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总带着一股难耐的燥热,玄英殿里驱热用的寒冰化了大半,沉沉的积在碧蓝色冰缸里,一如这沉闷让你喘不过气的夏夜。
偶有一阵夜风穿过窗隙钻进大殿,扑得殿中九盏龙形宫灯忽明忽暗,也叫被光晕投在地上的影子越发扭曲狰狞。
唐惯佑听了苏子奕的话,当即快步走到殿门口,一把扯开那些罩在刺客头上的黑巾。
望着那些刺客光滑得几近反光的头顶,他眸光沉了一瞬。
“这是怎么回事?”
苏子奕:“回禀皇上,这些和尚都古佛寺新任主持智成的亲信。”
唐惯佑皱眉回想了一下:“朕记得早先古佛寺的主持,一直都是怀仁方丈,这个新主持又是从哪儿跑出来?”
“属下查到,这个新任主持原只是古佛寺中一个扫地的老僧,后来怀仁主持突然离世,主持之位才落到了他手中。”
唐惯佑:“一个扫地僧摇身一变竟成了国寺的主持,当真是稀奇。”
苏子奕跪着不说话,唐惯佑回头看了他一眼,方才道:“行了,你起来吧。”
“谢皇上。”
“这些人都带下去处理干净,以为别再掺和这种琐事了。若是叫人发现了你的身份,那后果会是什么样,应该不用朕提醒你。”
苏子奕:“属下明白。”
“下去吧。”
苏子奕这边退出殿,敬成便领着两个送冰的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上,今儿个天热,奴才再添点冰。”
唐惯佑拿着一本折子坐回龙椅,闻言随意点了点头:
“让人将窗户打开几扇,还有那香炉也给撤了,大夏天的熏什么香,也不嫌闷得慌。”
敬成连忙应声:“奴才这就办。”
唐惯佑看着折子上写的东西,只觉自己好不容易停歇片刻的脑仁又开始疼了起来。
就在他以手扶额心思烦躁之际,余光却不小心瞥见了提着冰桶的一个太监。
“刘顺。”
刘全听见这个名字时还愣了一瞬,好在他反应够快,这才没叫唐惯佑察觉出异样。
“奴才在。”
唐惯佑将折子丢到桌子上,眯着眼将他上下扫了一圈。
“朕不是说让你在玄英殿伺候吗?你怎么跑去提冰去了?”
边上正在给窗户竖护扣的敬成心底一紧,下意识侧眸瞟了一下刘全。
刘全低身跪在地上,十分恭谨的开口:“回皇上的话,奴才知道一到夏天玄英殿内就十分闷热,若无冰块降温,皇上势必会夜不能寐。所以奴才便求了敬成公公,自个带着小五去提冰了。”
唐惯佑听了他这话,面色也缓和了些。
“你伺候周崇多年,想来这玄英殿内外的各种情况,宫中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既然如此那以后你就在朕跟前伺候。”
敬成听了这话脸色瞬间暗了一层,却又不得不硬挤出一抹笑脸,恭喜道:
“奴才往日都是在内监司当值,玄英殿内的情况确实不如刘公公了解。若有刘公公在一旁助力,皇上平日的烦心事也会少许多,你说是吧,刘公公。”
刘全没理他,只对唐惯佑恭敬的行了一礼。
“奴才谢皇上圣恩。”
唐惯佑将他们二人的明争暗斗看在眼里,面上却十分平静。
“行了,你们也别在朕跟前杵着了,都下去吧。”
刘全:“是。”
翌日一早,北境煦朶王带着晨曦公主返程回京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长安城各处街巷。
顺成侯府里,韩芷与越岂正在用早膳,听了曾广的禀告,两人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越岂:“唐惯佑安排他现在住在哪儿?”
“京郊别院。据说疯了的静王殿下,现在也住在别院里,也不知皇上如此安排,是不是有别的用意。”
越岂夹了个包子添到韩芷碗里。
“自然是有别的用意,那个重伤的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可这装疯的,却是随时都能恢复正常,你说他能放心吗?”
曾广:“那主子要不要属下派些人守在京郊别院外,以防万一。”
“不必,你带几个人去城门口守着,若见着薛徽就将他带来见我。”
“是。”
曾广这边退出饭厅,韩芷也将最后一口包子吞了下去。
“侯爷还是不愿意对薛徽下手?”
越岂:“当年燕王府出事时,他远在西北。”
“好,既然侯爷心中已有定夺,我就不再多言了。”
越岂搁下筷子,伸手握着韩芷的玉手:“薛家之事,我会妥善处理的,你别担心。”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侯爷如今手中虽然握有兵权,可到底抵不过手握千军的西北督统薛蕴,如若来日侯爷夺权,薛家突然在背后出手,那我们又该怎么办。”
越岂:“不会的,唐惯佑杀了薛老夫人,薛蕴是不可能帮他的。”
“如果薛蕴也想当皇帝怎么办,他不帮唐惯佑,可也不妨碍他要杀你。”
越岂侧过身,握住她两只手,认真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韩芷对上他认真的眸色,有些怅然道:“我是不是不该逼你。”
“不是,我从没觉得你说这些话是在逼我。”
韩芷沉默片刻,转开话题。
“除了薛家的事,这几日来还有一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
越岂:“什么事?”
“唐惯佑篡位夺权,皇后死了,其余的妃子也被他送去了军营,唯独剩了一个月贵妃还好好的留在宫里,而且我听说唐惯佑连她的位份也没废,还是给了她贵妃的待遇。”
越岂这几日忙着处理各种事,根本没太注意到此事,如今经韩芷这么一提醒,也顿时醒悟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月贵妃跟唐惯佑早就有所勾结。”
韩芷接过丫鬟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
“不止,我让路九查过了,当年月贵妃进宫一事就是唐惯佑一手操办,而且早年月贵妃还在唐府住过一段日子。”
越岂:“你是怀疑周隽的身世?”
“我就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却也说不明白到底是哪儿出的问题。”
越岂替她接过漱口用的茶水:
“你若实在不放心,我一会儿就安排人去细细查一下月贵妃的来历,再让人查一下宫中的寝记,验证一下周隽的身世。”
“还有苏子奕。”
越岂有些不解:“苏子奕怎么了?”
“他不过是唐惯佑身边的幕僚,却能私自调动亲兵,且各个武功高强。还有昨日古佛寺的事,也让我觉得他有问题。”
越岂:“好。我也叫人查一下他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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