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落在窗台前,祁念阮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温夏,养大这小家伙可真不容易,距离她找到他的这缕魂魄已经过去了四百年,她用鬼气温养了他三百多年,如今他的身体正在跟着他的魂魄生长,眉宇间已有三四分像他娘亲。

    一想到他娘亲,祁念阮心里便涌上一股苦涩。这两日为了寻温夏,她神经一直紧绷着,今日又有过多的令她伤心往事浮上心头,让她觉得很累。

    她回到自己的塌上,侧身躺下,呆呆的看着床幔,往事一件件袭来,不知不觉得带着她进到梦中,泪水经过鼻梁,划过鬓角,流经耳朵流进发里,落在枕头上,加深了那一块的颜色。

    梦里先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周围没有一点声音的,就连风声都没有,她很害怕,她呼喊着,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忽然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喊声,是师姐在喊她,师姐来带她回家了。

    画面一下子来到松青山,她看着眼前的一个个熟悉面孔在她面前倒下,可她却无能为力,她只能通过嘶吼表达自己的愤怒与绝望,她几乎要发疯。

    画面又回到无尽的黑暗,这次她没有动也没有喊,她眼神空洞的坐在地上,远处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可他只是站在那边没有动,表情冷漠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又像是在看一个即将濒死的仇人。

    忽然那人动了,他朝她伸出了手掌,她闭上眼,心道:来吧,死在你手里总比死在那些小人手里强,只遗憾我的仇还没报完,不甘心啊。

    那人的手就要劈到她天灵盖时,她从梦中惊醒过来,此时天已经微亮,侧目看到那边的温夏还在睡梦中,又看向她塌前的地面,似乎刚才里站了一个人,她抚去因做噩梦而冒出来的冷汗,想着可能是自己疑心太重,毕竟谁没事跑来看她睡觉啊。

    松青山结界外,祁念阮徘徊再三,还是带着温夏进去了。她本以为几百年没人打理的松青山定是一片荒芜,可令她震惊的是,这里的花草都被修理得整整齐齐,台阶地板围墙上已看不出任何曾经的血迹,被火烧塌的房屋,有一些已经被重新修建起来,在一些看起来正在修建中。

    她看向周围的一切,心底满是疑惑,当年她离开时,在松青山外设了结界,禁止任何人进出,这结界没有任何破坏过的迹象,不可能有人进得到。难道祁氏还有后人活在这里?

    她一直对自己说不可能不可能,她当年亲眼目睹了那场厮杀的,没有活人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高兴,万一呢?万一真有幸存者呢?如若他不是祁氏的人,他怎会在这里?还把松青山打理得这么好。

    想什么来什么,祁念阮走到在拐角处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立刻追上去,那人显然灵力不太高,三两下就被逮着了。

    祁念阮上下打量着他,略微失望,他是妖并非祁氏的人。这少年长像只有十六七岁,一身墨绿色衣裳,身材均匀,面容清秀。祁念阮觉得这脸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少年很不高兴的说道:“看够没有,看够了就放我走,我还忙着呢。”

    祁念阮笑着道:“哦?你忙什么?”

    小年白眼道:“你没看到四周的房子吗?”

    祁念阮惊讶道:“那些房子都是你修的?”松青山是有妖谷的,只是一般设有结界,他们来不到这里,她刚才还以为这少年是谷里偷跑出来玩的小妖呢。

    小年看到祁念阮吃惊的表情心里骄傲了,说道:“不然呢”

    祁念阮仔细的看着他的脸说道:“小兄弟,我看你好生面熟,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

    少年又白了她一眼道:“你贵人多忘事,当然不会记得我这么一个小角色。我如今这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

    虽然这话不太好听,但祁念阮能感觉到他并没有恨意,问道:“要不你给个提示?”

    少年傲娇的一扬下巴不说话了。

    祁念阮的目光无意中从他的下巴处扫过,余光处看到了他脖子上带着两根的羽毛,这不是掌门养的那只灵鸟的羽毛吗?掌门说他养的灵鸟是这个品种里的最后一只,而那只灵鸟早就被杀了,他是怎么有它羽毛的?

