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破开寒风,发出一声刺耳的嗡响,眼瞧着那鞭子就要落到自己身上,韩芷脚下用力,猛地踹倒身旁扣住她的太监。

    就这样长鞭擦着她的肩膀斜闪而过,虽然还是打破了她肩头,却好在没落到脸上。

    “周岁欢,你找死!”

    逃过一劫的韩芷彻底被惹火,想也没想便跃起身朝周岁欢扑了去。

    变故来得太快,护在周岁欢身边的宫女没来得及反应,韩芷就一把掐住了周岁欢的脖子。

    “韩芷,你大胆!”

    都这个时候了,周岁欢竟然还有心思跟她摆公主的谱?

    韩芷低声冷笑,掐住她的脖子死命往椅子靠背一撞,周岁欢瞬间疼得脸色煞白,连声儿也发不出来。

    身后的众多宫女太监终于反应过来,眼瞧着众人就要往她围过去,韩芷当机立断取下头上发簪抵到周岁欢喉咙处。

    云雪宫大太监喜鹊见状,直接吓得连忙叫住身旁众人:“都别动,若是叫她伤了公主,你们都得陪葬。”

    见众人都停下步子,喜鹊这才陪着笑脸看向韩芷:

    “韩大小姐,公主她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如今这行径可是意同谋杀,你千万不要为了一时意气而害了整个韩家。”

    “意同谋杀?”

    韩芷没什么表情的看了那太监一眼:“今日你家公主带我入宫一事,皇上并不知道吧。”

    喜鹊的眸子变得有些危险:“皇上对公主自来宠爱,这等小事,韩大小姐是准备要去麻烦皇上?先不论皇上会不会见大小姐,便是见了,只怕大小姐也讨不到什么好,奴才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是吗?”

    韩芷抵住周岁欢喉咙的发簪微微用力,一滴血珠瞬间从发簪底端渗出。

    “韩大小姐手下留情!”

    喜鹊被她吓得够呛,赶忙改口:“大小姐不要伤了公主,如果你想出宫,奴才这就送你出宫,保证绝不为难你。”

    “谁跟你说我要出宫了?”

    韩芷冷笑着用左手捏住周岁欢的脸,眸中杀意尽现:

    “如你所说,皇上很宠爱晨曦公主,那你说如果晨曦公主今日死在我手上,你们这些负责伺候她的奴才,都会是什么下场?”

    喜鹊算是看明白,眼前这位看似乖顺的韩家大小姐才是疯子,一个比他家公主更疯的疯子!

    “大小姐手下留情,公主她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并没有伤你性命的念头。若是大小姐心中有气,就打奴才……”

    喜鹊话音未落,殿门外一道尖细的传话声便响了起。

    “皇上驾到!”

    终于来了。

    韩芷捏着簪子的手一松,趁着周围太监宫女还慌成一团时,赶忙拉散自己的秀发跪入地。

    这边周崇刚进殿,一眼就瞧见了跪在殿中的韩芷,顿时眉头一沉:

    “这是怎么回事?”

    周岁欢后脑勺疼得紧,冷不丁听见周崇的声音,直接委屈得哭出了声。

    “父皇你终于来了,韩芷她……她想要杀儿臣。”

    喜鹊这时也缓过了神,急忙跪到周崇跟前:“奴才拜见皇上,韩大小姐疯了,她想杀了公主,还请皇上给公主做主。”

    他此言一出,满屋子的太监宫女都急忙跪倒入地,请求周崇替周岁欢做主,而整个过程韩芷未发一言。

    就在众人都以为韩芷即将遭殃之时,周崇却只是淡声道:

    “刘全,把韩家姑娘扶起来。”

    站在他身旁的刘全得命,赶忙抱着拂尘走到韩芷身旁:“韩姑娘,咱家扶你起来。”

    刘全的身份韩芷是知道的,那里真敢托大让他扶自己起来。

    “我无事,可以自己起来的。”

    乖顺说完这句话,韩芷便艰难的起身退去了旁侧。

    而本来就气得不行的周岁欢见状,当即不满的凑到周崇身侧:“父皇,韩芷她对儿臣不敬,你怎么还让她从地上起身了。”

    “晨曦,朕之前给你说的话,你这么快便忘了?”

    周崇话音算不上严厉,可就是这样慢悠悠的语气,叫周岁欢俏脸微白,赶忙提着裙摆就跪在了地上。

    “儿臣不敢!”

