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原本想着自己今日去看热闹,确实耽搁了些时间,铺子老板这边说要扣半天工钱他也认了。
结果他没想到的是,这老板不仅平日抠门不给他的猫饭吃,便是他自己留给猫一些剩饭,他竟也要扣钱。
想着这些事,虎子心中积攒已久的怨气越发浓烈。
“你扣吧,最好把我钱全部扣完,正好我也不想在你这儿继续干了!”
怒气冲冲说完这番话,虎子就头也不回的,朝铺子边上的一个小破柴棚走了去。
铺子老板还在后方抱着算盘算钱,听到他这番话,顿时气得双手叉腰骂道:
“你不干了?好!你有种!你别忘了,当初是你求我给你活儿干的,你今天要是走了,以后再想入我这铺子的门,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虎子抱着三只瘦小的小猫从柴房里出来,本来还嚣张得不行的铺子老板,一看他这架势也有些慌了。
“你当真要走?”
虎子没理他,只抱着小猫绕着进了铺子里头,找到自己当初带来的一个破布包袱,将小猫装好。
“这一年来,我在你这里干了不少活儿,你还欠我三个月的工钱没发,今天也一块结了吧,省得日后我再来找你算钱,麻烦。”
铺子老板刚从后面进来,就听见虎子这话,本来还有些慌张的脸,也被怒气替代:
“什么三个月的工钱?你在我这儿白吃白住,如今要走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这铺子还得开张,没了铁匠我还要重新去招,这一来一回的不得耽搁我许多生意?我没找你要钱就算了,你还好意思找我要工钱,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虎子知道铺子老板的财奴性,以往他克扣自己工钱的事,他本来也没想追究了。
殊不知这人贪吃上瘾,他如今都要走了,这人竟然连他最近三个月没发的工钱都不想给,反倒还有脸在这儿跟他提王法。
这天底下若真有王法,就不会有那么多像他这样的老实百姓,吃尽亏,受尽罪,死了也没人过问一句!
好,既然说话不管用,那就只能用武力解决了。
“我那三个月的工钱,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铺子老板见虎子突然拾起一旁的铁锹,也是吓了一跳。
“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我大外甥可是在刑部里面当差,你要是敢动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原本老板如此无法无天,是因为有个在刑部当差的大外甥,只是不知老板的大外甥姓甚名谁,有没有能力保住你?”
望着突然从铺子外走入的韩芷,铺子老板气得脖子一梗:“你又是谁?”
不等韩芷说话,路九从她身后蹿出,一把拧住那铺子老板的手,将他扣在了地上。
“夫人是谁没有必要告诉你,倒是你最好老实些,要不然我身上带着的这把剑,可是不长眼的。”
路九手劲大,铺子老板被他拧得手腕生疼,却还是硬撑着不松口:
“虎子是我铺子里的伙计,他那些工钱早被他的猫给吃光了。如今他要走不说,还狮子大开口叫我给他三个月的工钱,我又不是冤大头,凭什么白给他三个月的工钱?”
韩芷冷着俏脸坐入一旁的凳子,目光扫了眼被虎子小心放进包袱里,还在酣睡的三只小猫,冷声开口:
“被猫给吃完了,若非我亲眼瞧见这三只小猫,还只当他养的猫是饕餮,一顿得吃一锅饭呢。”
铺子老板瞧着她周身气度不凡,不似普通人,脸色也稍稍缓了些。
“这位姑娘,你可千万不要被虎子给蒙蔽了。想我当初就是看着他一身腱子肉,瞧着人也老实,这才招进来做了小工。可谁知这人进来后整日贪懒不说,还总是无故旷工,你瞧他今天不就逃了大半日,眼下才刚刚回来。”
虎子被他这话气得要死:
“我昨日就给你请了假,你自己也说今日街上的百姓都去看热闹了,没有什么人上门买铁器,便准了我半天的假。怎么到了现在,反倒成了我自己无故旷工了?”
铺子老板还想狡辩,可韩芷已经没了耐心。
“我就问你一句,他那三个月的工钱,你是给还是不给?”
