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傍晚必思答就会前往武装侦探社。
在此之前双方都进行了必要的准备。
武装侦探社这边——
“咳咳!”太宰捏着一张沙啦啦作响的白纸,啪塔啪塔踩上了国木田的办公桌,踮起脚尖绕一个优雅的圈后站正,“在必思答小姐到来之前,请大家先听我说。”他仰着头,故意作出小学生站在讲台上汇报的神态。
国木田盯着太宰脚下的文件咬牙切齿。而另一边敦只感叹太宰先生今天精神不错。
“首先,感谢社长的信任,我将为这周的任务作一次简短的前情提要……”
太宰故作姿态地微微鞠躬,双手捧起白纸到胸前,清了清喉咙,正当所有人都认为他要对着群蚁排衙的文稿长篇大论时,他把纸卷成了喇叭,义正言辞地宣布,“我必将在一周之内攻略下——啊!”
话音未落,国木田就一个横踢把人嵌在了书架上,整齐排放的文档摇摇欲坠。
严谨的男人一边清理文件上的鞋印,一边在心里懊恼自己昨天太过草率轻易地相信太宰真的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太宰,你不提前让我们知道你的计划吗?这样我们也好配合你。”与谢野靠在椅子上,用手指甲敲击着桌面。
“没有计划,但是有几条规则。”太宰手臂撑起自己,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第一条,不能向她透露我的能力。”
乱步:“我还以为你会禁止所有人一周之内使用异能。”
“没有必要。”太宰说。
且不说让其他人不使用能力会不会影响这周内的其他任务,必思答已经知道敦并非常人,那么猜测武装侦探社的其他人也有异能或者知道异能的存在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刻意隐瞒会适得其反。
“第二条,无论我对她,或者要求她做任何事,你们都不能阻拦。”太宰比出一个“耶”的姿势,拿出手机给自己拍了张自拍,“月曜日14点44分,不错的时间呢。”
“我不同意。”国木田果然第一个反对,“听起来就很可疑。”
“可是再想一下,这个女孩子会回溯时间,如果太宰真要做什么违背她意志的事情,她也能轻易回避。”与谢野分析道,“何况这个任务本来就是太宰负责,让他们自己去玩,我们没必要做多余的事情。我觉得这个规则我能接受。”
“还有第三个吗?”国木田问。
“第三条,也是最最关键的一条——”
“无论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对任何人,都不要具体地提及她的能力,要是一不小心说漏嘴。按照社长之前的说法,”按照他的亲身经历,“不排除有被必思答杀死的风险,要是被她盯上了,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即使有那种……”能力……
乱步尝试不使用【时间回溯】之类指向性明确的名词,“对方也不过是只能回避危险的少女——交流很不方便呢。”
“找个暗号吧?”太宰提议道,“【勺子】怎么样?”
乱步:“勺子?”
“嗯。”太宰点点头,看向国木田,“国木田君,来一个勺子吧。”
国木田虽然不情愿能力用在不明所以的事情上,但还是用笔记本创造出了一个最常见的勺子,递给了太宰。
太宰接过勺子,站起身,解释说:“有个电影讲死神花了十二年敲死了人类,如果超能力不只是能让勺子弯曲,而是不停地敲打一个人的头颅的话,对方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未成年高中女生了。”
如果时间不只是能回溯,而能在原处重叠的话……
太宰说着绕到敦身后,敲了敲他的脑袋。“叮咚!”敦捂着脑袋觉得死神的毅力着实恐怖。
——“太宰!说明这种事情没必要让我使用能力吧?”国木田的手指关节嘎嘎作响。
“怎么会?下楼跑一趟咖啡店多不方便啊?”
“重点是根本没必要用勺子做演示啊!”
“不是用来做演示的!是用来喝下午茶的!”
“那就去楼下喝呀!”
两个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扭打在一起。
——而另一边,放学铃响后,坐在位置上的必思答正在清点必要的作战装备。
手机。check。
无线耳机。check。
充电线。check。
数据线、口罩、手套、美工刀……刚刚下完的推理小说……
她在脑内清单上一一打钩。
不错。出门必要的物品都已经准备完全,有了这些她就能在人类社会雨林里安全地度过二十四小时。
“必思答同学。”她刚要起身就听到田中叫住了她。
“……”她没有回话,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明显地写着“你有什么事吗?”实际上是面无表情。
田中见必思答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于是开口问:“你们家可以养猫猫吗?”
“猫?”田中会经常用叠词呢。她想。
“嗯,家附近的猫妈妈生了小宝宝,但是数量太多了养不过来,而且一直在叫……”
“对不起。”必思答一口回绝。宠物很麻烦。
“哦,没关系,只是随口问一下。哈哈哈。”田中摆摆手缓解尴尬,又顺其自然地问一句,“你放学后有什么打算?”
“……”讨厌别人问自己的去向。于是必思答选择闭口不言。
“那个……是我不该问吗?”