    “朕瞧着你如今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不仅私自召大臣之女入宫,还协同满宫的宫女太监欺负人家。”

    周岁欢跪在地上的身子微颤,话语声带了点哭腔:“求父皇明鉴,是韩芷她私下顶撞儿臣,又与顺成侯私相授受,儿臣气不过这才将她召入宫,准备教导一二。”

    周岁欢具体说了什么,周崇并不在意。可单是顺成侯这三个字,就叫他曈眸微眯,面上冷意尽现。

    就在他即将朝自己看过来时,韩芷急忙跪入地:

    “臣女冤枉!求皇上明鉴。那日在南平侯府,臣女并未单独同顺成侯见过面,若是皇上不相信,派人去一查便知。”

    “你住嘴!”

    周崇还未开口,周岁欢便急忙抢在他前头怒道:“本公主明明问过南平侯府的下人,他们亲眼看到你同顺成侯进了那花园假山,大白天孤男寡女躲开人群共挤一处,你还敢说你心里没鬼。”

    “来人,掌嘴。”

    周崇没什么情绪的嗓音响起,直叫一旁的刘全面色微惊。

    可偏偏一旁的周岁欢还未醒悟过来:“父皇英明,像这种不守礼节的女子,就该……”

    清脆刺耳的巴掌声响起,整个屋子瞬间陷入死寂,跪在周岁欢身后的众多宫女太监,更是吓得浑身直颤,连大气都不敢喘半分。

    “公主,皇上未开口前,为人子不得私自插嘴,公主今日糊涂了。”

    刘全收回自己打得生疼的手掌,躬身退回周崇身边,整个过程都没看周岁欢一眼。

    “我……”

    周岁欢半边脸疼得发麻,杏眸噙泪的看了一眼周崇,终是颓败的垂头应声:“儿臣知错。”

    就在这时,宫殿外通传的太监突然低身走进来道:“皇上,月贵妃娘娘来了。”

    周崇:“让她进来。”

    这个时辰,苏烟原是在自己宫里小憩,得闻周岁欢闯了祸,这才连发髻配饰都未来得及戴,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来的路上,她已经听云雪宫传话宫人说了个大概,可真当她自己走进殿时,还是禁不住心底一凉。

    周崇竟然命人打了周岁欢,在她记忆中,周崇从未对周岁欢动过手,便是早年周岁欢胡闹害死官员庶女,他也未曾像今日这般动怒。

    苏烟心中惊惧,面上却硬撑着冷静朝周崇拜了一礼。

    “臣妾拜见皇上。”

    “爱妃来得正好,朕正愁要怎么处置这个不孝女,爱妃自来聪慧,想必今日也能替朕排忧解难。”

    这是要将怒火攀延到自己身上了?

    苏烟藏于袖中的手微微捏紧,面上却依旧一派柔和平静:

    “臣妾得闻岁欢私召大臣之女入宫,又意欲动私刑,按照宫规自当入戒心堂罚跪十日,再抄清心咒十遍,以儆效尤。”

    苏烟这话说得很有水平,先是承认周岁欢的过错,不加以包庇护佑。再引以宫规为则,罚跪抄写,看似公正严明却处处为周岁欢考虑。

    毕竟戒心堂是什么地方,那是宫中妃嫔德行有失时,关禁闭用的地方。

    周岁欢就算犯了再大的错,可她也是皇家血脉,在周崇这样一个极重皇室尊严的皇帝面前,他怎么会愿意将自己女儿关去那儿?

    果不其然,苏烟这边话刚出,周崇冷厉的面色便缓和了不少。

    “晨曦行事娇纵跋扈,就罚幽闭云雪宫十日,再抄清心咒十遍。其他一应伺候宫人,各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轻飘飘处理完周岁欢的过错,周崇终于将目光转向韩芷。

    “韩家姑娘今日受惊,刘全你派两个得力的宫人护送她出宫,再去库房将斛江上贡的水纱缎送十匹去韩府,就当是朕这个父亲的赔罪礼。”

    这话说得沉重,韩芷赶忙提裙跪入地:“今日公主召臣女入宫只为闲聊解闷,并无其他意思,那十匹水纱缎臣女无功不受禄,拿之心中有愧。”

    许是她这话说得太过识相,周崇脸上也攒了几分笑意:

    “你不必如此惊慌,那十匹水纱缎就当是朕赏你陪晨曦解闷的辛苦费,你只当定心收下便是。”

    从皇宫出来,外面已经薄暮西垂,隐有入夜的迹象。

    秋儿同韩府几个下人等得正是心急,瞧见她出现,众人都狠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没事吧?”

    韩芷淡摇了摇头:“我没事,回府吧。”

    眼瞧着她就要踩上踏脚凳进马车,秋儿赶忙抓住她的手,小声道:

    “顺成侯早时便来了,奴婢恐他站在一旁惹得人非议,就他藏进了马车里。”

    韩芷看了一眼面前马车,星眸瞪大:“你将他藏到我的马车里,那就不只是惹人非议这么简单的事了!”