铺子老板暗咬了下牙齿:“不给!他都没做工,我凭什么白给他钱。”
韩芷:“不给是吧。路九,把他左手掰断。”
路九闻言点了下头,手下微微用力,一阵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便在众人耳边响了起。
比骨头断裂声更响的,还数铺子老板那杀猪般的嚎叫声。
“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韩芷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又问了一遍:“他的工钱你是给还是不给?”
得了教训,铺子老板这次终于学乖了,韩芷此话一出,他便连忙点头道:“我给!我马上给!”
众人从刀具铺出来,外面日头依旧高悬,带了几分热气的阳光烤在身上,叫韩芷觉着这初春绒衣是不能穿了,还得换成透气却保暖的浅棉短襟长裙才是。
秋儿扶着韩芷上了马车,等到马车开始走后,她才忍不住问道:
“小姐,奴婢瞧着那虎子傻傻的,也不会武功,你为何要选他留在身边。”
再有,方才这人还在百姓面前编排说韩长忠谋逆不敬,依她看来,单是这一点这人就不配跟在她家小姐身边。
韩芷:“你可瞧见他方才小心护在怀中的猫了?”
秋儿不明白韩芷为什么要问她这个,只如实的道:“奴婢瞧着那几只小猫瘦得的可怜,瞧着竟似才被母猫生出来没多久一样。”
“一个能对动物心怀悲悯,且极具爱心的人,再坏也坏不到那儿去。更何况他根本不坏,甚至还有些憨傻老实,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才安心。”
秋儿:“可他也不会武功。”
“他不会武功不是还有路九,且瞧着他的样子,便是学武的好料子。只要费上一些时日,让路九好好教教他,他定能胜过那些在外面买来的打手。”
韩芷他们是吃了早饭出门的,出门时正巧碰上从宫里回来的越岂,因着好些日子两人都没有一起用过餐,越岂便叫住韩芷说他们今日午时一起吃饭。
当时韩芷也是随口一应,谁知越岂这人死心眼,硬是空着肚子在府中等着她回来,才叫人传饭。
饭厅里,越岂端着碗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立在韩芷后侧的虎子,心情那叫一个说不出的复杂。
虎子是听过越岂名号的,眼下见他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看来,顿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着越岂看他的眼神藏着杀意。
席桌椅子里,韩芷看着端着一碗白米饭,吃个不停的越岂,忍不住开口:“你就只吃饭?是这些菜不合你味口吗?”
越岂听她这么问,连忙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瘦肉搁到碗里:“不是不合我口味,我就是忘夹了。”
韩芷:“……”
看着自己面前隔着辣炒兔肉,韩芷想了想还是拿起一旁公筷,往越岂碗里夹了一筷子兔肉。
本来正在扒饭的越岂被她这个举动弄得一愣,只瞪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呆萌的望着她。
“怎么了?”韩芷被他盯得有些茫然。
越岂乖巧的眨了下眼睛,低头将那兔肉扒到嘴里,含糊不清的开口:“没……没什么,我就是觉着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夹菜,还有些挺意外的。”
韩芷被他萌到,勾唇浅笑了一下,又往他碗里添了块鱼肉。
“你既然饿了,就不必等我回来,自己早些吃便是。”
越岂将那快鱼肉放进嘴里:“那怎么成,我都说了要跟你一块用午饭,那自然得……”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韩芷见他表情有些奇怪,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越岂将手中碗搁到桌子上,有些乖巧又有些可怜的开口:“我被鱼刺卡住了。”
“啊?”
一刻钟后,安珩用软管加小钳子,费了好些功夫,终于将越岂卡在喉咙里的小刺给取了出来。
看着搁在桌子,尖端隐隐带了些血丝的鱼刺,韩芷担忧的问道:“他喉咙没事吧?”
