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始终下着小雨,向轻晚提前二十分钟来到工厂。
这里无人接待他们,人人都在忙着工作,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多给。
梁殊和向轻晚躲在屋檐下愣是又足足站了一个小时。
梁殊不乐意了,愤愤道:“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是不是在耍我们啊?老板,我留下来谈吧,待会儿有暴雨,你先回去,让你也在这儿等着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向轻晚没动:“想要赚钱,就不能谈委屈。”
她用手扫掉文件包上落下的雨水,安排道:“你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能耽误了进程,公司那边需要你。”
梁殊的手头里确实还有一堆事,身为向轻晚的秘书,也知道自己此刻的重要性。
他只得乖乖听向轻晚的话,并又提醒:“老板,你的车子还没修好,你什么时候离开,就提前给我打电话,我立马过来接你。”
平常这种时候,向轻晚是自己开车回去,最近车子一直在修,出门就成了坐梁殊的车。
梁殊先回“纵影”了,向轻晚又在屋檐处等了许久,这才看见启腾的老板挺着个啤酒肚乐呵呵的往这边来。
“向小姐,久等了啊!”还隔着五米远,启腾的老板就开始高声打着招呼。
听声音,热情极了。
向轻晚冲对方得体一笑:“哪里能称得上是久等,杨老板日理万机,晚到一会儿是正常的。”
“我是挺忙的,你也知道的,这生意一旦做大了,场合多到根本忙不过来,一天下来不知道得见多少人物。”
向轻晚点头笑笑。
“我接下来还约了嘉达的老总吃饭,时间紧,再加上我和向小姐也算是老朋友了,你来找我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向轻晚也没兜圈子,将此次来的任务说出。
男人听后,噗嗤一笑:“哦,就这事啊。不过我很好奇啊,当初向小姐可是说什么都不与我合作的,理由是达不到你的高要求,怎么现在……退而求其次了呢?”
向轻晚脸色有点难看。
就像是他说的,当时向轻晚挑选公司的要求的确很高,那是因为总部定的门槛就在启腾之上。
最重要的是制造的产品不同,要求自然就不同。
启腾本就是制造外部组件的,偏偏往内部零件的赛道上挤,自然是不合格的。
当初向轻晚是什么意思,如今向轻晚就又重复一遍:
“每一零件的要求不同,对于当时的零件来说,你是不符合我们要求的。但这并不能说明贵公司不好,只能说贵公司当初选错了gy合作的范围,就好比让‘纵影’去生产电视一般,对于我们来说肯定是很大的压力。”
解释这么多,向轻晚希望对方能理解。
男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那向小姐,如果一定要有个规定的标准,那你怎么知道‘纵影’符合不符合我们公司的合作标准呢?”
很明显,这男人还在记仇。
好在向轻晚早有准备,她立马从文件包拿出来整理的专业数据资料。
她双手将资料递给男人,态度十分真诚:“杨老板,您看看这个。”
男人没接,是跟在他身后的下属去接的。
下属在男人面前打开文件,男人仍然是不屑去看:
“我不看这个,我这人合作只看人。”
听起来像是将向轻晚拒绝了,又像是没拒绝。
向轻晚依旧保持好态度:“那我应该如何做,才能让杨老板看清我的为人?”
“我记得向小姐当初在国外代表gy拒绝我的时候,说过一句让我印象特深刻的话,说什么你对于赛车上一个像针眼一般大小的小零件,都相当重视。所以,不达到要求就没得商量。我想问问这可是真的?”
“是的。”
男人将身旁机器里的一盒小零件拿出,随手一洒……
哗啦!
盒子里的零件尽数掉落在地,四处散开。
男人冲着向轻晚得意一笑,眼中闪着精明的光:
“这一盒非常完整,总共是500个钉子,我想如果你真的很重视它们,必然会把它们都捡起来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对吧?”
这些钉子只有指甲的三分之一大小,厂内全是机器,人来人往,落在地上的钉子四处滚,一部分早已不知滚落在何处了。
怎么捡?
分明就是有意刁难!
正在向轻晚犹豫之时,男人提醒她:“如果向小姐真就是这样的人,那我觉得可以考虑和‘纵影’合作了。”
这一句话,让向轻晚的心思动摇。
最终,在男人的面前,向轻晚缓缓地蹲下了身……
叮……
一个钉子被捡她捡起,落入盒中。
男人的笑容更甚。
叮叮……
又是两个钉子落了进去。
看一个女人蹲在地上捡钉子,起初觉得很有意思,但看久了也乏味的很。
男人没多久就离开工厂去忙其他事了,向轻晚还蹲在地上捡钉子。
外面的雨虽越下越大,可厂内一百多台机器同时工作,十分闷热。
向轻晚大口呼吸,汗水砸落在地。
一滴汗接着一滴汗,她慢慢感到眼花缭乱,甚至多次用手指去捏起地上的汗水印迹,捏了几次捏了个空,才发现那不是钉子。
只是汗。
工厂内的多个大门开着,傅则衍的车子就停在侧方。
透过大雨,他看见那个瘦弱的小女人半跪在地上,四处摸索。
像在乞讨。
双手撑在地面,又像是在求饶。
她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怜了,可怜到傅则衍明明是想来看他笑话的,在此刻竟笑不出来。
或是同情心作祟。
总之这个雨夜,太闷了。
闷的人透不过去,又没有办法。
在前面开车的许今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老板您猜的果真没错,启腾的老板真就不是诚心合作。令我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这么小心眼,一个大男人这么欺负一个女人!”
“向小姐也是够可怜的,竟然乖乖被一个小老板刁难成这样……”
许今的话说出来,车内始终安静。
雨水冲刷着车窗,傅则衍看见向轻晚不停地站起来,蹲下去,再站起来……
天色也渐渐黑下来,工厂内的员工陆续下班回家,唯独向轻晚还在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傅则衍又想起了莱维对向轻晚的评价,说她是一个工作起来比谁都要拼的人。
所以……
这两年来,她就是这么拼的?
“499……差一个,就差一个了……”向轻晚念叨着,更认真地跪在地上寻找。
这里物品多,缝隙也多。
向轻晚需要跪在地上,将身子压到最低,努力将手伸进去才有可能摸到滚进缝隙内的钉子。
“去哪儿了……”向轻晚又去另一边找。
“啊!”忽然,她疼的身子一软。
原来,是最后那根钉子扎进了她的膝盖处……
好在扎的位置不居中,只是扎到了偏侧的位置。
这一瞬间,向轻晚没感到痛,咬牙将钉子拔出,起身往外跑。
她随便问了一位还没走的员工:“你们老板在哪儿,这边有他的办公室吗?”
“没看见他,不过他有一个临时办公室在南边的工厂,你去那里问问。”
“谢谢!”
向轻晚刚跑出北工厂,一下被倾盆的大雨浇的睁不开眼睛。
她顿了下步子,还是抱着一盒钉子深陷雨海里。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腿,经刚才那一下,她的腿跑起来酸疼,一时难以支撑,整个人摔在地上!
她狠狠倒在路面不平的水坑里,砸起大片水花……
水花落下,她的眼前出现了男人的鞋子。
那鞋子干干净净,只落了几滴莹莹雨水,仍不掩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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