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沂川逃跑后没直接回家。
她来来回回坐了三次电梯,走出去,又回来。
一直到三十三层,楼层每跳一下她就换个想法。
她要贺期,干脆睡了贺期,这样心就定了,就不会再对姚程有任何幻想;姚程去交他的女朋友,自己谈自己的男朋友。
啊,不对,还是想要姚程。
他可是姚程,自己放在心里十几年的人。
谈女朋友算什么,又没有结婚,干脆趁他回国,将他抢回来。
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将近二十分钟,她在电梯门再次停到33层的家门口时,手机响了。
“你在哪?”
贺期的语气里能听出很明显的焦急。
在电话接通的一秒他似乎还在喘着粗气。
“啊,在家。”
撒谎。
对面沉默了两秒,贺期那一边的风声也小了些。
“我上去找你。”
“贺期。”她叫住他:“今天不要好吗?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她需要空间,独自清醒的好好将她真正想要的理清楚。
“不好。”
贺期斩钉截铁:“我现在就要见你,你在哪,就站那里不要动,我去找你。”
她明明说过自己在家,他却还要问。
谢沂川心里打鼓,清了清嗓子,说:“还能在哪,我在家呀。”
她又在听筒里听见了风声,好像还有门开合的声音。
“好,你等我。”
贺期是乘另一部电梯上来的,他出现在电梯口的时候额头上有汗,好像刚刚跑过的样子。
他望她一眼,眼睛里是被谢沂川忽略的沉静。
谢沂川输入密码开门,贺期的手就从背后越过她的肩头,手啪的一声按在门上。
“你有话对我说吗?”
他这话好像小时候看的刑侦片子里的心理顾问,一针见血戳破犯罪分子至关重要的命门。
“说什么啊?”
谢沂川缩着肩膀,尽量让自己语调平静。
“你没有话说吗?”
有的,她该和盘托出。
“没有。”
第三次!
骗人要比陈述真实容易的多,你看这才多长时间,她已经对着两个人讲了三个谎言。
电子锁应声而开,谢沂川掉转身子,面向贺期,将自己躲在被他胳膊支起的小小空间里。
“我不能自己待会儿吗?”她后背靠紧门板,手指扣在铝合金的门面上,扬起脸,反咬一口。
贺期的手从按压变成握拳,他看着她,眼里有张长嘴巴,却没有说话。
“你想干嘛?”
谢沂川感受到他的气场,还故意忽闪着一双碧水明眸,下巴更挪上前一寸。
“你想干嘛?不就是没让你亲亲吗?贺期,你好小气,这点事就要生气?”
她心里打翻的玉盘,大珠小珠滚了一地,想捡都无从下手。
‘绿茶’看来并不难当,她又懊恼又悔恨的想,自己真特么是有天资的‘绿茶’。
贺期头轻轻撇了下,吊着一双凤眼睨她。
“好了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谢沂川两手一摊,神情沮丧的说:“我今天就是很乱,遇见的人让我乱,你也让我乱,我又是个自制力很差,头脑极度不清醒的人,你就原谅我一次,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她头的垂的很低,发尾绕过肩头,绒绒的发顶隐隐渡着温软的光。
小时候在老师面前挨教训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光景。
贺期不追究她对自己的拒绝,以为是自己的朋友惹她不开心。
女孩的情绪敏感,或是环境的不适应都可以理解。只是他很想问,为什么要对自己撒谎;明明刚刚没有在家,却说在已经到家了。
她的电话打不通,自己坐电梯上来敲门,没人。
又怕她有什么意外,从33层一路跑下去,挨个楼梯间的找。
直找到底下车|库,再打她电话,她却跟自己撒谎说一直在家里。
“哎呀,我真的是……”
谢沂川久久没等来近在咫尺的一句回话,倒是先人一步急了。
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贺期的手穿过她的腰肢,钳握在两侧,用力将她纤瘦的的人儿沿着门板举了起来。
他将她举至自己视线平齐,钉在门板上,像钉一幅画,迫使她看自己的眼睛。
贺期说:“我在生气。”
谢沂川双脚离地,瞬间智商也不太够用了。
问:“那,你,你要我怎么办?”
贺期与她四目相对,不禁让人栗然生畏。
她第一次觉得贺期有时候挺吓人的,他生气,不用发脾气,只要这么一个眼神,就激的她心里毛毛的。
她喉咙干紧,使劲抿着唇,将原本润泽粉透的唇瓣抿的发白。
亲就亲吧,谢沂川你是活在中古吗?亲一下代表不了什么,再说和贺期接吻,难道占便宜不是自己吗?
鼻息交缠,她甚至能数清楚他的睫毛。
心鼓擂动,让她频繁眨动的双眼,不期然的就慢慢的合到了一起。
噘嘴吧,侧脸,伸脖子……
要不要张开嘴?
舌头伸还是不伸?不伸是不是显得自己过于做作?
