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忽起,卷动一层黑云遮蔽月光,地下光亮变暗,越发显得胡府院中的灯笼光晕朦胧。
祠堂里,胡智清面色沉暗,深深盯了周夫人好一会儿,方才道:
“你想让月儿嫁去顺成侯,那也得人家愿意娶才是。”
周夫人右手撑地站起身,抬手理了理自己额前散落的碎发。
“如今燕王府已经败落,周岂手中又握着兵权惹人忌惮,这门亲事对他来说助益不小,他会同意的。”
胡智清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什么周岂,人家现在叫越岂。他也不再是什么燕王世子,他现在是名震西北的战神将军,先帝钦封的顺成侯!”
“那又如何,管他改成什么名字,难道他还能改去自己是燕王世子的事实?”
胡智清见自己与她说不清,也懒得再掰扯。
“行!既然你们母女俩都认定,人家一定会娶我们胡家的女儿,那这事你们就自己去办吧。”
周夫人闻言急了:“你是月儿的亲爹,你不管她,那谁管她?”
“不是还有你吗?有你这个亲娘替她筹谋,还用得着我这个亲爹出马?”
说罢,胡智清就要抬步往祠堂外走去,急得周夫人只得从后面赶忙追上前。
“老爷!”
胡智清:“不必说了,月儿与顺成侯的亲事我不会插手。”
胡家这边闹开了锅,古佛寺那边的韩芷却过得十分平静。
禅房里,秋儿将自己从斋堂打来的饭菜摆好,正要开口喊坐在窗边的韩芷吃饭,身后的门就被人推了开。
秋儿望着突然出现的越岂,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越岂却趁着她发呆的空隙,偷偷摸摸走到了韩芷身后。
“夫人。”
韩芷被越岂如同幽灵般的喊声吓了一跳,一回头就是一张放大版的俊脸,直直怼在眼珠前。
“越岂,你是不是活腻了!”
恶作剧得逞的越岂见她生气,瞬间笑得露出八瓣整齐的门牙。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韩芷气得脑仁疼,抓着他就是一顿好打。
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方才在秋儿喊吃饭的嗓音中,暂停了下来。
韩芷将越岂死皮赖脸搂到自己腰上的手掰开。
“吃饭就吃饭,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越岂笑得一脸暧昧:“那我晚上再抱。”
韩芷警告的瞪了他一眼:“我不是说晚些时间就回去吗?你追到这里来做什么。”
“夫人还好意思说,自己跑出来玩也不叫我。”
“我不是来玩的。”
越岂腻歪的将脑袋靠到她肩上:“那夫人来这儿做什么?”
“查一件事。”
越岂:“什么事?”
“路九传回消息,说他的人前几日劫下了一封皇上写给煦朶王的密信,正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越岂眉心微皱:“你的意思是,唐惯佑与煦朶王有所勾结。”
“嗯。而且应该是在逼宫夺权还未发生之前,他们二人就有所联系了。如今煦朶王杀掉了胡王的亲信,带着自己人返程往长安来,难保不会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在后面等着我们。”
越岂:“煦朶王返程一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我觉得依唐惯佑的性子,便是他返程回长安,只怕也得不到什么切实的好处。”
韩芷:“煦朶王杀胡王亲信,就摆明了他有取而代之的想法。如果他提前与唐惯佑达成交易,愿意用遥城换胡王的位置,那唐惯佑此次赞同对北境开战,就一定有问题。”
一阵凉风透出窗缝钻进禅房,将桌上的煤油灯扑得弱了几分。
秋儿见了,赶忙起身拿过搁在屏风架子上的蜡烛,用油灯点燃后再罩上一层灯罩,送到韩芷与越岂身边。
韩芷说完刚才那些话,再看向越岂时,神情已经变得无比凝重。
“侯爷,如今唐惯佑已经登基,我们所谋划的事,也不能再拖了。”
越岂手中有兵权,是继周熵、周隽两位皇子之后最让唐惯佑忌惮的人,亦或者说唐惯佑对他的忌惮,甚至已经超过了那两位皇上。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无论是交出兵权,还是尽心效忠唐惯佑,都不是最好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夺权!
手握权力,比任何免死金牌都要来得可靠。
越岂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等西北战事一平……”
“等不及了。”
韩芷抽出手起身:“如今唐惯佑根基未稳,正是除掉他取而代之的最佳时期,若是错过了这段时间,我们不仅不能反杀,就是想自保也难。”
“之前薛家出事,薛徽的尸体一直没找到,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出手,就算除掉了唐惯佑,也还有薛家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在。”
韩芷闻言回头,琥珀色的眸子在夜里灵动异常,犹如一只踏黑的猫,浑身都透着一股肃杀的寒气。
“既然如此,那就把薛家也除了。”
越岂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杀气如此重的一句话,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侯爷是觉得我残忍?”
越岂摇了头:“不是。”
“那侯爷就是觉得已经为燕王府复完仇了,没有必要再诛杀一些无辜的人。”
越岂抬起眼眸望着她没说话,妖冶俊美的面容一半隐在黑暗里,叫韩芷看不太真切他的神情变化。
空气就这样僵窒了一会儿,韩芷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口:
“侯爷可看过你从玄英殿带回的那些密信了?”
越岂知道那些密信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出自韩长忠的手,所以他才拿回那些密信这么些日子,都没想看的欲望。
如今被韩芷点破,他也索性直接说道:“夫人既然看过了,不妨直接告诉我。”
“那些密信伪造了燕王府的八大罪,里面有三项罪名都是出自我爹之手,其余五项罪名则均来自一处,薛家。”
越岂猛地抬起头,好看的丹凤眼里隐隐有几分茫然。
韩芷被他这副眼神弄得心口一酸,连忙走上前抱住他。
“侯爷,沈绝的事已经让薛家有所察觉了,如今薛徽生死不明,薛蕴又从胡王手中脱了身。若是叫他们得了喘息之机醒过神,那我们就惨了。”
越岂搂住她:“我知道。”
“侯爷若是不愿意处理这些事,那让我替你处理怎么样?”
越岂歪头亲了她一口:“薛蕴没有那么好对付,我与他打交道多年,深知他的脾性,我来对付他会容易些。”
“那薛徽的事,我来处理。”
越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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