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沂川是因为脸烧的实在难以自持,才借口要去卫生间的。

    她站在厅堂的中间,双手捂住脸颊,一颗心鼓噪不安的像想要破蛹而出的蝴蝶。

    第一次见他的圈子,谢沂川觉得自己只能得个50分,不及格。

    因为这并不是她自己。

    在贺期朋友面前,她安静如鸡,哪怕从小到大在长辈眼中引以为傲的落落大方,她都给丢了。

    谢沂川深呼了口气,心里告诉自己:有什么呢,不过是见了两个朋友,这要是哪天真见到贺期的家人,你难道不活了吗?

    她对自己的做作、以及妄图塑造另一个温良版谢沂川的行为进行了一番批判,平顺了情绪之后打算去洗手间补个妆。

    再回包房的时候一定不能再像之前的样子,她谢沂川从小打大也没这么怂过,断不能在贺期朋友面前失了本心。

    她出来的时候身上又被贺期套上了那件可以及膝盖的大外套,在【凡楼】厅堂里转了两圈才发现隐匿在一个长长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上书[净房]。

    谢沂川边推门,边在包里翻口红,门没打开,却被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叫住了。

    “骄骄。”

    太平洋的风应该吹不到岐海的【凡楼】,所以这个人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骄骄,真的是你。”

    姚程在谢沂川回头的时候脸上有惊喜的笑容。

    ……

    “我还想着说过两天去你家里拜访,好巧,竟然在这遇到了。”

    不巧,【凡楼】的预约制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

    谢沂川喉头发痒,想说话,却也只是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她应该对他笑笑,是不是这样才显得自己洒脱大方,可她笑不出来。

    此时只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他。

    心潮叠涌,间或泪眼滂沱。

    放在哪怕两个月之前,谢沂川都会如此这般毫不犹豫的扑向面前这个男人。

    管他会不会拥抱自己,管自己会不会被接纳。

    她会只想亲近他,拥有他,然后撒一撒娇憨的泪水。

    可是现在,她做不出,她只能看他,一个字没有说。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姚程依旧似从前一样,细致入微,绅士谦和。

    “你怎么回来了?”

    时隔两年半,谢沂川再一次见到姚程的面,第一句是问他为什么回来。

    姚程有点怔,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他眼神柔和的看着她:“回来办点事情,我提前给你发过ins。”

    啊,她有两个多月没有翻开过自己的ins了。

    “国内现在都用微信,你应该也下一个。”

    谢沂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同姚程这样讲话。

    她不开心吗?

    不,是开心的。

    开心到她握着包包的提带,都扭成了麻花。

    “和苗苗一起来的吗?”姚程见她的眼底有些红,连耳垂也泛着淡淡的粉色,以为她喝酒了。说:“和苗苗说一下,我这边很快就完事了,一会我送你们两个回去。”

    “她没来。”

    谢沂川身上的男士外套其实早就暴露了她,不过姚程没有提,就仿佛没有看到一样。

    “我是——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她撒谎了,不大不小刚好可以掩盖真相的谎言。

    “哦。”姚程点头:“我也是,是姚与的一些朋友,你都认识的。”

    姚与是姚程的弟弟,姚家老二,不过是同父异母。

    说起这些关系,其中的厉害关系完全不亚于古早狗血的台湾省电视剧。

    姚与的亲妈是英泰混血,据说背景复杂,一直定居在东南亚。但姚与从小是放在姚程妈妈身边养大的。

    谢沂川也从小的时候就被告知不要打这个姚家老二的身世,可这种花边新闻就像砖缝里的杂草,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一发不可收拾。

    故事版本众多,靠谱的少之又少。

    黑白混切,很多事情在谢沂川这些孩子耳朵里比港片中的铜锣湾的脚本还要戏剧。

    姚与的真实身世也就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

    另加之姚与这个人骨子里就沾点浪荡放纵的家族基因,自带海王属性;又是骗走了苏纪苗初恋的前男友,所以这么多年谢沂川和这个人也最多是点头之交。

    这其中还有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当年姚与是谢沂川和苏纪苗的学弟,三个人同在过土豆国一所贵族私立初中读书。

