。
“我都知道了。”
苏纪苗将面放在角几上:“你多少吃点东西啊,至于搞的自己跟贞洁烈女抵死不从一样吗?”
谢沂川对她这种每每出现在长辈面前必装淑女的姿态嗤之以鼻,瞥了眼门外,隐约有人影闪过。
“我没干的事为什么要承认,更不能因为没干的事挨打。”她张口软绵绵的,话却硬的很。
苏纪苗扶她坐起来,又端起面碗,神情艾艾的劝慰:“你多少吃点东西呀,还真想把自己饿死。”
“饿死就饿死。”
谢沂川推开她手里的面:“我这叫以死明志。”
她这么说着,苏纪苗就越发不是滋味。
她起身把门关起来,再坐回来的时候先是抓起了谢沂川的手。
“我知道那事不是你干的。”
谢沂川哼了一声:“你知道有什么用,也不知道谁在我背后搞我,玩阴的。真是狗掀门帘子,这事儿还全凭他一张嘴啦?”
她咬牙切齿,白眼翻上天。
苏纪苗舔了舔嘴唇,声音像秋末的蚊子,没丝活气:“——是我。”
谢沂川顿住,不可置信的看向语出惊人的床边人。
苏纪苗又抓了抓谢沂川的手,生怕对方喊叫出声似的,倾身过来。
“沂川,你先听我说。”
她早预判到谢沂川会张牙舞爪,用尽全力才没让趟在床上的人翻身给自己一脚。
“我,我真的也有难处。”
原来疫情期间苏纪苗自己被隔离在她自己的公寓里。
她闲着无聊就翻墙跟人打一款欧美十分流行的网络游戏。
结果一来二去竟然总匹配到同一个男人。
俩人渐渐从游戏里暧|昧到了社交平台上,又从社交平台转战密网私聊。
苏纪苗说她就是太寂寞了,再加上歪果仁天生那方面又优越又开放,俩人就顶不住诱惑,开了几次加密的聊天室。
本来她就是猎奇,结果对方格外的认真,竟然提出要和她共同孕育个孩子。
隔着半个地球,苏纪苗开始觉得天方夜谭。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在加密平台上装了破解程序,将两个人聊天视频给截出了一段。
她受不住威胁,本着先安抚对方情绪的想法,就同意了。
“什么叫你也只是想安抚安抚他。”
谢沂川简直要气炸了:“你安抚他把我身份信息发过去干什么,你怎么不发你自己的。”
苏纪苗连作揖带拜佛,求爷爷告奶奶似的央求她小点声:“你也知道我什么情况,没爹没娘,老苏家拿面子当命。万一让他们知道我跟人搞这种事情,直接把我抓过去我装火箭发阿富汗都有可能。”
“所以你就发我的?!”她被按的起不来身,连连用脑袋砸床。
苏纪苗赶紧伸手去垫:“老外看咱们黄种人都长得差不多,我就是想着咱俩这不是有点姐妹像吗?”
“去你的姐妹像。”
她恨不得掐死自己这个塑料姐妹,还真是一报还一报;但自己不过是借着她的名字玩玩男人,她倒好,拿自己的身份跟人家玩‘孩子’。
从小到大,她这个姐妹可是没少卖她。
小学替她出头打架,人家撒腿就跑,自己一个人被十几个小姑娘围着群殴,小乳牙就是这么被打掉的。
初中逃课,明明自己溜之大吉了,却因拖后被抓的她供出举报,校长室里一起罚站。
长大点之后有次他们在国外酒吧嗨皮,结果遇上警察来抓未成年人。苏纪苗这厮愣是将她那张还差两个月成年的护照塞给了自己,眼睁睁看着明明已成年的谢沂川被警察拉去警局‘喝茶’。
谢苏两姐妹的成长史,换做古代就是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
挨咬的是她,被吃的死死的人也永远是她。
“我的好沂川,你别生气呀。我就是当时看他挺帅的,长的像混血吴彦祖。哪知道他是个精神病啊,还真把资料寄给代|孕中心了?”
她竖着两个手指头,指天:“我发誓,我要是知道他真会这么干,我就是被迫出道下海演小片女主角,也不会出卖你的,你相信我。”
她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谢母隔着门,问:“苗苗啊,你不要管她了,就让她饿着,让她长长记性。”
“我——”谢沂川一骨碌从床翻起来,刚张开嘴,就被苏纪苗强行捂着嘴巴憋了回去。
苏纪苗对着门口,一派正气的回:“阿姨,您放心吧,沂川承认了。她是一时糊涂,知道错,好在也没造成大影响,她说她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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