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跃河站在窗边,看池欢拿着拖把和扫帚进进出出,一会儿拿着抹布踩凳子擦玻璃,一会儿脱下手套整理书橱。

    女孩绑着高高的马尾,在狭小的书房里忙碌着,没有腾出一点间隙。林跃河从更高一层楼看到她弯腰时露出的翘臀,腿长得不可思议,林跃河自诩不是重欲,只是每次看到池欢就会联想很多罢了。

    池欢突然停了下来,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流下来的汗,然后转了个身开始清理墙角上的残余垃圾。这是林跃河的视角盲区,他皱了皱眉,不知道是因为池欢不休息而烦躁,还是因为在思考是不是应该在这里架一个望远机器。

    不死心地又打了几个电话,林跃河发现她根本没有听到,手里依旧在忙自己的事情。

    真的是……都结婚了,也不知道给丈夫回个电话。

    林跃河无奈地放下手机,不嫌烦地看她重复着擦洗的动作。深夜的星光能抚平脆弱的心灵,他想牵着池欢走到很远的地方,但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留住她。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找不到一个具象且符合的形容词去代表她。池欢跳脱,喜欢片刻的自由,不恼于生活的苦难,她执着所有热爱的事情,偶尔被麻烦也不会拒绝。

    她像待点燃的烛火,点燃不是尽头,放置也不是长久。最好的未来尚未来临,却已经能预见结果,池欢会成为石蜡一点点融化时耀眼的烛火,也会成为静止不动时沉默且随波逐流的芸芸众生。

    林跃河自作主张地跑去求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骗到手,期望着她能为了自己慢慢亮起来。

    如果能成为毕生不可替代的伴侣,那将是他耗尽一切都甘愿实现的事情。只是想想,林跃河都会觉得身旁的温度凭空升高。

    “喂?”

    她放下手里拿起来的杀虫剂,听着电话里沉重的呼吸声。

    半响,林跃河问道:“你在哪儿?”

    “家里,我在收拾东西。”

    电话那头的男人迟疑着开口:“你……要走?”

    池欢并没有理由去解释自己一时兴起、不打招呼地回家,因为她一直以来都不存在和别人汇报行程的习惯。接到林跃河电话的那一刻她还有点疑惑,听到他的声音才想起很重要的事情。

    自己已经结婚了啊。

    林跃河没给她半点说话的机会,他压低嗓音,没有平时说话的尾调上扬,因此在电话一头听起来他的心情好像非常差。

    “我在楼下。”

    池欢没有挂断电话,匆匆跑下楼,推开大门的时候忘记门槛这回事,险些绊倒摔在绿化带里。她慌慌张张地定住了身子,不小心摁断了手里的电话,发丝在空中随风摇摆了几下。

    抬头望向远处,无意间撞进林跃河冰冷的眸子。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很多的真诚。林跃河喜欢这样的眼睛。

    月朗风清的夜晚,林跃河与她对视的时候,猛然想起厕所里消毒水的气味。那也是他们第一次,长长的对视。

    不远处停着家里常用的那辆车,林跃河脸颊红红的,看样子应该喝了不少。陈管家一定在吧,池欢顿时感到不好意思。

    “不是说不回家?”

    林跃河看她的眼神有一点怀疑,但她并不知道这源于什么。

    池欢躲避他奇怪的眼神,拿出手机看气温,果真是零下十五度,最符合冬季深夜的寒冷。看在林跃河这么晚还来接他的份上,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散席没事做,过来收拾一下房间。”

    谁知道林跃河不依不饶,婚前婚后简直两个样,说出的话算得上无理取闹。

    林跃河说话时出神地看向面前的女孩,语气里带着很大的埋怨:“是你说的,不回家。”

    他的魂大概是被酒搅得混沌,只能凭借着一些零碎的记忆让话脱口而出。

    池欢很难相信林跃河现在的脑子根本就是个八岁小学生的水平,她不是家养的金丝雀,也不是没有自主能力的小孩。

    她感觉自己的人权遭到严重的侵犯,于是怒气冲冲的反驳:“我当时说的是找到工作以后就会回家!不是永远!”

    林跃河不说话。

    女孩冻得鼻尖通红,怒火涌上心头,走过去拉起林跃河的手臂就拖着他往前走。她生气的时候力气要更大一些,加上林跃河喝了酒,脑袋混沌,四肢僵硬,把他打一顿丢在花坛里都没问题。

    陈管家在一片雾霭蒙蒙中看到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架势,解开安全带就打算出来救驾。池欢比他先行一步,开了后车门就把林跃河丢了进去,还不忘把他伸出来的长腿踹进车里,给自己腾出一大块空才坐了进去。

    “麻烦开车。”

    这话是对陈管家说的,但他没有动。

    林跃河靠在车窗上,神情极其倔强:“不开。”

    “你到底要干什么?”

