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祁执着他的玫瑰,向仲亦言所在的长椅走过去,尽量拖拉,使得他的脚步没有像实际心情那么愉悦。
“要送给我的?”仲亦言抬头看他。
林祁手腕一收,把玫瑰贴近胸口:“我的。我才不会做借花献佛的事。”
他的目光微微偏移,看到了仲亦言身边的一大束玫瑰,跟自己手中的似乎是同一种。“……”
仲亦言把花抱起来,压着嘴角的笑意:“都是我给你的,这可不是借花献佛。”
他想把花丢到林祁怀里,林祁死也不接:“太丢脸了,你自己拿着吧。”
这个点公园里聚集的男女老少越来越多,难免会有投注过来的目光,仲亦言揽过林祁的肩膀——并不是过分的动作,转而向人影稀少的小道走去。
天要渐渐暗下去了,远处的灯光一沉一浮地在眼前跃动,会让人常常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从家、从你住的地方到这里,那么远,只是散个步……你也不嫌跑着麻烦。”
仲亦言心说要求要是再高一点,你就不愿意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答应我,我准备在这附近找个房子。”
“别,说不定等你搬来了我正好走了。”
“你去哪儿?”
“我也不能一直住我哥家吧。”
“你可以跟我一起啊,我们不租房子了,我们直接去买房好不好?”仲亦言指了指在此地一仰头就能看见的正在建造的住宅楼工程,随口一说,“你看,也许我们以后就住在那儿。”
林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眼睛被夜空中的霓虹灯点亮。
也许我们以后就住在那儿。
好近的假设,一瞬间林祁便将仲亦言的话构想出来了,迅速地在心中分析起可行性了起来。最后因为跟林黎家离得太近被他否决了,以后绝对不能买在这里。
“现实一点吧,仲亦言。”他嘴里却毫不客气地说。
花不知什么时候变进了林祁怀里,反正天已经黑了,不会有人再打量他们。
林祁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仲亦言头发还短短的时候,他们常常在这样的夜晚在操场上一起散步,自己也会微微侧过头偷看仲亦言,想着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仲亦言怎么会对他这么好。
仲亦言的脾气一直是很好的,享受了他的好之后就很容易上瘾,只有林祁一个人有这个长期上瘾的机会和资格。
他们确实不是恋人关系,可是仲亦言带给他的体验真的很像谈恋爱。在那样的学生年代,追仲亦言的人好多,但仲亦言从不拖泥带水,全都拒绝得很干脆。所以林祁几乎从不会因为这种事吃醋。甚至连在友情上,仲亦言都不会对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有多真心。
被追捧的开朗校草眼里几乎只有林祁一个人,那种被人怀疑、议论的感觉令林祁既惊慌又刺激。当然了,绝大多数人都仅仅当他们是死党而已。
仲亦言显得太直了,逗他的手段很像直男把戏,迷惑性太强。
林祁的眼眶有点发热,他那时的喜欢就像死水下跳动的心脏,明明是烫的是动的,但是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来。
短发男生与现在扎着小揪的男人的脸重合到了一起,仲亦言转过头来,接住了他的眼神。
仲亦言没有说话,林祁却觉得他已经看透了他,仲亦言靠近了一步,林祁察觉出来了,曾经自己心情一不好,仲亦言就会这样凑过来先亲他一下。太熟悉了,熟悉到对方的身体动一下,都能知道下一步是要做什么。
林祁率先轻轻推了一下他,阻止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行为:“继续走啊。”
他们的手指好像蹭在一起勾了一下,但也可能只是某个人脚步不稳不小心碰到的。
“我要回去了。”林祁看了眼时间,已经跟他一起消磨了快两个小时了,说好了只是散个步而已,他不能表现得太过留恋。
“我的车就在附近,我送你回去。”
“不不不,我哥家也很近的,我们可以直接步行……”
“开车快嘛。”仲亦言理所当然地拉着林祁,非要带着他去坐车。
林祁在仲亦言看不见的角度忿忿地咬了一下嘴唇:他怎么这么死脑筋,都不想跟我多待一会儿吗?
坐上车真是转眼就到了,车速刚慢下一点,林祁就从车窗在小区门口看到了林黎出门遛狗散步的身影。
林祁刚想急匆匆地告诉仲亦言说——先走着先走着,别让他看到了。
仲亦言已经抢先开口了:“你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在门口守你?”他很有点不高兴,车没停继续开,很快掠过小区门口的区域。
林祁收了之前的话,在心里小小地对无辜的林黎道了一下歉,转而跟仲亦言对呛:“怎么了,我哥这是关心我,是对我好。”
“那不是控制狂吗,哪有人在门口蹲弟弟的,他都有自己的家庭了还管你干嘛?”
“至少我哥让我有安全感,我失忆后唯一靠着感觉信任的人只有他,不是吗?”
仲亦言被戳到了被他一早刻意遗忘的痛点。他也想过,是不是真的有一种可能,对于林祁来说最重要的人一直是他哥,而不是他。他感觉自己又变得不对劲了,连忙把注意力投向路况,想要找一个地方临时把车停下来。
仲亦言还有些不甘心:“……你明明说你不喜欢的,你分明不喜欢你家人控制你。”
林祁:“那我就不知道了,你把我……的爱好摸得挺清,但我感觉都错了。”
仲亦言停下了车。
“哪儿错了?”
