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祁将车熄火,打开门下车,上锁。
他边走边低头查看手机,经人推荐的房产中介昨晚给他发了消息,对方按照他的需求,给他展示了各类的适合单身人士居住的房源,看得林祁十分心动。
虽说靠工作三年的积蓄在这座城市里买房负担有些重,但如今他构画的理想生活在向他招手,他没法不心动。
也是,自毕业工作以后,这个小区他已经住了三年了,物业服务一般,房东态度也不好,像这样的夜晚如果步行在小区里,连路灯都跟吝啬亮度似的,昏沉沉地照不亮两米地。
他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他需要换一个环境。
极静的空间里,汽车碾过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林祁抬眼望见凌晨的地下车库里,除了自己居然还有人在这么晚回来。
另一辆车在他不远处的车位缓缓停下,林祁看着那辆熟悉的车型和车牌号,停住了脚步,在原地等了半分钟。
从车上下来的人、以及人数,都出乎他的意料。
戴耳钉的司机从驾驶座小跑着出来,打开后座车门,一位面容姣好且阴柔的年轻男人搀扶着另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艰难地从后座探身出来,司机连忙帮助他把醉酒的人搂好。
林祁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又硬生生停下。
他的脚步声引起了司机和年轻男人的注意,他们往他这边看过来,但也只是对无关路人的一瞥,又转回去安抚那醉成烂泥的酒鬼去了。
倒是他们支撑住的酒鬼挣扎了一下,骨节分明、线条纤瘦的右手微微向林祁的方向抬了抬。他半长的头发在后脑扎了一个小揪揪,平日里总搭在额上的刘海被推到了后面,露出了漂亮的额头和美人尖发际线,眼睛微微睁了起来,努力地分辨林祁的脸。
林祁感觉他已经醉得不清醒了,却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在场出现的第四人。
林祁不觉得自己这时候有什么躲避的必要,他再次向前几步,指了指醉鬼,对着戴耳钉的司机和阴柔的年轻男人说:“我是仲亦言他室友,他……怎么了?”
耳钉男略有些讶异地打量了林祁一遍,眼前的男人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长相俊朗气质独特,跟他们这边三个人为了适应场合而故作花哨的打扮相比,简直是在两个世界。但他扫过他们的视线却丝毫不显得别扭,而是平静到游刃有余。
耳钉男反而因为这样的眼神局促了起来:“哦哦,今晚是仲哥组建的乐队五周年的演唱会,他是主唱,在酒吧喝多了点。我们是他的朋友。”
但他心里依旧没有把这个人放在心上,毕竟仲哥向来朋友很多。
哦,我当然知道。林祁在心里回复道。
搞乐队不过是仲亦言的兴趣之一,他平时并没有花费多少心思在上面,按仲亦言的话来说其实就是自娱自乐。但乐队几年来积累了一小批粉丝,举办一场小型的演唱会主要就是回馈这些人。
他只是克制地点点头,他认识这个耳钉男,这个人是仲亦言乐队里今年新换的贝斯手,林祁曾经在他们的练习视频里见过他。
但旁边紧紧搀着仲亦言的阴柔男人他没见过,不过仲亦言的朋友他不认识很正常,他感觉自己这辈子认识的人都没有仲亦言的朋友多。
他身边所谓的朋友,你来我往、前仆后继地换。什么人都可以称之为朋友。
林祁完全没有要帮忙扶人的意思,他先行一步走在前面,缓下脚步带路,也没有跟他们多交流。
倒是性格格外大大咧咧的耳钉男一直在跟醉鬼仲亦言说话,漂亮男人在一旁矜持地娇俏地笑他们,也不知道仲亦言醉成这样子有没有意识到别人对他的互动。
可是他们三个显得很像行为亲昵、不需拘束的朋友。
而林祁冷清地站在一旁,即便是站在电梯里,也伫在离他们最远的一角,像一个毫无关系毫无感情的过路人。
他们跟着林祁来到门口,林祁转过身来站到了似乎醉到神智不清的仲亦言面前,在他面前伸手:“家钥匙。”
仲亦言咕哝了一声什么,旁边的两个人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后他摸了半天口袋才把钥匙找到,乖乖递给林祁。
“你怎么出门不带钥匙呢?”耳钉男既奇怪仲哥怎么会如此听话,更怀疑林祁的室友身份。
林祁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把仲亦言给他的钥匙收起来,拿出了另一把展示出来:“我怕他把自己的给丢了。”
他说完就转身开门,钥匙刚插进去,林祁就感觉有个什么大型动物突然扑到他身后,把他整个人都罩在了身体下。
