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岂咬牙:“我没病!”

    “我们都是男人,能理解的,能理解。”

    越岂气结,索性别开脸眼不见心不烦。

    见他这边不再说话,薛徽心中却还念着安珩方才说的话。

    “安大夫,他这病还有救吗?”

    安珩将找到的软管搁到一侧,打开药箱里面隐藏的暗格,拿出一瓶跟上次一模一样的药,塞到薛徽手中:“二百两银子,不议价。”

    “二百两?”

    饶是家世富裕的薛徽,也被这药的价格吓到。

    安珩抬眸看了他一眼,作势就要收回那瓶药:“嫌贵?你知道他病得有多重吗?就这药二百两你都嫌贵,那我劝你们趁早别治了。”

    薛徽赶忙抱紧手中的药瓶,弱弱的咽了咽口水:“若是想治好他这身子,大概得花多少钱?”

    安珩伸出一根手指。

    薛徽:“一千两?”

    “一万两。”

    “一万两!”

    薛徽嗓门突然拔高,直接将屋内众人吓得不轻。

    躺在床上的越岂听不下去,回头冷扫了一眼安珩,后者被他盯得后背一紧,连忙改口道:“若是在别的大夫那儿,起码能这个数,但若是在我这儿医治,就要不了这么多钱。”

    薛徽忙问:“若是安大夫替侯爷医治,大概要多少钱。”

    安珩爪子一伸,五根手指绷得老直。

    “五千两,这是最优惠的了。”

    许是有方才的一万两做铺垫,现在听到只要五千两,薛徽竟觉得自己捡了好大的便宜。

    “安大夫,那就请你尽力替侯爷医治,五千两银子我改日就送去清心堂。”

    越岂被他蠢得脑门生疼:“薛徽!你脑子里装的全是浆糊吗?还有你,若是再胡言乱语四处讹钱,等本侯伤好了之后,第一个要你的命。”

    安珩本来还沉浸在自己能填完去年目标的喜悦中,听他这么说,瞬间不敢再造次了。

    坑钱虽然重要,可再重要也没有小命重要。

    接下一个多时辰,安珩先是给越岂服了清毒的药丸,控制他体内的毒素不再往上跑,然后再用银针点穴,软管导毒。

    等到毒素开始往外排时,他已经累得满头大汗,面白如灰。

    “这绝狱的人真是阴狠毒辣,居然在醉心草中加入蚀骨虫,今日也得亏你们运气好碰上了我,要不然一般大夫可真奈何不了这毒。”

    曾广瞧着从越岂腿上排出的污血,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醉心草和蚀骨虫是何物?”

    原先薛徽本以为是有人假借绝狱的名号向越岂出手,现下从安珩口中听到这两种毒药的名字,面色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醉心草和蚀骨虫都是制作宫廷毒酒的密药,这两种东西分开使用其实都不怎么含毒,可若混在一起,那毒性就直接翻倍上升,稍有不慎就会置人于死地。

    安珩:“醉心草,名为醉心是因为它体内含有麻痹人神志的东西,若是有人不慎服食,随着时间的流逝,四肢就会变得麻木进而知觉全无;而蚀骨虫则是一种食之伤人肺腑的毒药,因其毒性发作时,犹如万虫蚀骨得名。”

    “那这毒解了之后,对主子的身子还会有什么损害吗?”

    安珩端起边上茶盏喝了口冷茶,等到自己气儿稍微顺些后,才应道:

    “他中毒时间尚短,待毒解后,养上几日便无妨。可若是中毒时间超过三日,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法。”

    夜里寒风凛冽,院中桃树光秃的枝丫被风吹得惊颤,韩芷立在秋月居廊下,仰头望着不知何时钻出云层的清月,白皙清透的小脸上隐有几分忧愁。

    “小姐,廊下风大,小心被风扑着身子。”

    秋儿自她后方抱着一个汤婆子走来,眼见她小脸有些发白,赶忙将自身披风解下盖到她身上。

    韩芷没阻止她的动作,只轻声问道:“云雀可回来了?”