必思答点点头。“明天见。”
“明天见。”田中扯着笑容回复。
必思答一直走到学校门口,总觉得自己好像表现得过于冷淡了。好不容易有人愿意主动搭理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把人推那么远,而且田中看起来是内心很敏感的类型……要不重新对话一次吧,这次用委婉一点的语气和说法……她该好好想一下要怎么回答……
抬起左手看表,确定时间为下午四点五十分。使用能力。
重新回到座位上。这次不需要再确认书包里的装备。
田中再一次叫住她:【“必思答同学。”】
好,这是打招呼阶段,是第一关,难度最小,只要复制粘贴对方的话就好。
【田中同学。】她僵硬地微笑着,再点点头,像是摆在人偶店的鬼娃娃,【ご用意ですか?】——您有什么事吗?
田中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好的,又搞砸了,还画蛇添足地对同辈用了敬语。再来一次。
——【“必思答同学。”】第三次,一样的语调。
她觉得有一天她会对自己的名字产生抗拒。
【嗯,田中同学。】她回答,仍然面无表情。
田中:【你们家可以养猫猫吗?】
她回答:【妈妈,猫毛过敏,不行。】
奇怪的断句,她撒谎的特征之一。
【哎呀,那就没办法了——必思答放学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非要问这个问题吗?
【这一周,有……课后辅导。】
【诶!?必思答也有课后辅导吗!是遇到了很厉害的老师?】
啊……她这次考了第一名,于是田中自然而然以为是课后辅导的作用帮她提升了成绩。
【不是,】她摇摇头,【辅导,从这一周开始,持续一周,妈妈他们让我去的。】
【我很理解!被逼着去上课什么的我超~级~理解!我的脑子不太聪明,中学的时候要在补习班待到晚上九点才能开始写作业,能考到这里实在太不容易了。】
她不理解。她在这里上学也只是因为离家近。
【对不起,辅导,要迟到了。】
【哦!不好意思。那——明天见!】
【明天见。】
走到学校门口,确认时间为四点五十分。奇怪,明明对话变长了到校门口的时间却和之前相差无几,是因为自己走得快了吗?因为心理没有乱七八糟地纠结所以脚步轻快了些,应该是这样吧——所以她才说,情绪不稳定会让事情的发展变得难以预测。
这么想着,她戴上了耳机。
必思答的歌单,有一次被妈妈说过于悲了。“你也许可以听一些轻快一点的音乐。”妈妈说。
她又沉默了,这一次不是在心里面反驳妈妈“为什么连我听什么歌都要管”,而是有点困惑地心想“这些歌真的很悲伤吗”,在她听来它们只是很温柔,很戳心脏,和城市里头接着尾把建筑物围得水泄不通的车流不一样,这些歌里有能让她呼吸的新鲜空气。
但是这个评价一旦进入了脑子,就开始不由自主地重新播放。于是一些小小的细节成为了支持妈妈的观点的有力证据。
【shoulditeareyesoutnow
everythingiseereturnsyousohow
shoulditearheartoutnow
everythingifeelreturnsyousohow】
【我该挖去我的眼睛吗,你是我目之所及。
我该挖去我的心脏吗,你是我心之所向。】
“听着!”妈妈指着这些歌词,又把手指指向她,“别做这些傻事!”
“这只是歌词。是表达悲伤的方式。”必思答平淡地解释说。妈妈太大惊小怪了。
“表达悲伤的方式有很多,胡吃海吃宿醉哭一场,什么都好,反正不要顾影自怜,日本就是这点很奇怪,不喜欢表达情感,你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妈妈有时候会说一些很有道理的话,但是她大多数都没听进去。
妈妈不懂音乐,也不懂艺术,也许年轻的时候是懂的,只是离婚后,为了单独把一个阴沉怪异的小孩带大,此后更在意往衣服里加小苏打之类的家事,买了洗衣机、烘干机和洗碗机后,工作上的事又占了大头。
她记得她把叫作太宰的青年割得支离破碎的那晚——虽然那个晚上实际上并不存在,她向妈妈转发了一首歌,附带上了一句话。
【你们那个年代的,轻快的歌。】
一首皇后乐队的boheanrhapsody。
里面有她想说的话。
【,justkilledan
putagunagainsthishead,pulledtrigger
nowhe''sdead
,lifehadjustbegun
butnowi''vegoneandthrownitallaway
okeyoucry
ifi''otbackagainthistitorrow
carryon,carryonasifnothingreallytters】
【妈妈,我刚刚杀了个人
我拿枪指着他的头,扣下扳机
现在他死了
妈妈,生活才刚刚开始
然而如今我却远走并抛之脑后
妈妈,我并不想让你流泪
要是我在明天这个时候未能归来
让生活继续吧,如同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妈妈的重点好像不在这一段。
【
idon''twannadie
isotiswishi''dneverbeenbornatall】
【妈妈
我不想死去
有时候我甚至不想出生】
妈妈发了一个手指戳一戳的表情,但是必思答觉得这个表情狠狠地戳着她的脸和脑袋,好疼——
妈妈,好疼啊。
直到身体啪叽落地,耳边传来稀稀拉拉的电流声,脑子回放一晃而过的天空,她才意识自己过马路时被车撞了。
“啊,又走神了。”
很多时候妈妈说的都是对的,比如过马路不要看手机,不要总戴耳机听歌不看路。
“但是我是坏孩子。”她喃喃道,喉咙里有铁锈味道的泡泡。
在人群汇集起来之前,如同成群结队,闻到血腥味道的食人鱼把她分食之前,她憋住了气,再一次使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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