那人炙热的呼吸吐在他后颈上,林祁顿时有细密的快感的刺痛沿着他的皮肤蔓延开来,一直刺激到颅顶。他听见仲亦言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嘟囔了一声:“林祁……”
但沉闷的呼吸很快离开他的皮肤了,因为耳钉男一把勒回了莫名其妙扑上去的仲亦言:“诶呦,我的祖宗,你快把人撞死了,太不好意思了,室友大哥,他醉糊涂了,冒犯了冒犯了。”
竟然有人替仲亦言向他道歉。
室友大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憋出了两个字:“……没事。”
林祁打开门,那两个人就扶着仲亦言跟着进去了,阴柔男人还很主动地询问林祁,然后想用沾了水的毛巾给躺在床上似乎昏睡了过去的仲亦言擦拭脸部。
可惜在擦拭的途中,仲亦言无意识地躲开了,阴柔男人被耳钉男扯了一把,朝他摇了摇头。
因为仲亦言房门未关,这一切都被坐在沙发看书的林祁尽收眼底。
耳钉男跟阴柔男人窃窃私语了一阵,才把房间门带上,跟坐在沙发上的他们仲哥的冷漠室友礼貌告辞。
仲亦言家门刚一关上,阴柔男人就压低声音跟耳钉男抱怨起来:“你怎么没提仲亦言还有个室友啊,尴尬死我了。”
“仲哥也没跟我提过他有什么室友啊,我又不知道……看关系也就那样吧,仲哥从来不提不重要不感兴趣的事。”
“你看他坐在沙发上一直盯着我们的样子,好像我们要偷他的什么东西似的。”阴柔男人气呼呼地抱怨道。
“对了……怎么,他要是独居你还想今晚上了我哥不成?我跟你说了我仲哥是直男你非不信,我可能弯他都不会弯!而且给你制造机会了啊,你看晚上在酒吧里他看你一眼了不?”
阴柔男人哼了一声,拒绝再跟这个铁直男交流。
林祁等他们人一走,起身去厨房烧了开水,加了些蜂蜜,放到了仲亦言床头。他顺手帮仲亦言脑袋后的皮筋抽了下来,半长的头发松散在脸颊两边,这样就显得乖多了。
林祁忍不住上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对方眯着眼睛睁了一瞬间,又闭上了。
这时候他发现仲亦言为了准备演唱会,脸上居然化了妆,林祁愣了一下,低声骂了一句:“红颜祸水。”
他连拖带拽把人弄到洗脸池前,按着他的脑袋近乎残暴地给他洗脸。仲亦言被他一折腾,迷迷糊糊醒了。
“……”仲亦言抓住林祁那只似乎要把他给淹死的手,把人圈到自己的跟前,紧紧贴近自己,他捏住林祁的下巴,不容置疑地吻了上去。
林祁的腰硌在洗手台前,然后被仲亦言托住大腿,将整个人轻抬起来,放在台面上。
林祁被他的吻堵得呼吸不过来,抽出力气推了他一下:“我是你的谁啊,你随随便便就亲我。”
“你是林……林……林……”
仲亦言话还没说完,又倒了,脑袋埋在林祁的颈窝,略有些紊乱的呼吸流窜在皮肤之间。
林祁又好气又好笑,又把人搀回到床上,桌上的蜂蜜水已经没有那么烫了,他扶住仲亦言的脑袋,一口一口给他喂了下去。
林祁突然发现了仲亦言的一个优点——不发酒疯。即便是刚刚被那两个人支着,也没有乱说什么话。
这优点似乎发现得有点儿晚,因为仲亦言这么多年几乎不喝酒,更何况是喝醉。
仲亦言似乎是迷迷糊糊醒了,也认出了照顾他的是谁,他拉住林祁的手,嗓音很含糊有些委屈:“今晚为什么不来?我都找不到你。”
林祁怕他听不见,俯在他耳边说:“我去了。”
“骗人。”
林祁觉得醉酒后的仲亦言简直傻气冲天了:“……行吧,我骗人。”
仲亦言此时的思维似乎是松散的,一点儿也不在乎林祁回复了他什么,有些高兴地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林祁看着他的样子也笑了起来,因为仲亦言此刻笑起来的模样实在是太傻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他的脸开始录像,想将视频作为一个把柄在他清醒后狠狠嘲笑他。
仲亦言烦躁地挥手想把挡在自己面前的黑盒子拍开,因为它挡住了他看林祁的脸。
“你过来。”仲亦言把恶作剧的林祁拉倒在床上,然后抱着腰按在自己怀里。一张薄薄的名片被仲亦言塞在林祁的裤子口袋里。
“你塞了什么?”
林祁正要伸手去摸,又被仲亦言不老实的手刺激到了,转而去抓仲亦言的手。
他们纠缠在一起像是在打架,林祁感觉自己也要醉过去了,最后他发现自己被仲亦言摸得开始有了反应,连忙气喘吁吁地制止住对方:“好了好了,你喝太多酒了。”
林祁跨坐在仲亦言身上,俯视着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摸了摸自己潮湿的眼睛。
“好吧,”林祁说,“我也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我要结婚了,我马上要搬走了。
“我们十年的室友关系,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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