或者干脆勾缠着写个a……也不对,那就显得自己过于专业放荡了。
她脑袋里的剧本是银丝延连,却不知道实际上个紧张的连眉心都跟着一抖一抖的。
她能感觉到贺期贴过来了。
因为他的发梢扫到了她的鼻梁。
贺期还是那么好闻,清凛微醺。
谢沂川吞了口口水,脊背突然就跟着一颤。
他吻在了颌线与柔颈的交侧。
沉重的印上一吻,又克制般的休止顿住。
“贺——期。”她轻颤,喉咙里抖出两个字。
贺期没在压抑,他带着寒气的唇瓣张合间又重重的吻上她的玉颈。
辗转,起伏。
他会用舌尖写a,时而悠长舒缓,时而深入热烈。
轻而易举将她所有情绪堆叠,只能用力的引颈,抬高自己的下巴。
呼吸也可以让人羞耻。
谢沂川无法控制的气音如诉如泣。
直到贺期用牙齿噙住她颈动脉的跳动,轻微的痛感才将她从另一个世界拉回来。
他重喘着,遏抑着,胸腔起伏。
额头抵着她同样汗津津的鬓颊,箍在她腰窝上的手愈发失了力道。
“贺期。”
谢沂川把眼睛闭的更紧,说:“我疼。”
贺期留在她颈子上的齿痕,足足一个星期才消退干净。
得亏初冬已至,即便她穿高领也没什么突兀,但这点小把戏见了苏纪苗就变成了小儿科。
“卧|槽。”她伸手就去拉谢沂川淡紫色毛衣的高领。
“种上草莓了?贺期这只小狼狗撒尿,占地盘占的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在家蹲了三天的谢沂川还是没能忍住,一大早就将她的狗头军师苏女士‘请’到了家里。
她伸手护住自己的脖子,脾气不大好的拍掉对方的手,用眼神示意对方自己已经够烦了。
“要不说我就喜欢贺期这种的呢,是我的就要占,小爷的女人谁也别想惦记,都滚一边去。”
苏纪苗顺手抄起果盘里的苹果,将自己扔进舒舒服服的沙发,咔嚓咬了一口。
谢沂川听这话锋不对,自己明明还没说呢,她怎么就感觉未卜先知了。
“你知道姚程回来了?”
苏纪苗一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走嘴了。
“——呃,他替我姑帮我带东西,所以——所以吧给我打过个电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事儿有什么好说的。你都有男人了,他爱回来就回来呗。人家改国籍不需要咱们批准。”
……
“姚程要移|民?”
“是吧,估计是要和那边的媳妇办喜事,谁知道呢?我没问。”
苏纪苗看上去若无其事的说,实际却拿眼尾吊着,余光瞥她的微末的表情。
……
苏纪苗:“对了,你是不是忘了。你家老爷子可是让你这星期带贺期回去的。你跟他说了吗?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我帮你们两个参谋一下带什么见面礼,这方面有还是很有眼光的。”
她故意岔开话题,企图遮去谢沂川立时阴郁的脸。
谢沂川不说话。
头低的恨不得回炉重造。
“不是吧。”苏纪苗囫囵的吞下嘴里的一口苹果,惊诧的说:“你想吃回头草?”
见她不反驳,立刻从沙发里跳了起来。
她摇着谢沂川的肩膀,嚷:“姐妹,你清醒点。贺期随便拉出哪一条都要甩姚程那个老男人几条街?除非贺期是阳痿早泄,不然我绝不能相信,泡到贺期这种人间极品还有人想要回头啃老骨头的。”
她晃的谢沂川脑袋前前后后的跟着动,混成一锅浆糊,也就越发不清醒。
“你说吧,你和贺期,是不是不和谐?”
“不是。”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要解释的到底是哪个问题,才一开口又被苏纪苗怼回来。
“不是不和谐作什么?我事先跟你讲好,你前脚要是和贺期分了,他可是分分钟会被人抢走的。到时候你后悔,哭都找不调。”
……
谢沂川活到二十几岁,所有生命中的怂几乎都用在了姚程一个人身上。
她不怕千里追爱,万次表白,独独怕在二十几岁就收到他一辈子的拒绝。
“我有点糊涂。”
谢沂川声量很低,双手插|进头发里,胡乱的抓了抓:“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就是太知道了。”
苏纪苗坐回沙发里,说:“不就是见到姚程你又抽风了吗?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个德行,看见姚程,恨不得腿都是软的。我还真就想不明白了,姚程到底哪里好,能让你五迷三道这么多年。他们老姚家兄弟俩就是一个基因序列排列组出来的垃圾玩意儿,婊的一脸正义。”
她好多年都没听苏纪苗提过姚与了,哪怕含沙射影,这也是第一次。
当年那场‘惨烈’的初恋;姚与摔断腿,苏纪苗化蛹成了狂蜂浪蝶。看似毫无交集,但也只有谢沂川知道,她不是个容易忘却的人。
“你看什么看?”
苏纪苗狠白了眼欲要张嘴的人,不允许话题偏落,说:“既忘不了姚程,又舍不得贺期。你是不是说不出口?怕什么,要是这样,你干脆两个一起搞好了,你谢沂川也不是没有这个条件。”
她不是在骂她,而是太了解谢沂川这个人。
认死理,蜜罐里宠大的可人儿,从小到大遇到最大的坎也就是姚程了。
这个坎儿既长又深,她跨了十几年,仍然一只脚踩在深渊里。
她也知道谢沂川不可能脚踩两只船,尽管以她的资本,别说同时踩两条,就是踩八条也有人愿意挨蹭着送上门来让她发挥极限。
可谢沂川的道德底线最多也就到这了。她只是不能认清、放弃一段投入了几乎所有少年时光的情感寄托。
被直接戳穿的人也并不好过,她靠着沙发边坐在地毯上,头埋进膝盖,想呜咽又想抓狂,扯着脖子吼了两嗓子。
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发狠似的说:“去他妈的十年,去他妈的初恋。我怎么就不能喜欢别人了,我还就要好好谈他一回甜甜的恋爱,让姚程滚回他的美国吃一辈子洋葱土豆。丢了我,他跟洋上帝老爷那后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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