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司妙已经躺在了倚风阁,小师妹君采儿正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她。
“采儿?”
司妙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左胳膊疼得厉害,甚至扯着后背的那道鞭痕都刺痛不已。
君采儿连忙扶着司妙坐起,无奈叹道:“师姐也太不珍重自己的身体了,我已喂师姐吃下了辟谷丹,师姐现在觉得如何?”
司妙那日倒不是疼晕,硬是饿晕过去的。
毕竟她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一出来就挨顿打又怎么受得住?
辟谷丹这东西虽然算不上什么稀罕物,可在穷得叮当响的清风谷,就已经弥足珍贵。
“让师妹担心了,我感觉好多了。”
除了身上的伤口还很痛。
君采儿没再多说什么,走到一旁默默将草药碾碎,便替司妙解开衣服重新上药。
“师姐!玉溪谷的那帮家伙简直太嚣张了,竟然敢伤害我们师姐!”
李星阳和李纯阳愤愤地推门而入,却见一向温婉寡言的君采儿额上青筋暴起,起身一脚就把他们兄弟俩踹了出去。
“进女子闺房不知道先敲门?”
司妙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就算脱了外衣,里面也裹的严严实实,他们俩倒是看不到什么。
“采儿,放他们二人进来吧。”
上完药后,司妙穿上外衣略微整理一番,那兄弟二人便恭敬推门来到了她面前。
“师姐,要我说,咱们就该去跟玉溪谷干一架。若是不然,他们日后都要骑到咱们脖子上撒野了!”
“就是,太不把我们清风谷放在眼里了!几百年前大家一样都是不知名的小宗小派,今日它玉溪谷也不见得混到哪里去,凭什么这么嚣张?”
这兄弟俩一唱一和的,当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双胞胎。
他们都说了是在几百年之前,如今相比清风谷太没落,人人欺压也是情理之中。
司妙忍着痛站起身来,反问他们:“我交代你们的事情可都办好了?”
三人纷纷点头,拿出了已经整理好的名单和账簿。
“好,你们现在帮我把三大长老召集到倚风阁来,就说新掌门有要事与诸位商议。”
他们三人便退下,将三大长老找了过来。
长老们看着都不太情愿,但多少得给司妙这个新任掌门留个情面。
人赶来了倚风阁,态度却并不和善。
“掌门找我们来,所为何事?要知道我们平日里还得负责为内门弟子授课,这时间可浪费不得!”
司妙熟练地保持着一贯的职业微笑,只让李星阳搬来了一块木板,把他们收集来的名单和账簿全都贴了上去。
司妙一手拿着自己写了一摞纸的发展战略,颇有一副月底要进行总结汇报的模样。
“此事事关宗门未来的发展,如今清风谷处境堪忧,几位都是门内德高望重的长老,想必不会连这点时间都不愿付出吧?”
说完,司妙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几位这么多年来在清风谷也拿了不少好处,要知道树倒猢狲死,若是清风谷没了,又不知诸位长老们该何去何从?”
其中一人听司妙这般说,急忙拍案喊道:“放肆!我们为清风谷鞠躬尽瘁之时你这小丫头还没生出来呢!无凭无据,凭什么污蔑我们得了好处?”
司妙一笑,今日可就是为了杀鸡儆猴。
这些长老们的利益她一时碰不得,想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归还权力更是难上加难。
但既然同在屋檐下,他们就一定还要合作共事。
她将那些记录他们贪污的账簿全部列出,说道:“这些事日后都可以一笔勾销,只是眼下我希望各位长老可以配合我做些事,到时候少不了会有更丰厚的回报。”
他们相视不语,沉默了一会儿才一齐问道:“掌门想让我们做什么?”
“那我便直说了,为了改善宗门的经济状况偿还外债,我决定在清风谷内搞基建。”
“基建?”