    池欢懊恼自己算错了,林跃河根本不是八岁智商,喝醉酒只有三岁,浑身上下全是不讲理的执拗:“你偷偷回家。”

    她被气得半句话说不出来,她也想过要不要今晚就住在自己家里不回去,可车里的温度实在让她留恋。林跃河这人虽然很烦,但做的饭真的很好吃。

    后视镜里照着池欢略显无语的表情,陈管家心下了然,踩着油门驶出小区。

    池欢偏头看向车外,整个街道都非常干净,雪堆被放置在不碍事也不碍眼的地方。花坛旁边有一个堆起来的大雪人,如今已经随着白日的积累而变得面目全非。

    这片地区夏日很美,当时她刚来到这里不久,租房的中介看她一个人,给她找了个地段又好价格又低的地方。池欢犹记得她刚拖着行李箱来的时候,整片街道遍布香樟,宽大的枝叶遮盖烈日,在地面上留下一点点分裂开来的光斑。

    飞虫顺着打开的窗户跳出书房,冲刺一般地迎向夏日的海浪。麻雀欢喜地围着粗壮的大树绕来绕去,飞高了就雀跃地跳到树梢。

    池欢没想过一直留在这里,更没想过能留住夏日的晴朗。她陷入回忆当中,试图躲避身旁男人阵阵喘息。

    但她没看到的是,林跃河端坐着身子,全然没有刚才吊儿郎当的醉酒状态,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挺立的侧脸,笑意逐渐变深。

    陈管家目睹了一场大戏,一夜之间悟出一个真理:某人发疯,三分靠醉,七分靠演。

    回家以后,池欢快速地输入密码就进了门。林跃河半点没思考,一下子就扔掉自己刚才装出的四肢无力,赶忙追了上去,看到她“砰”地把门怼上,顺便拧了一下锁门的按钮,在偌大别墅里发出巨大声响。

    林跃河今晚注定独守空房。

    第二天池欢果然睡到日上三竿,她在家里随处逛逛,偶然发现三楼有一个透明的舞室,大概是林跃河在家练形体用的。

    出人意料的不光是器材都崭新得像是刚刚按上,墙上挂着一个非常大的电子屏幕,墙角处是一个柜子,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游戏卡。

    池欢捧着芋圆粥,被噎了一口,她万万没想到林跃河居然还喜欢打游戏。

    其实她也没想到的是,林跃河大学做交换生的那年,认识很多游戏界的大佬,回国之后尝试着组建了一个工作室,没日没夜地开发过一个名气不算太大的游戏。

    后来工作室被恶意抢注商标,外加游戏方案外泄,才不得不被迫注销。

    所以,在林江眼里,自己看似光鲜亮丽的儿子内里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少爷,他想凭着意愿做事,让所有人都理解他千奇百怪的梦想。但林跃河不仅仅是一个人,一个明星,也是一个儿子,需要承担起很多很多的责任。

    这么多年来,他在外打拼,偶尔取得一些不错的成绩,回家时更有了反抗的底气,因而从未考虑过父母的感受。

    林氏集团有自己的一套制度在,林跃河纵然是掌权人的亲生儿子,也没办法一下子就坐到那么高的位置。他最近跟着父亲认识了很多行业权贵,也算是刷了一下脸,但从底层经理慢慢做上去,至少也要几年以后。

    这是父亲对他的考验,也是对他这么多年来一意孤行的惩罚。

    最近林氏和临海某市的房地产集团有合作项目,林跃河这组被派了个实地考察的任务,出差地点需要跨越大半个中国,时间至少三个月。

    林跃河的签证早早就办下来了,机票也是项目组统一定好的。他晚上回了趟家,临走之前跟池欢还在冷战,心情不佳,在饭桌上被问起来也是一言不发。

    林江以为他是新婚不愿意出差,怒斥道:“因为这点事情就犹豫不决?”

    “不是,我很珍惜这个机会。”

    他坚定地抬起头,看向父亲浑浊的双眼。

    事实也如此,多少富贵人家的少爷从来没去过现场,只凭着手底下人递上来的各种方案就随意定夺。运气好了,公司就赚得盆满钵满,运气差了,宣告破产也说不定。

    终于,林跃河意识到能平衡家庭和事业是多么困难,有人流浪在外,就必定有人受到伤害。

    他想到小时候父亲常年跑业务不在家,妈妈当时并不习惯把自己假手于人,经常亲力亲为地为自己下厨做饭。炸小肉丸的过程有些繁琐,妈妈做饭的时候不算专注,甚至时常走神,林跃河猜她一定是在想父亲。

    “噗呲——”

    铁锅溅起的热油把妈妈柔嫩的皮肤烫得通红,她红着眼眶一声不吭。林跃河仿照父亲平日里的样子,找到创口贴给妈妈贴好,羞涩地拉过妈妈的手,轻轻亲吻细长的指尖。

    他没看到妈妈眼眶里差点就掉下来的眼泪,也没发现自己的神态几乎跟父亲没什么两样。妈妈透过林跃河想起自己奔波在外的丈夫,伸出另一只手揉搓他柔软的毛发,抚摸父子俩相似至极的脸庞。

    林跃河吃到一半就有些饱了,他看到盘里金黄色的小小玉米,不知道池欢今晚吃没吃法,想偷拿出手机给小陈发消息。父亲的目光扫视过来,他没法有更多的动作,只能悄悄走神,任思绪飞向遥远的别墅。

    池欢也会想念自己吗?

    他多么希望,这个愚蠢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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