    “可奴婢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这宫门处人来人往的,顺成侯又那么招眼,总不能真让他随奴婢一同站在马车外等小姐出来吧。”

    韩芷一个头两个大,可皇宫离韩府还是有些距离,她总不能为了避嫌,将整个马车都让给越岂,她自个走回去吧。

    想着,她一咬牙掀开马车围帘就钻了进去。

    马车里,也不知越岂是等得太久,还是昨夜没睡好,竟抱着榻上的软枕睡了过去。

    眼下她进马车,他居然都没有被惊醒,还是一副睡得正香的模样。

    看着他这副样子,韩芷也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外面马夫问她要不要动身回府,她才赶忙提高嗓音应了一句。

    她这边刚说完这句话,原本闭着双眸的越岂猛的惊醒,漆黑的曈眸隐有几分茫然。

    韩芷淡扫了他一眼,由自拿过一旁火折子,将马车内琉璃灯盏点燃。

    琉璃灯盏光晕暖黄朦胧,将傍晚的昏暗染上几分暧昧,车窗外风声寂静,独留几分心安存于车内。

    越岂心绪已经清明,却依旧怀抱软枕靠在榻上瞧着她,眸深似水,叫人看不真切。

    最后韩芷都给自己煮好一盏暖茶,见他还是这副模样,终于忍不住开口:

    “侯爷还要这样盯着我,盯到什么时候。”

    越岂没回她的话,疏冷的嗓音带了几分睡意初醒的沙哑。

    “你肩头衣衫破了。”

    韩芷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肩头:“不过是一件衣裳,不妨事。”

    “我知道周岁欢不是你的对手,所以只是派人给皇上报了个信,并未进宫。”

    韩芷:“我知道。”

    她嗓音淡淡,没存什么情绪,越岂心底突然生出几分烦闷。

    “你在生我的气。”

    韩芷端着茶盏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侯爷帮了我,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越岂剑眉微皱:“你就是在生我的气,你气我没进宫帮你。”

    韩芷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索性不再多言,可越岂偏偏不依不饶。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就是在生我的气,你要是说出来,再有下次便是闯宫救你,我……”

    “你怎么?”

    “我也是愿意的。”越岂微咽了一口水,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

    韩芷没回他的话,只是安静的将茶盏搁到矮几上,随手掀开围帘看向窗外街景:

    “侯爷这几日没睡好吧。”

    越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俊脸,隐隐有些懊恼。

    “侯爷在忧心什么?”

    越岂负气,别开脸不看她:“没什么。”

    “侯爷在忧心那日南平侯府的事。”

    越岂耳根微红,嘴硬:“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见他这样,韩芷淡然一笑,随口转开话题:“当年燕王府之事,侯爷查到了多少?”

    提及燕王府,越岂耳根薄红褪去,俊颜染上几分冷意。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

    韩芷表现得太过冷静,越岂只觉自己像跳梁小丑:“你是担心本侯爱上你,会耽误替燕王府报仇一事。”

    “这不是我担心的,是侯爷现在心中担心的。”

    越岂俊颜怒气渐显:“你就非得惹怒本侯?”

    韩芷不说话。

    越岂气极反笑:“也对,在你的心中本侯只是你用来保住韩家性命的工具,就如同今日,你想起本侯还有几分作用,这才会叫下人去顺成侯。”

    “不是。”

    韩芷随手放下围帘:“我今日派人找侯爷,是因为晨曦公主喜欢侯爷。”

    “你说什么?”

    对上越岂暗藏杀意的眸子,韩芷不退反进:“我自来不喜欢晨曦公主,若是能叫她生气发怒,再如今日这般受到责罚面子扫地,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

    “韩芷!”

    男子骤然扑上前的俊脸全是恼怒与寒意,韩芷却丝毫不畏惧,反倒伸手慢吞吞抚摸了一下他的侧颜。

    “侯爷知道晨曦公主是什么地位吗?她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一位公主,便是二皇子与五皇子都抵不上她半分。若是侯爷能得到她的爱慕,她定能替侯爷拿到想要的东西,就是这样侯爷也不心动吗?”

    越岂死死盯着她满是漠然的眸子,突然低笑一声坐回软榻里。

    “你当本侯是什么人?本侯想要的东西,自有千种万种办法得到手,如何会需要利用一个不长脑子的女人!”

    “是吗?”

    韩芷看着他,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悲凉。

    可依照前世,你在宫宴上求娶周岁欢一事,又要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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