    “奴婢已经派人去瞧了,若是云雀回来,定第一时间告知小姐。”

    她们这边正说着此话,秋月居一个洒扫丫鬟就快步走上前道:“小姐,云雀姐姐回来了。”

    话音落下,身披黑底大氅的云雀就自前院的方向走了来。

    “小姐。”

    望见韩芷在廊下等自己,云雀脚下步子加快,没过一会儿就走到众人跟前。

    韩芷瞧着她隐有喜色的面容,心下也松了口气:“我们进屋说。”

    ……

    翌日,众臣入宫朝贺。

    玄英正殿上,周崇瞧着下方武将行列空出的位置,忍不住皱了下眉:“今天怎么不见顺成侯?”

    立在龙椅左后侧的刘全眸光微动,抱着拂尘的手刚收紧几分,许劲川就自武将行列走至正中恭敬答道:

    “启禀皇上,顺成侯昨夜遇袭,被人用毒针伤了左腿无法行走,特让臣向皇上请旨,望皇上能恩准他修养几日。”

    “遇袭?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提前来告知朕?”

    眼见周崇眸风扫了一眼自己,刘全赶忙低身走上前:“奴才愚昧无能,这就派人去查。”

    绝狱密网遍布整个京城,越岂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遇袭,身为绝狱掌事太监的刘全竟然说自己不知道?

    周崇脸色微沉,却又不好当着众朝臣的面发怒,只好将视线转向许劲川:

    “行刺之人的身份可曾查清?”

    “启禀皇上,那些人武功高强,又头戴一种特制的面具,侯爷受伤后,微臣也曾带着人前去追捕,却并无所获。”

    周崇:“简直岂有此理,除夕之夜这些人竟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对朝中大臣出手,难道这些人是当朕死了吗?”

    眼见他发怒,满朝文武赶忙低身跪入地。

    “皇上息怒!”

    “戚良。”

    跪在人群里的戚良被点名,连忙应声:“臣在!”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查,年节结束之前,朕务必要知道行刺之人是谁。”

    戚良心中惊惧,却又不敢不应答:“臣遵旨。”

    朝会之后,照例周崇应该去皇后宫里用午膳,可越岂突然遇袭之事扰乱了他的思路,他只好先回玄武殿处理此事。

    “刘全。”

    正端着茶盏进来的刘全闻声,赶忙低身跪入地:“奴才在。”

    “越岂的事,可是你干的?”

    刘全跪着的身子压低:“奴才不敢。”

    “那你昨夜为何不向朕禀报此事?”

    “回禀皇上,昨夜奴才先是在西巷孤月坊处理密折,后来得闻韩大人一家去了钟鼓楼,奴才恐其间有诈,便又带着人跟了过去。至于顺成侯遇袭一事,奴才早前确实不知道,万望皇上恕罪!”

    看着刘全俯跪在地上微微发颤的身子,周崇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你跟在朕身边多年,朕老了,你也老了,如何还能要求你像往年那样事无巨细。”

    周崇这话夹杂的意思太多,刘全心口微凉,忙开口:“奴才无能,未能看管好绝狱替皇上分忧,请皇上降罪!”

    “你作为绝狱掌事太监多年,替朕打理过不少事情,如何能说自己没有看管好。行了,你也别动不动就跪,起来说话吧。”

    刘全哽咽着点了点头:“奴才谢皇上。”

    另一边,越岂受伤的消息传到韩芷耳朵里时,她正陪着魏老夫人在下棋。

    “遇刺?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之前没听见说?”

    秋儿低身往地龙里添了些金丝碳:“奴婢是上街路过清心堂的时候,听里面的药童说的。据说侯爷伤得还不轻,今天早上都没入宫参加早朝。”

    韩芷眸光微动,执子随意落入一处棋格:“整个长安城能伤到他的人没几个,行刺之人可抓到了。”

    “这件事怪就怪在这里,据说许公子昨天夜里带着人满城搜捕,硬是一点也没找到那些人的踪迹。”

    棋盘对面,魏老夫人听着这主仆俩你来我回的对话,忍不住问道:“芷儿何时同顺成侯有了交集,外祖母之前怎么不知道。”

    韩芷对上魏老夫人探究的目光,心中有些心虚:

    “早前顺成侯以少胜多收复河西走廊失地,满朝皆知。孙女同他并无太多交集,孙女只是觉得这样人,定是武功超群心思过人,一般的人应该伤不了他。”

    “一般人自然伤不了,只怕伤他的人不是一般人。”

    韩芷不明白魏老夫人为何会这样说,正想追问几句,长生就从门外笑着走了进来。

    “老夫人,大小姐。老爷说府中来了客人,让你们二人也一同过去前厅。”

    客人?