几乎所有人都向司妙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司妙清了清嗓子,开始耐心地为他们解释这个现代词汇。
“简言之,我想将宗门现下的工作重心调整到种植灵草、建设房屋和炼制法器三个方面。”
司妙所说的其实对应的就是现代的农业、建筑业和工业。
清风谷弟子多以医修和器修为主,这方面的经验比较丰富,无论是种植灵草还是炼制法器,皆能通过买卖差价来赚取维持运营的资金,基本不会出现亏损的状况。
而且清风谷环境优美、灵气丰韵,本身就是个完美的养老圣地,建设房屋发展一下特色旅游业和养老服务业应该也能赚不少钱。
司妙还特意对三位长老的背景做过调查分析,正好一人擅长一项技能,可以像现代的部门经理一样专心做好自己的业务。
他们既然比起权力更看重钱财,那前期便让他们帮忙赚钱,再在不知不觉中把他们掌管门务的权限下放。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司妙该做的也都做的差不多了。
三位长老对这样新奇的提议闻所未闻,各自小声商议过后,又问司妙:“我们清风谷虽有不少良田,却也种不出太名贵的草药。尤其是炼器这等看重天资的,常人通常又难以炼出珍品,此番如何比得过其他宗门?”
简单,司妙对清风谷出品的灵草丹药和法器法宝的定位就是价廉质更优。
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出商品,增加自身产品销售量,多少还是能够提高与同质产品相比的竞争力。
位于发展前期,能赚多少是多少,其余的暂且都无需考虑。
解决了基本的资金问题后,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解决人才问题了。
正如长老们所言,不管是种地还是炼器,想要提高质量和产量就必须有高端人才。
清风谷现在既没有对人才的吸引力,又无法拿出高薪引进,只能利用现有资源,从成本最低的培训专业化弟子入手。
因此她又为三位长老安排了新的任务,制定一套特别的教学方案,从更加系统化的角度来为内门弟子授课,并且要求他们积极参与实践来积累经验。
说白了,就是让内门弟子一边熟练技能一边免费打工。
虽然白嫖不太好,但资金有限的情况下只能如此了。
“另外,我还有安排给星阳、纯阳和采儿的事情,你们今晚到我房内我再与你们详谈。”
这一步才是司妙最想做的,她想运用自己所学过的人力资源管理专业知识,下放权力给她最信任的师弟师妹们,让他们协助自己改善清风谷的运营。
夜晚时分。
三人一齐来到了司妙的房内。
司妙拿出三张写满字的纸,放在了他们面前。
李星阳拿起纸,认了半天,默默吐槽道:“员工培训……与开发?师姐,你的字也太丑了吧?”
没有中性笔也没有键盘,她真的已经非常努力地用毛笔写不连笔的正楷了。
李纯阳拍了拍李星阳的脑袋道:“你敢笑话师姐?师姐写的可比我好看多了,我看我的是招聘与……这个字是什么啊?”
司妙黑脸:“招聘与配置。”
君采儿看着这两个傻小子,摇了摇头。
“师姐给我的这张纸上写的是绩效管理,虽然我不太懂这些是什么意思,但师姐应该是想让我们帮忙管理门务吧?”
知我者,采儿也!
司妙连连点头:“星阳和纯阳虽然有些莽撞,但由你俩做这事最合适。纯阳,你这几日先负责四处游说,为清风谷招揽一些善于种田、炼器和建房的修士。星阳,你协助三大长老授课,日后待你能够独当一面了,便负责为新入门的弟子进行基础课程培训。采儿,还记得我让你去记录的那些名单吗?”