    后来谢沂川和苏纪苗升了高中,两个学校也不过隔了两条街远。

    姚与是华人圈出了名的好皮囊,这点充分继承了他们老姚家的基因。

    只不过姚与和姚程不同,他性格张扬,宠惯教养出来的小儿子更多的是纵脱与随性。十几岁就当地跟一些□□度日的墨西哥人混在一起,跟过去照顾的他的姚家人没一个管得了他。

    他嘴巴甜,会哄人,小小年纪就懂得小女生的心思;再加上全身上下散发着那点子邪邪的禁忌吸引,一来二去竟然背着所有人把比自己大一岁的苏纪苗搞到了手。

    17岁的少年和18岁的少女。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在异国他乡发生了,就连苏纪苗的铁杆闺蜜、谢沂川也是在她左边心口处发现了泰语的姚与名字纹身时才反应过来。

    苏纪苗被姚小邪迷的神魂颠倒,恨不得逃学也要和他腻歪在一起。

    就在某个逃学的下午,好事撞破。

    姚与的家里有两个赤身裸体的女孩,而且还是苏谢二人学校里的白人女同学。

    本来分手这事就算完了,但姚与这小子非要‘走钢丝’。他将苏纪苗直接从校门口劫走,把两个人关在自己阁楼上,一关就是三天。

    最后还是从加州回来的谢沂川发现了端倪。

    她在学校了询问了一圈,都说好几天没见苏纪苗了。又找到姚家,大门紧锁,独独二楼卫生间的那扇窗户没关。

    谢沂川从外面堵了姚与家一楼的门和窗,自己翻身从二楼的小窗爬进去。

    阁楼上的苏纪苗人瘦了一圈,整个人像惊弓之鸟,谢沂川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样子。

    她逮到下楼去洗手间毫无防备的姚与,二话不说就是一顿中国功夫加混合散打,七八年的功夫丝毫没有浪费的地方。后姚与实在扛不住揍,狗急跳墙,从二楼跳了下去。

    结局很完美,姚与摔断了腿。

    一个人在医院里趟了6个多月愣是没敢给家里打电话。

    对外也只是说是自己摔的,因为就在他跳窗‘逃生’前几秒钟,谢沂川还把他的脸踩在马桶边上,恨恨的说:“你要是敢让第四个人知道你和苏纪苗的事,我绝对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那时候谢沂川在华人圈的小留学生中威名赫赫,姚与却是名声狼藉、劣迹斑斑。再加上姚家在国内和谢家的关系往来甚督,姚家二小子娇养的不抗揍,破天荒的不声不响吞了这个哑巴亏,甚至连他同在土豆国的大哥姚程都不知道。

    自此,姚与和谢沂川也就没了什么联系。后来没多久,就听说他背着姚家父母从他学费的银行卡里支取了600多万美元偷跑去了泰国,一连好几年没有联系。

    姚与的事在圈子里传了好几年,据说人在泰国变得更不安分;但姚家人不开口,也就无从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中辨出到底几分真几分假来。

    姚程当然吧不知道谢沂川和自己的弟弟还有段‘仇怨’,请让道:“一起进去打个招呼吧,大家应该都好久没见面了。”

    “今天就算了吧。”谢沂川指指自己的包房:“我朋友还在等我,那,我就先走了。”

    她没和姚程说再见,甚至忘了要去卫生间补妆。

    直接折返而回。

    直到重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胸腔里荡悬着的一口气仍然堵在那。

    “你怎么了?”

    贺期再给她夹菜的时候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太好。

    “又不舒服了吗?”

    他还记得上一次在自己家,她突然心脏不舒服的事。

    “……有一点。”

    谢沂川的意识还留在走廊里,低垂着头,谁也不看。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说谎。

    贺期从座位上站起来,伸手朝胖子手里拿过车钥匙。

    “今天就到这吧,她不舒服。”

    三个人面面相觑。

    直到贺期牵着谢沂川从包房走出去,坐在座位上的三个人也没搞清楚眼下这是个什么状况。

    “卧|槽,期哥怎么了这是。”

    胖子夸张的只着门外:“我咋没看出来他媳妇哪不舒服,这就走了?”