安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道:“没事,就是这几日吃点清淡的,别吃那些容易上火的东西就是。”
韩芷应了一声,当即转身吩咐云雀去厨房,叫下人重新做了几个清淡的菜。
越岂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说不出开心。
以往他总觉得这个宅子冷冰冰的,有没有人都一个样。可如今有她在,他才突然觉得这个宅子,竟也给了他一种家的感觉。
韩芷这边刚吩咐云雀,一回头就见越岂呆呆的望着她,忍不住失笑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看你。”
边上正在整理东西的安珩听到这句话,动作越发加快。
这日子是一天也没法过了。
用完饭,韩芷便去给虎子安排了住处。
看着眼前整齐干净的小屋,虎子抱着刚睡醒的三只小猫,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夫人,这屋子是给我睡的?”
韩芷伸手摸了摸他怀中探出头的小猫:“自然是给你住的,你今日才进来,我就不安排你做别的事了。从明日开始,你就跟着路九习武,等你武功有所成后,再替我办事。”
听了她的话,虎子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夫人对我这么好,虎子当真无以为报。”
“我对你这么好,也不是白给的。等到你学了些武功后,自会有你要办的事,那些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可害怕。”
见怀中的小猫挣扎着要下地,虎子蹲下身将它们放到地上后,才忙应声道:
“不怕!虎子自幼没了爹娘,从小到大吃过无数苦,从来没有人拿真心待过我。如今夫人替我要回工钱,又给我安排这么好的住处,还叫人教我武功。夫人待我犹如再生父母,所以不管以后夫人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怕。”
虎子的一番话,说得韩芷一颗心沉甸甸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性,才会在受尽苦难后,却还依旧毫无保留的相信别人。
“你起来吧,以后你就跟秋儿她们一同唤我小姐便是,至于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说着韩芷便抬步往门外走去,走到一半她想起了什么,又转身问道:
“那三只小猫是你捡的吗?”
虎子:“回小姐,这三只小猫原是刀具铺子后面的一只野猫生的,后来那野猫被人给毒杀了,我瞧着它们可怜,就捡回来自己喂了。”
韩芷:“你若是信得过我,你习武的时候,我就替你养它们怎么样?”
虎子显然没料到韩芷会突然说这话,愣了几瞬后,才连忙应声道:“小姐若是愿意养它们,那它们就有福了。”
韩芷浅笑了一下:“那一会儿你就把它们送到枫林院来吧,我叫人在那儿给它们安一个窝,就在院子里。它们白天可以在院子里玩,你得空的时候,也随时可以去看它们。”
韩芷短短的几句话,却叫虎子听得眼眶微红。
“虎子在此替它们谢过小姐。”
另一边枫林院里,秋儿早前得了韩芷的吩咐,正同几个下人在那儿商量猫窝怎么做,瞧见韩芷从院外回来,她才赶忙迎上前道:
“侯爷得知小姐要养猫,便从库房寻了好些厚实的绒毯来,说是可以给猫垫窝用。”
韩芷看了眼堆在一侧的绒毯,嘴角笑意渐深:“他人现在在那儿,可是去兵营了?”
“没呢,侯爷说鱼刺卡得他喉咙疼,眼下已经进屋睡觉去了。”
韩芷闻言眉心微皱,转身就要往越岂的院子走去,去被秋儿拉住了袖子,小声道:
“侯爷没回自己的院子,现在在小姐的房里睡觉呢。”
韩芷回头看了眼自己寝房的方向,抿了下嘴角,抬步走去。
房内,越岂鞋子未脱,正裹在被子半躺在枕头上。
瞧见韩芷从门外走入,他才连忙装出一副极其不舒服的样子,开口:“我就是喉咙痛,想睡会儿,一会儿便走。”
韩芷看了他一眼,想起早前那鱼刺上的血,下意识问道:“痛得厉害吗?要不要叫安珩过来瞧瞧。”
“不用了,不过是被鱼刺给卡了一下,若再叫他来,府中下人岂非要笑我娇弱了。”
韩芷被他这话逗笑,走上前坐到床榻替他拢了拢身上的被子:“你也知道自己娇弱?”
越岂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我觉得你这房间一个人睡有些冷,要不晚上我过来陪你?”
韩芷脸上笑容瞬间褪去,她就知道这人正经不过三秒钟,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不能入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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