“自然记得。”
“我们清风谷不养闲人,采儿就按照我制定出的这套绩效管理体系来考核这些门内弟子的业绩,月末绩效不达标者,直接逐出师门。”
之后,司妙又为他们三人详细讲解了各自的职责。
第二天一早,司妙喊来了苏澜卿和师澜梦,将劳动关系和薪酬福利管理的工作分给了他们。
清风谷再小,也还有几百号人,而司妙作为人事专员,只由她一人包揽全部工作实在是力不从心。
她只好把人力资源管理最基础的六大模块工作,根据他们的性格特点和能力分析,分配给最适合的人协助她做。
为了以最低的成本招来人才,司妙还特地采用了时薪制和日薪制,以及弹性化的工作时间,这样特殊的方法倒真的吸引来了不少大门派的修士前来打零工。
修真界本就不讲科学,有些灵草种下去第二天就能成熟,炼器也不过是略微费时,能抽空赚点小钱,何乐而不为?
距离司妙开始搞基建已经过去了整整十日,三大长老有了业绩后便纷纷跑来向她报喜。
“掌门当真是聪慧!我们照着掌门所指导的那些方法去搞基建,如今已小有收成!”
没有亏本就是好事,可现在赚到的钱还不足以偿还欠下的外债。
司妙鼓励几位长老继续尽心尽力去做,还亲自去农田里视察了一番,见弟子们纷纷努力种田,她深感欣慰。
这样保持下去,应该能在一个月内还清欠玉溪谷的钱吧?
当初司妙是为了稳住他们,才不得不承诺一个月还清,她其实并没把握通过短期基建就收获丰硕。
司妙发着呆,正计划如何进一步促进清风谷的经济发展,苏澜卿便急匆匆地朝她奔来。
“师父,不好啦!新来种田和炼器的二位别派前辈,此时在山门前打起来了!”
司妙扶额,怎么这么快就发生劳动纠纷了?
她跟着苏澜卿来到山门前,见李星阳已经开始拉架。
司妙走上前,心平气和地说道:“二位有事好商量,我是清风谷的掌门,你们若有不满不如先告诉我?”
其中一人指着另一人怒道:“我和他乃是同门师兄弟,虽然一人善种田,一人善炼器,可资质相差无二,凭什么他的日薪比我高出一整袋灵石?”
司妙看了看苏澜卿,问道:“小卿,你可知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苏澜卿抬头看她,迷茫地摇了摇头。
司妙一笑,拍拍他的脑袋道:“那今日就跟我好生学学。”
然后她又看向李星阳,问道:“星阳,还记得我之前交给你的《清风谷时薪、日薪工劳动合同规定》中的第二条是什么吗?”
李星阳沉思了一会儿,随后恍然大悟:“凡在清风谷任职任工领取薪资者,禁止打听他人薪资情况,严重违反者予以解雇!”
司妙又看向那二人,问道:“既如此,你们怎会知道对方的薪资情况?莫要忘了,你们都是签过合同的。”
二人一听,惊慌失措,连忙向司妙认错:“是我们的过错,请掌门宽恕,不要解雇我们!只是……”
司妙知道他们仍旧对薪资不平衡感到不满,又解释道:“同工同酬,你们二人都不是一个工种,又如何能一概而论?我们清风谷以绩效定薪酬,你们干得多、干得好,薪酬自然更高。”
那二人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再争辩,又纷纷专心去干自己的活了。
“师父,你真是太厉害了!”
见司妙镇定自若地解决了这场纠纷,苏澜卿向她投去了倾慕的目光。
司妙苦笑,放在现代这都是共识问题。
“那小卿可得多学学,日后就要由你替为师解决这些问题了。”
苏澜卿一个劲地点头答应,又突然想起些什么事。
“对了师父,徒儿今日还跟采儿师叔下山买了桂花糕,这就端来给师父尝尝!”
苏澜卿一心想给司妙分享好吃的,向她招了招手,便一个人朝自己的寝居跑去。
路过杂草丛时,他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地狠狠绊了一跤。
“哎呦!”
这草丛里怎么会有石头堆?
苏澜卿呸呸地吐掉了嘴里的泥巴和青草,爬起身来才发现绊倒自己的根本不是石头,而是一个也许已经死掉的人?
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身素净白衣染上了大片污秽瘆人的血色,看着像极了朵朵绽放在白雪地里的寒冬腊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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