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宏才仍坚持自己的建议,并摆出了唬人的专家姿态,“您家这个体型,最好还是全麻,不然到时候挣扎起来,不仅狗的伤口会扩大,人也有可能因此受伤。”
“这样吗,”陆眠虽然直觉大白狗不会那样,但到底还是担心,转而问道,“那你们这是怎么收费的?”
“比较大头的是麻醉跟缝合,麻醉的话注射80,吸入200,缝合需要具体看他的伤口大小跟深度,一针13。另外在处理伤口之前,需要先签一个免责协议。”叶宏才说着话,从打印机的出纸口拿出几张纸。
陆眠接过来翻了一翻,看过大致的内容之后才在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叶宏才将协议放进柜子里,起身推开后面的门。
他指着楼道里,“你们先去走廊倒数第二间的手术室,我去准备一下。”
陆眠听话带着悬星走到“手术室”中,发现这里其实就是一个大约十来平方米的屋子。
房间里装着许多灯以保证足够明亮,屋子中间有一套像模像样的手术台,四周则摆着两个桌子,桌子上是一些瓶瓶罐罐,角落里则放着一个大笼子和一个二层笼子。
陆眠单手摸着狼头,看着中间的手术台有些发愁。
太高了,这怎么把大白狗搬上去呢?一只正值壮年的中型犬可是很重的。
在陆眠还在纠结的时候,悬星也看到了那个手术台。
即使模样和未来的手术台不同,但通过空气中的一些药物的味道,悬星也能推测出,这里应该是医院之类的地方。
那么眼前的这个“大桌子”应该就是他一会处理伤口要待的地方了。
悬星意识到这一点后,从地上一跃而起,向着手术台而去。
虽然后脚差点没踩上,但也勉强算是顺利登床。
陆眠惊讶看着悬星敏捷的动作,随后,白狼站在手术台上,温和又包容地看着她,仿若将信任全盘托付给她。
这一幕不禁让陆眠感叹,犬科真的很容易信任人类的,谁知下一秒,大白狗周身的气场陡然一变,警惕又尖锐地看向门的方向。
她转过身,看到叶宏才正端着一个大盘子站在门口。
他勉强带着营业笑容,只是右脚悄悄向后挪了一步,悬星沉默地看着他,最终在叶宏才想打退堂鼓之前转过头,卧在了手术台上。
虽然他很不喜欢这个人类身上的气息,但他能看得出来,这个人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医生。
叶宏才一进来便迫不及待从将手腕挂着的嘴套摆到陆眠面前,“首先咱们得给他带上这个。”
陆眠垂眸看了看嘴套,又回首看了看悬星。
虽然大狗表现的很温顺,但陆眠也不敢肯定,对方会愿意带上嘴套。
悬星也看到了叶宏才手里的东西。
在他原来的世界当中,给犬科兽人戴上这种东西是一种对尊严的侮辱。
如果有人想要给一个犬科带上这种东西,要么是地下斗兽场挑战之后的胜者,要么就是,恋人之间的情趣。
虽然眼前这个气味香甜的女人对他显然没有上面的两个意思,但悬星还是有些害羞。
但他也明白,对这些脆弱的人类来说,任何猛兽都有一定的危险性,尤其自己的本体还是危险性很高的狼。
于是悬星对着陆眠低下兽头,低顺地看着对方,将自己所有的信任交付于她。
陆眠将嘴套扣在他的吻部,看着大狗低下头,乖巧的任由她动作,只偶尔那白色的睫毛会扑扇一下的模样,陆眠又伸手揉了揉他的狗头。
她只觉心下一软,转过头就看到叶宏才已经准备好处理伤口的道具了。
“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陆眠有些不放心地问。
叶宏才连忙拒绝,“不不不,打麻药这一步还需要你在这里安抚他,小诊所没那么多讲究,之后你想留在这也行。”
要他和这强壮又古怪的大狗单独相处,怎么可能?
悬星腹部的伤口很重,暗红色的血纠缠在银白色的毛发之上,好似冰川染上了巨鲸的血液,格外惊人。
叶宏才猜测,这伤没有伤及内脏,迟迟不好更多是因为伤口外被烫焦,无法愈合导致感染,进而情况加重。
而陆眠他们不知道,悬星的伤除去烫焦之外,还有其他两大重要的原因:
一是他不知为何来到这个世界后便不能转换成人类的形态,导致他无法自己处理伤口;
二是因为这个世界中他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陌生的细菌与病菌趁着他此时免疫力低下作乱。
本来他确实有很大的可能输给这些可恶的微生物们,但现在,他已经有了清除掉那些多余的病菌,切掉那些坏死的部分,再将裂开的伤口缝合的机会。
想到这里,悬星眼神亮晶晶看着陆眠。
一切转机都是因为遇见了眼前的这个人类女人。
如果不是因为被她身上的“气味”所吸引,进而想在死前看到气味主人的模样,然后又鬼迷心窍地跟着她回了家,他恐怕已经曝尸荒野了。
所以,他一定会报答她的!
