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杀他?”顾砚之见韩芷愣着不动,面上露出些许疑惑:“他杀了你们韩家满门,难道你不想报仇?为什么?”
说到后面,顾砚之面上的疑惑逐渐被疯狂所替代:“我知道了,你爱他,你爱他是不是?你爱上你的杀父仇人!”
不!
韩芷崩溃的往后退了几步,不可能,越岂明明说了只要她给他做妾,他就会保住韩长忠的性命。
“韩芷,你爱上你的杀父仇人。”
顾砚之那讥讽的话语声还在耳边环绕,韩芷痛苦的丢下手中长剑,下意识往后跑去。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直直射中了她的胸口。
周遭声音在这一瞬间归零,韩芷捂着不断从胸口渗出的血瘫倒在地,目光涣散的瞧着上空飘下的大雪。
这梦也太奇怪了,明明是夏天怎么会突然下起雪。
“哈啊!”
梦境散去,韩芷捂着胸口猛地惊醒,原本在窗边给烛台剪芯的云雀听见声音,急忙丢下手中东西走了过来。
“小姐,你醒了?”
韩芷听见声音茫然的看了下四周,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待到意识回笼后,才捂着脑袋有些疲惫的开口:“我这是怎么了?”
云雀替她掩了下被角,柔声道:“小姐早前在绝狱中的毒未清理干净,今日毒发是侯爷救了你。”
韩芷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说越岂救了我?”
“嗯。”
云雀的话叫韩芷神思有那么一瞬间停滞,待到那一瞬间过去,她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得她连忙起身就要下榻。
“小姐,安大夫说了你现在的身子还很虚弱,需要静养。”
韩芷无暇理会云雀的话,手忙脚乱的穿好外衣后,也顾不上穿鞋就朝外间跑了去。
外间院子里,越岂正在练剑,余光扫见从屋内跑去的人,他先是愣了一瞬,紧接着就皱起眉头快步走了上前。
“越……”
韩芷刚想追问他韩长忠他们的情况,就被他突然低身将她从地上抱起的动作,给吓得没了下文。
越岂:“夜里那么凉,你身子又未好,怎能不穿鞋就四处乱跑。”
此时从后面追出来的云雀瞧见这一幕,吓得赶忙跪到了地上。
越岂抱着韩芷将她搁到外间的椅榻里,才冷着脸对云雀道:“去给你家小姐把鞋拿来,再取一件厚实的披风给她披上。”
云雀领了命令急忙起身往里屋走去,韩芷这时才看着越岂问道:
“我昏睡多久了,我爹爹他们你可救了?”
越岂垂眸看了她一眼:“本侯守了你一整天,连饭都没顾上吃,你不知道关心关心本侯也就罢了,还老问一些本侯不喜欢听的问题。”
越岂这话说得三分生气七分委屈,偏得落到韩芷耳朵里,就只听见了他第一句话。
“你是说我只昏睡了一天,那我爹他们现在都还活着。”
越岂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本侯既答应你要救他们性命,就绝不会食言。”
他这话刚说完,云雀就从里屋将韩芷的鞋袜披风取了出来。
“把东西都放这儿吧,再去厨房看看叫他们备些清淡点的饭菜,送到这里来。”
云雀本想自己替韩芷穿鞋袜,眼下见越岂伸手接去,也只能乖顺应下。
云雀离开后,屋内瞬间便只剩韩芷同越岂两个人了,韩芷瞧着越岂拿起鞋子,就要低身给自己穿鞋的动作,吓得急忙开口:“侯爷,我自己来吧。”
越岂握住她的小脚,手下微微用力:“别乱动。”
鞋子很快穿好,越岂又起身给她将披风细细戴好,这才退到一侧坐下道:
“今夜我安排了许劲川去救你爹他们,你若是想见他们,待到一会儿用完饭,我带你去。”
听他这么说,韩芷一时到有些不知该接什么话。
见她不说话,越岂又道:“京中他们是不能留了,我准备送他们去荆州,正好你外祖母之前也一直生活在那儿。”
“侯爷……”
越岂不解的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韩芷对上他澄澈的眸子,只觉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叫她心中藏着的许多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越岂见她这样,当即傲娇的冷哼了一声:“你若是想谢我,那就免了。我做这些事情,可不是为了你的那声谢谢。”
韩芷微勾了下嘴角:“我知道自己欠侯爷的太多了,今后若有机会,定当舍命报答。”
“谁要你的命了,我救了你们韩家那么多人,你就想用一条命抵了?这天底下那有这么容易的事。”
韩芷:“侯爷既不要我舍命报答,那我便只好留在顺成侯府给侯爷当牛做马,稍尽薄力了。”
越岂被她逗笑,就在她们二人相谈甚欢的同时,府中下人就来报薛徽到了。
越岂:“你让他在前厅等本侯,本侯一会儿便到。”
下人领了话退出去,越岂这才转头看向韩芷道:“薛徽这个时候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我让你那两个丫鬟来陪你用饭,你就不必等我了。”
韩芷想起他刚才说自己没有用饭一事,急忙开口:“那你不吃饭了?”