“我又不记得。”
“那你帮我问他,我都哪儿错了?”
林祁有点想要下车,给自己解开了安全带:“再等等吧。”
“林祁,我一直都想对你做一件事情。”仲亦言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在强撑着镇静,“你能答应我你不生气吗?”
林祁有点纳闷:“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先答应我不生气。”
林祁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我不生气。”
仲亦言从前座爬到了后座,缩到了靠窗的角落,把自己的脸藏在了座椅后面。
林祁看不懂他:“你要干嘛?”
仲亦言不说话。
这时候林祁听到了车门落锁的声音,他顺手开了一下门,果然被锁上了,没打开。他依旧是没明白:“仲亦言,你干嘛呀?”
“我不想你回去。”仲亦言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想把你锁起来。”他露出了一点眼睛,“我一直想对你做的事,就是哪儿也不让你去,就把你放在身边。”
林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依照他对仲亦言的了解,他觉得仲亦言是在口嗨,自己只要一开口要求,他必然乖乖开门。但看着仲亦言有些躲闪的眼神——仿佛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说了什么可怕的话,林祁有点心软,于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强硬地逼他。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让我上车,就没打算让我下去。”
“你生气了吗?”仲亦言问。
“如果我说我生气了,你会怎么做?”
“……放你走。”他不情愿地说,“但你刚刚说你不生气的。
“所以你至少今晚不能离开我了。”
“你为什么躲在后面?”
仲亦言再次藏住眼睛:“防止我心软。”
林祁顿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心情。他也爬到后座,坐到仲亦言旁边,尝试着扒拉他,让仲亦言把自己的脸跟座椅分离开。仲亦言干脆别过头去。
“怎么,愧疚啊?怎么有贼心没贼胆啊?”林祁把仲亦言掰回来,他很想放开了嘲笑仲亦言,但他没忘自己现在是失忆人设,不能太放肆。
“想把我永远锁起来?是谁连我出个门都不敢问我去哪儿了,是谁给我打电话——还跟我哥说怕打得太多吓到我……就你、就你……”
林祁的话还没说完,仲亦言就靠过来抱住了他的腰,用力把他往自己身上拖过来,转眼林祁就完全被仲亦言从背后抱住,坐到了他的怀里。两个人挤在后座上。
仲亦言好喜欢从背后抱住林祁,这样他就可以观察到林祁的表情,可以控制林祁,这会让他有种永远拥有的幻觉。
“我是说真的,”仲亦言的声音贴着林祁的耳朵,“如果你最后还是要走的话,我就会把你关起来藏起来。”
“你不会的。”林祁笃定地说。
“我会的。”
“你不会的。”
仲亦言发出一声呜咽,把林祁抱得更紧了:“我不会的。”
在他们还没有成为朋友的时期,在林祁看起来还很高冷不容易接近的时期,仲亦言第一次偶然间让林祁对他笑了起来。仲亦言想,想让他开心也不是很难嘛。
真希望他能永远这么开心。这是他对林祁的第一个愿望。
那时候他对林祁的第二个愿望还没有产生。第二个愿望是——要是能把他永远留在身边就好了。
第二个愿望不重要,第一个愿望比较重要。他本来贪心地想两手抓的。如果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他只会选第一个。
他是这么喜欢他。对于一切的开始,追究他对他是不是爱情已经没有意义了。爱情的敏感度已经变得钝化了,他只知道自己迫切地需要林祁,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后来渐渐被林祁驯化成肉/体也同样需要。
林祁可能有一天会不爱他了,可是仲亦言知道自己不会。如果林祁不能以友情永远地陪伴他,也不能以爱情永远陪他,那亲情呢,那我们再呆的久一点呢,哪怕有一天你厌烦我了,会不会也因为习惯留在我身边。
但是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他明明知道林祁是个很拘谨很胆小的人,还要把他恐吓在自己身边吗?
我已经没办法离开你了,但我仍然希望你有可以离开我的自由。
仲亦言教自己学会忍耐,学会收敛,学会知足。只给自己亲爱的鸟雀牵上一根柔软透明的细线,随手备着剪刀,随时可以将那根牵绊剪断,放他自由。
尽管他内心想把他永远地禁足、永远地困在自己身边。
你开心吗?你幸福吗?你自由吗?
仲亦言无数遍审视林祁。那是唯一重要的事。
与此相比,仲亦言自己的欲望也算不上什么了。
林祁微微侧过头,稍微动一下就能亲到仲亦言的脸。仲亦言有一刻想要躲开,但还是非常诚实地迎接了他的吻。
仲亦言的手顺着林祁的脖颈摸上去,扶过林祁的脸,跟他温和地接吻,一个吻也可以看作是一个恩赐了,仲亦言看待得很慎重。
反倒是林祁的气息变得急促起来,他的手在仲亦言身上乱摸,顺着衣料伸进去,揩了两把油。
持续了没多久,仲亦言放开了他,把林祁的手也捉开。车钥匙从他的手里出现,摆到了林祁眼前:“你是在摸它吗?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林祁心虚地去够钥匙,无力地抓了个空。
仲亦言另一只手挑起一个熟悉的手机,当着林祁的面挂掉了上面被静音掉的林黎来电:“这个也没收了。”将林祁的手机随手丢到一时之间无法够到的缝隙里。
“还给我。”
“不要。你今天完了。”仲亦言看起来很生气,“不愿意跟我在一起还主动亲我,你凭什么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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