陆眠不懂,一直蔫了吧唧的大狗怎么突然精神了起来,就连麻药针刺破皮肤也没有半点反应。
“好了,现在就等麻药生效了。”叶宏才将东西收好,稍微放了点心。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悬星依旧保持着一副十分精神的模样,在他身上,丝毫不见半分麻药的效果。
陆眠疑惑地看向叶宏才,不想看到他正纳闷看着悬星。
“要不,我再给他打一支?”叶宏才不确定问着。
一种体型输入的麻醉量都是有数的,叶宏才医术不精,也不敢照着教科书外行动,而今天也是他就业生涯中头一次遇见麻药完全不管用的宠物。
或者,“试一下吸入性麻醉?那个相对来说了更安全一些。”
陆眠心里盘算了下,总不能到这里了还放弃,只得忍痛道:“给他试试吧。”
陆眠有所不知,自己的心思虽然掩饰的很好,可藏在心思之下的情绪却无法掩盖。
这种情绪的味道就仿佛在香甜中加入了几分酸涩,像是某种并不是真的愿意,但不得不答应的产物。
感受着兽人天赋带给自己的感应,再加上悬星对叶宏才的印象不好,于是,悬星误会了。
只见当叶宏才再次靠近悬星时,高大的白狼突然站起,正对着对方,沉默而警惕地看着对方,露出一副不允许他在接近的模样。
打了麻药不仅没有反应,甚至还“变得有力气威胁人”了,叶宏才发誓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陆眠见此立刻上前圈着狼的脖颈让他倾下身,轻轻拍打着狼的背部,像是哄人类婴儿一样转移他的情绪。
低头看见悬星还在盯着叶宏才手里的东西,她误以为他不喜欢那个东西,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您再给他试一下局麻吧,全身我怕剂量太大,出问题。”
随后,第二次的麻药好像是管用的,但陆眠跟叶宏才也不敢肯定,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毕竟伤不待人。
叶宏才解开白狼腹部包裹着的纱布,换上一个新的纱布盖在上面,随后就将陆眠之前剪过的地方用推子将上面的毛都推个干净。
陆眠看着逐渐露出的极淡的粉色,站到狼头的位置,将狼头轻轻抱在怀中,安抚怀中大白狗的情绪,以免对方突然暴起。
并不把这点伤当回事的悬星:“……”
好香。
因为一些耐药性再加上在一些极端环境,处理伤口时是需要保持清醒的,所以悬星之前并非没有类似的经历。
这点伤口对他而言不过是过往生涯中一角的重复上演,但有陆眠的安抚,却让他的心中感到无比温暖。
或许来到这个没有任何熟悉地方的世界,也不是全然的坏事。
至少如果不来到这里,就见不到眼前的这个人类。
白狼安静任由叶宏才当伤口内他所能看到的所有异物、血凝块从中内取出,因为太久没管,里面的血凝块和脓血也已经积压了许多,需要好好清理。
饶是叶宏才只为了钱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其生命力真的顽强。
将伤口中的异物等东西拿出,叶宏才拜托陆眠递给他一些生理盐水进行冲洗,待清洗干净后再用灭菌纱布来吸残留的消毒液。
悬星在期间一直保持着安静,呼吸平稳到让人看不出那麻药其实完全没有作用,甚至还会时不时用狼头在陆眠手里拱一拱,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陆眠对这些医学方面的没经验,叶宏才埋头处理伤口,也没有提醒她白狼的异样,只是被白狼这样好像恢复活力的样子逗得有些放心下来,眼角都带了几分笑意,心里盘算起一会儿钱够不够,兽医能不能接受多付一部分然后分期。
然后,她虽然不后悔给一直刚见面的狗花掉身上仅剩的积蓄,但还是得算算,这只大白狗得给自己看多少年的门才能还清这笔钱。
这样想着,她捏了捏大狗巨大的耳朵。
悬星不懂陆眠怎么突然变换了位置,但还是侧过头好方便她撸耳朵。
然后陆眠就发现,耳朵上的毛好像比头上的毛细,摸起来手感更佳。
这边陆眠沉浸在毛茸茸中,叶宏才那边的重头戏却是刚刚开始。
在进行这一步前,他不放心地叮嘱陆眠,“我现在要将他伤口最外侧被烧焦的地方切下,如果他有什么剧烈的反应,麻烦请帮我安抚住他。”
陆眠转头看他,“好的,辛苦您了。”
悬星听不懂陆眠在说什么,但他明显能注意到,从那句话开始,陆眠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了那个人类男人的手上。
一定是因为关心他的伤,所以才会盯着那个男人的手看。
真好,能来异世真好。
悬星尽全力控制着尾巴,全然没想过自己刚来时还怨过自己为什么没死在虫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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