“我骗你的,之前得知你体内的毒压制住后,我就叫人传了饭。”
韩芷望着他不说话,越岂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怎么,你还想我陪着你用饭不成?”
韩芷别开脸:“我可没这么说,侯爷有事就快去忙吧。”
“这饭虽然不能陪你吃,可觉还是可以陪你睡的,若是你觉得……”
越岂话还没说完,韩芷怒着俏脸起身往里屋走了去。
越岂瞧着她那气鼓鼓的背影,忍不住继续道:“你若夜里觉得冷,就在院墙那儿喊我一声,我听见了就过来给你暖床。”
他话音刚落,一个软枕就从里屋飞了出来。
越岂笑着将那抱枕接到手中捏了捏,愁闷多日的心情在一刻疏散了不少。
前厅里,薛徽端起下人送来的茶水心不在焉的喝着,目光扫见一脸春风得意从厅外走入的越岂,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瞧着你这是纳了妾,便乐不思蜀了,京郊的练兵场你有几日未去了?”
越岂理了理衣袍坐入椅子里:“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专程跑我府里来教训我?”
“我是想提醒你上心些,前几日你不是才接了圣旨,准备回西北平定战乱,怎么到了如今还不见半丝动静。”
越岂端起手旁茶杯转了转:“如今还不到时候。”
“我爹他们都失踪多日了!”
薛徽见他这样,有些生气。
越岂:“你在薛督统身边待了这么些年,难道你还一点都不清楚他的性子?”
“你想说什么?”
越岂将手中茶杯搁回桌面上。
“我想说贸然领兵迎战北境胡兵这种事,薛子令那蠢货兴许能做得出来,但你爹却绝不会这么做。”
薛徽眉心微皱:“可从西北传回的军报,确实说的是我爹领兵迎战,最后兵败不知所踪。”
“军报里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那我再问你,如今你爹失踪后,西北军营成了谁的天下。”
“你是说唐志?”
薛徽这个念头刚起,又被他自己给否决了。
“唐志自来同我爹交好,当年椒平谷一战,他更是挡在我爹面前,替他受了一剑险些丧命,所以说其他任何人背叛我爹,我都相信,只有他我不相信。”
越岂:“你再好好想想,你爹真的是自来就同他交好吗?还是说因为有椒平谷他替你爹挡的那一剑,所以后来他们二人的关系才越走越近。”
薛徽眉头紧缩,本就不太轻松的面色因为越岂的话,变得更加深沉阴郁。
“如果事情真是你说的这样,那我爹兴许根本就没有失踪,而是落到了唐志手里。”
越岂:“你爹在西北待了二十多年,手下亲信无数,便是唐志用了什么手段暂时控制住了军中局面,只怕也会有人暗地里朝京中递信。所以我才说要等,眼下时机还未到。”
薛徽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握紧又松开,英气俊朗的面容露出几分悔恨。
“当初若是听你的话,叫我爹好好管束子令,就不会出现今天的祸事。”
若非唐志用薛子令为引,薛蕴那么沉得住气的人,又怎会落入他的圈套。
越岂:“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二皇子出事后,你可曾去过东宫?”