    庄赫一丛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两口:“你那猪脑子能看出什么,还没进门就发信息告诉我今儿个别抽烟,在人家面前,强行把十几年发小的烟都给戒了。”

    “来真的了。”罗霄低头开始吃自己碟子里的菜:“咱们几个一块长大,什么时候见过他因为其他人放过咱几个的鸽子。你看现在,他不仅放了,还放上瘾了,哥几个大老远从西边跑过来找他,他连顿饭都不陪完。”

    罗霄将碟子最后一块鱼肉吃完,放下筷子:“全军覆没,全军覆没了。咱哥几个最后一个处|男净土也交出去了。”

    “不过你们没觉得吗?这个谢沂川的性格有点像个人?”庄赫一挑眉。

    胖子来了兴致,抻着脖子问:“谁啊?”

    “贺许!”

    庄赫一和罗霄异口同声的说。

    “啊?!”胖子下巴差点掉到桌上:“你们是说……”

    他对于谢沂川像贺许的事理解和其他人并不在一个频道上,结巴了半天说:“你们说期哥有恋妹情节啊?可贺许11的时候不就没了吗?——卧|槽。”

    他也惊讶于自己的解读,一连说了好几个卧|槽。

    “你脑瓜子里装的什么玩意儿。”

    罗霄照着胖子的脑袋给了一下:“我是说贺期这种狗脾气,从小到大,也没什么长进,只有狂会撒娇的女孩治的了。”

    胖子揉着脑袋有点开窍,但转念一想立刻捂嘴。

    “我刚才没在期哥面前提贺许吧。”

    庄赫一朝罗霄努了努嘴,没人回应。

    有多少年没人在贺期面前提起贺许这个名字了,不是忘却,而是不敢。

    贺许是贺期的龙凤胎妹妹,死在他们俩11周岁那年的宿优德鲁克,死在界碑赤色的朱砂墨下,死在几个少年的身边、眼前、心里……

    贺期将车停在谢沂川家楼下,谢沂川已经靠在副驾驶的位置睡着了。

    晚饭她没吃几口,回来的路上也不像平时如鸟儿一般叽叽喳喳个不停,一反常态上了车就闭上了眼睛。

    等到她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贺期和她保持一样的姿势,面向着自己,也在睡觉。

    从她现在的角度看过去,贺期颌骨完全隐匿在了阴影里。

    他睡着的时候容貌不似平日有强势的侵掠性。

    高高的鼻梁,微薄的嘴唇,还有能覆住整个下眼睑又浓又密的睫毛。

    谢沂川靠着椅背,混乱的大脑完全空白。

    第一个冒出的奇怪想法竟然是自己现在算不算出轨?

    她享受和贺期交往的甜蜜与心动,却也似乎对姚程仍然抱有期待。

    这种感觉说不清,心理和行动的背道而驰,让她有负罪感。

    是对于贺期的分神,还是对姚程的叛逃,她根本分不清。

    “醒了?”

    贺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藏于眼尾情绪似乎有那么点小小的委屈。

    “你不喜欢见我朋友?”贺期问。

    “没有。”谢沂川解释。

    “我想亲你。”

    “——啊?”

    谢沂川被他跳跃的思维问傻了。

    下意识的抿了下唇,小舌尖儿舔过唇缝,畏缩的消失。

    他的胳膊朝她伸了过来,轻轻的抬着谢沂川的下巴,合目微垂将她的细小的局促也剪映在其中。

    “过来。”

    贺期捏着她的下巴,拇指来回的摩挲。

    轻吐的两个字好像带着他的提问,即蛊惑又邪妄。

    楼门口的路灯斜斜的从他这面的车窗照进来,将他们两个分隔成一明一暗两个世界。

    谢沂川仍有黑暗掩盖,往前一寸即是弃暗投明。

    “谢沂川。”

    他叫她的名字,诱敌般的重复。

    “过来。”

    夜风已里有晚秋的味道,晃着路边的乌桕;万木摇落,心旌荡摆。

    她应该觉得计获事足,然而待她看清贺期那张英隽的面颊,谢沂川片刻间幡然惊悟。

    逃似的下车,直奔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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