    韩芷心中不解,魏老夫人却在她之前丢开棋子站起身:“走吧,芷儿随外祖母一起起见见客人。”

    前厅

    顾砚之一袭月白色公子袍着身,眉眼温润而精致。在他身边,身穿红色绣元宝锦衣的唐燃,正歪着脑袋四处打量着韩府的装饰。

    “韩大人,你们府中过年都不贴窗花的吗?”

    韩长忠正端着茶盏准备喝茶,听见他的话也是一愣。

    前些日子他一直忙于查录入京官员功绩,年节布置一事都是交于韩芷在处理,现下听唐燃这么一提,他才发现府中竟真的没有贴窗花。

    “许是年节事多,府中下人忘了。”

    听韩长忠这么说,唐燃人小鬼大的长叹了一口气:

    “那韩大人府中的下人也太不懂事,贴窗花事小,可误了年节喜气,那就得好好责罚了。”

    “小世子说得对,下官一会儿定好好责罚他们一顿。”

    见韩长忠接纳自己的建议,唐燃心里高兴,瞧着自后面走来的韩芷等人,脸色也好了许多。

    “你便是我师傅口中的芷儿姑娘吧,长得果然漂亮,我师傅眼光不错。”

    坐在一旁的顾砚之俊脸微红,急忙低声斥责唐燃:“世子不得无礼。”

    “我怎么无礼了,我这不是在同芷儿姑娘打招呼。”

    魏老夫人年岁大了,瞧见小孩子心中欢喜,闻言也顺口道:“小世子有礼了,倒是我这外孙女行礼迟,小世子莫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若是芷儿姑娘能说服我师傅,叫他一会儿回府别罚我,那我还得感谢她呢。”

    低身行礼的韩芷闻言,禁不住也勾了下嘴角。

    一旁顾砚之瞧见她,忙站起身也回了一礼。

    旁侧,魏老夫人无声观察着二人的举动,面上也忍不住带了抹笑:“行了,你们二人也不用如此讲礼,都过来坐下吧。”

    椅子里的唐燃瞧着这群大人又要开始长篇大论的交谈,急忙开口:“韩大人,我方才瞧着你们池塘里喂的金鱼,个头比我们府中的大,不知能否送我两只带回府养?”

    韩长忠知道他待得无聊,忙招手叫来长生,示意他领着唐燃去府中游玩。

    等到唐燃这个闹腾的小霸王离去,顾砚之这才郑重其事的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到韩长忠同魏老夫人面前。

    “韩大人,这是侯爷托人从宫中打探的消息,希望能帮上韩府一二。”

    韩长忠表情微愣,瞧着递到眼前的信封半响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魏老夫人动手接了过去。

    “有劳南平侯费心了,这个情我们韩府先欠下,还望顾公子转告侯爷,若侯爷日后有用到我们的地方,韩府定不会推辞。”

    顾砚之低声应下。

    边上韩芷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微惊。

    她昨夜让云雀去寻了二皇子,若是不出意外今日她就可以得到那边的回复,可偏在这个时候魏老夫人跟韩长忠,竟同南平侯府达成了交易。

    南平侯唐惯佑自来就是五皇子一党,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昨夜所为,那他们韩家岂不是成了两边倒的居心不良之辈。

    想到这里,韩芷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整张俏脸瞬间变得煞白。

    原来是这样!

    难怪上一世周崇连年节都等不过,就对韩府出了手,原来都是他们韩家自做聪明。

    “韩姑娘你没事吧?”

    顾砚之虽是在跟魏老夫人交谈,可余光一直注意着韩芷这边的动静。眼见自己拿出信后,她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直把他吓了一跳。

    韩芷躲开他的视线,见魏老夫人同韩长忠也关切的望过来,她才赶忙站起身:“外祖母,爹爹。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回秋月居了。”

    说完,她也不等他们反应,就急忙慌慌张张的朝自己的院子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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