越岂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我去东宫做什么?”
薛徽低叹一口气,将自己从宫中打听来的消息,对越岂道:
“我听说皇上这些日子频频召见礼部的人,又解了月贵妃的禁足令,眼瞧着竟是有改立太子的打算。”
“这立太子的圣旨才刚昭告天下没几日,岂是他说改就能改的。”
薛徽:“我起初心中也是这么想,可这几日南平侯府那边动静颇大。二皇子面色受损后,整个人也颓废消沉了许多,若是叫他们在这个时候翻了盘,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岂非都白费了。”
听着薛徽急切的话音,越岂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
“便是皇上要改立太子,那也得经过百官的同意,你这么慌做什么?”
薛徽:“我还能不慌吗?祖母都为了这件事,将我的亲事定给了傅家,若是二皇子这次不能坐稳储君的宝座,那不仅我毁了,整个薛家都要被毁了。”
“你定亲了?”听着他口中的话越岂倒有些意外。
薛徽生无可恋的揉了揉脸:“定了,定的城西傅家。”
“城西傅家?你是说国子监祭酒傅守所在的傅家。”
薛徽瞧着越岂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只觉一股邪气从心底直蹿了上来。
“你倒是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现在听到我为了家族的事联姻,便在这里幸灾乐祸,你还有没有半点良心。”
越岂低咳一声,稍稍敛住面上的笑意:“傅守为人正直,想必他的女儿也是不错的,你就别抗拒了,认命吧。”
“你!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叛徒,你明知道……”
越岂眉毛微挑:“明知道什么?”
“你明知道我心里有人,是极不愿意娶傅家女子为妻,你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越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我知道你喜欢西北王猎户他女儿,可你俩这身份搁在这儿,明摆着你是不能娶她为妻的,你又何必执着于一件做不成的事。”
薛徽刚想怼他两句,余光瞧见从厅外走来的人,当即浅勾了下嘴角道:
“所以你纳韩芷为妾,也是觉得她如今的身份配不上你?”
“那自然不是。”
“既然不是因为身份,那就是你心里还有别的女人了,难道是西北漠落城里的花魁幸儿姑娘。”
越岂刚想开口叫他别胡说,就被突然出现在厅门处的韩芷给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来了?”
他这副受惊的模样,落到韩芷眼里就成了典型的做贼心虚。
“我念着侯爷今天守了我一日辛苦,特地给侯爷送了一盘点心过来。”
韩芷皮笑肉不笑的说着,端过秋儿递来的点心,就用力搁到了越岂面前。
越岂看着被力度震碎的盘子,弱咽了下口水,正要开口解释,边上的始作俑者却突然笑着起身道:
“时辰不早了,我若是再不回府,只怕祖母明日又要念叨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侯爷,韩姑娘再见。”
韩芷冲他淡点了下头,待到等他走出顺成侯府大门,这才将视线转向某位侯爷。
“侯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我送来的点心不合你口味,你竟也不尝尝。”
越岂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吓得赶忙伸出手从碎盘子里扒拉出一块点心,就往嘴里塞了去。
韩芷瞧着他这副模样,目光越发变得幽冷:“我不是只是一个小妾,又不是侯爷的正经妻子,侯爷用不着这么惧怕我。”
越岂仰头将卡在喉咙处的点心咽下,下意识想端过茶杯喝点水,被她这目光一扫,又只能吓得干愣在原地。
韩芷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侯爷不继续吃了?”
越岂理了理衣袍,乖乖坐好:“我……我就是突然觉得不太饿了。”
“看来我送的点心很顶用,侯爷只吃一块就饱了。既然如此,那明日的三餐我就给侯爷备三块点心,也省了你用饭的时间,好叫你好好将心思用在练兵上,这样你也能早日回到西北不是。”
越岂张了张口刚想说自己不急于吃饭的一点时间,对上韩芷那含着杀气的目光后,他又只能弱弱的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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