    祁念阮问道:“你脖子上的野鸡毛哪里来的?”因为它长像和身上的羽毛酷似的野鸡。

    少年激动道:“什么野鸡毛!这是灵鸟的羽毛,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改不了口,这是可是掌门给你的。”

    祁念阮心道:我好像没有在外人面前说过灵鸟的羽毛是野鸡毛啊?除了第一次掌门用这羽毛逗弄小青龟时,自己当时不知道才叫错的。

    忽然,祁念阮想起来了,惊讶的说道:“小青龟!你是山鳌?真没想到你竟这么快又修炼成人形了。”

    山鳌道:“那是我聪明天姿高,修炼成人形只需要个两三百年。还有我有名字的,我叫玄墨”这名字是掌门给他取的。

    一般普通的妖修成人形至少需要上千年,这个山鳌被废了修为变回真身后,一直养在掌门的灵池中,再加上掌门每日的教导驯化,所以修炼的比较快。也是在天杰地灵的环境中,他的戾气逐渐消去,所以他并不恨他们,反而培养出一种同门的情感。

    祁念阮没想那么多,又奇怪的问道:“你修炼成形后为何还继续留在这里?还一直在重建这片地方。”一直独自生活在这里不是一般妖能做到的。

    玄墨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嘛,都是拜你所赐。”见祁念阮好像理解错这句话的意思了,他又接着道:“你几百年前离开时,对里下了结界,外面进不来,里面出不去,我刚修炼成形,这点法力哪够破结界。”

    祁念阮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嗯—当时没想到水池里还有个你。”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当年抓你时我就有一个疑问,你现在能否解答一下?”

    玄墨看了她一眼说道:“你问吧。”

    祁念阮道:“当年都在传你以小儿为食,吃了不少小童子,杀了这么多条人命,按里说应该给你打个灰飞烟灭,为何只是废了你的修为打回原型。”

    玄墨白了她一眼,无语道:”别人传的与我何干?我可没有吃人,说我吃小孩子的都是那帮父母,他们不过是拿我吓唬不听话的小孩罢了。“

    听他这么一解释,祁念阮突然想到了在福州城时那位说书先生,说不定自己便是哪些小孩童做噩梦的素材呢。有关自己的传文与玄墨相比,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祁念阮觉得这个话题不太适合深究,轻咳一声说道:”抱歉啊,我本无意让你困在这里几百年。“

    玄墨看向远处自己修建起来的房屋,说道:“我并非一定要离开这里,只是有些修补需要用到的物件松青山没有。”我得出去买。

    祁念阮明白他没有说下去的话,也看向不远处的房屋,轻声的说道:“多谢”

    这时温夏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扯着祁念阮的衣角问道:“姑姑,他是谁呀?”

    玄墨也同样用眼神询问祁念阮这小孩是谁?

    祁念阮向玄墨介绍道:“这是我师姐的孩子,温夏。”又蹲下来跟温夏说道:“他叫玄墨是姑姑的朋友。”

    温夏天真的说道:“是姑姑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又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决定不太好,便问玄墨道:“玄墨哥哥你可参做温夏的朋友吗?”

    玄墨不太自然的摸着鼻尖道:“当,当然可以。”心道:他同祁念阮一样不是活人,松青山真没有后人了。

    温夏听后很高兴的欢呼起来。

    祁念阮笑眯眯的说道:“玄墨哥哥要去修房子哦,既然你们已经是朋友了,温夏是不是也要去帮忙呢?”

    温夏立刻走过去牵起玄墨垂在一边的手,拍着小胸脯道:“那当然了,玄墨哥哥的事就我的事。”

    祁念阮站起来,眉眼含笑的说道:“好,那你们去忙吧,姑姑就在这附近走走。”又向玄墨道:“温夏就交给你了,他很聪明的,想必能帮上你不少忙。”个屁,不给你添乱就不错了。

    玄墨总感觉祁念阮是不想带娃,所以才这么着急的把温夏推给他的,而且他有证据。但奈不住这小家伙的热情,半推半就的牵着温夏走开了。

    祁念阮目送两人离开,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她一步步走过熟悉的台阶,熟悉的长廊,试练场,走过这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地方,曾经的画面恍忽昨日,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弟子们练功声、嬉闹声、吵架声,长老们的教学声、训斥声、谈话声似乎又在耳畔响起。

    她的脚步停留在后山的一颗桃树前,松青山四季如春,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山风轻轻吹动她的发丝,她伸手接住一片从她眼前飘落的桃花,花瓣依旧如当年那样娇嫩,只是树下人已不再如当年那般纯真。

    一阵风吹过,带走了她手中的花瓣,她的视线追随着花瓣飘起飘落,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站在树下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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