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经历了太多打击,王康宁现在迫切的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见王文迟迟不答,他忍不住又凑近了几分。
王文见他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激动,当即摇了摇头,骂道:“君子所欲,不可浮于面,若浮于面,何以授业?”
王康宁身体一僵,随即恢复了平时一贯的儒雅温和。
王文点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向他投去稍安勿躁的眼神时,还不忘提醒道:“你哥走得早,我王家的未来都在你身上,以后切莫如此失态,有损师之气节。”
王康宁规律的弓腰认错,“孙儿省得,以后不会再犯。”
王文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拢了拢下巴上花白的胡须说道:“金公府后继无人,可老太君是个厉害的,她原是江南闵家人,善商道,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可超国库……”
王康宁闻言明显愣住,祖父的意思是要让老太君把银子都交出来吗?
可他从小跟金幼筠一起长大,同老太君也是形同祖孙,金公府的银子都是老太君为幼幼备下,他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来。
王文只看了他一眼就知他心中抗拒,可他却像是没发现一样,继续说道:“如今国库空虚,大和国更是屡犯边界,驻边将士银钱吃紧,太后正在为此事发愁,若是我王家能将此事解决,不仅在太后面前挣了脸面,于太子那边我也自有说法。”
“不行,不行,不行!”王康宁下意识三连否决,他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就是把金公府搬空也未必能拿得出来。”
王文闻言,轻轻的笑了笑,他神色莫测的问道:“金公府明面上的生意只有聚宝楼,那你可知聚宝楼每年收益有多少吗?”
王康宁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真心倾慕表妹,对这些并不关心。
王文伸出一根手指,王康宁下意识的说道,“十万两?”
“不,是一百万……黄金,足足可以养活一支上万人的队伍了。”
“……”这下换王康宁变得目瞪口呆了。
“老太君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叫树大招风,所以聚宝楼明面上每年的收益只有十万两。”
“可是…可是…”王康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内心依旧挣扎,他不能让他们的亲事成为一场算计好的阴谋。
他望着王文,不解的问道:“祖父不是太子党吗?为什么…”
祖父虽不曾明确说过,可他是太子老师,身为户部尚书的父亲更是被他多次嘱咐。
为了反抗,他才会特意投入了景阳王麾下,可现在如今的形势,倒是让他看不懂了。
王文高深莫测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他虽喜好圣贤书,可也明白天下能者居之的道理,如今太后大权在握,后宫再添新丁,难保太后不会想再一次垂帘听政。
为了王家的未来,他必须考虑一个万全之策。
“你要记住,要想成为人上人,获无上荣宠,必当所有牺牲,若是你能够做到,祖父便拉下这张老脸去求皇后娘娘开恩。”
王文走了,王康宁还呆呆的站在院子里,头顶分明就是蔚蓝的天空,他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一如十岁那年冬天。
他原本还有一个双生子哥哥,明明就只比他大一息,可他却处处都比他厉害很多,祖父夸他是王家的希望,母亲和父亲更是对他赞许有佳。
在他们十岁生日那天,祖父考校课业,哥哥对答如流,他却因为答不上来被罚抄书。
祖父的话就是圣旨,他不敢反抗,却也不愿乖乖被罚,于是跑花园假山里躲懒。
哥哥前来寻他,他跟他大吵了一番,等反应过来时,哥哥已经掉到了湖里,他不敢喊人,只能慌忙回屋抄书…
一晃十二年,他险些就把这事忘了,直到刚才再次尝到憋屈的滋味,他才恍然想起。
王康宁以手捂面,片刻后把手放下,他又是人人称赞的清雅公子王康宁了。
夕阳西斜,蔚蓝的天空蒙上了晚霞的彩色,雕栏玉柱,绿植松柏尽皆染色。
金幼筠早已换下深紫华服,穿上了她心爱的绯色鲜衣。
荣华园就在她身后,她却不能回头。
皇后娘娘有意纳她为太子侧妃的事情祖母已经知道了,为此她又险些晕了过去。
在皇权至上的这里,他们无能为力,只盼着她离开的话当真有用,皇后娘娘愿意派人前来过问祖母意思。
可把所有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未免太过无用?这跟待宰的羔羊乞求屠夫仁慈有何区别?
祖母的提议在耳边回旋,金幼筠却把一张娇俏的小脸皱成了八十的太婆。
“幼幼若是不愿嫁入皇家,那便嫁去王家吧,康宁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对你也是真心实意,他祖父不仅是帝师,也是太子老师,只要他肯出面,这事就还是有转圜的余地。”
她也很清楚,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可是事情当真逼迫至此,她不愿!
先前的不知道,终于有了答案。
祖母一直都将她护得极好,以至于前世懵懂不知愁滋味,萧经略的离开令她心生怨气,又错把对表哥的感激当成了爱慕。
今生她已明了,前路亦有方向,她勾唇一笑,萧经略那张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的脸蛋就闯了进来。
他的眉眼平静如画,表情并不淡漠,却让人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才好。
他灰白的书生服经久不变,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一直规矩、受礼,且克己,在她的印象里,高中状元前的他从不曾穿过其他颜色或制式的衣服。
茫然的心一下就被这抹灰色塞得满满当当,金幼筠再也装不出闲庭若步的样子,她提裙快跑,直奔罩房。
她想见他,只想见他,快些,再快些……
罩房的木门被大力推开,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半旧的木门接连发出哐当声,一如当初她怒气冲冲的跑来打人时一样。
“萧经略!”
“出来!”
金幼筠不顾还有下人在场,边跑边喊萧经略的名字,下人们以为她又要打人,赶紧眼观鼻鼻观心的退了出去。
“小…”
萧经略打开房门,规矩的站在门前行礼,结果他才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金幼筠撞了满怀。
他浑身僵硬的愣住,却很快反应过来,慌乱着想要挣脱金幼筠的怀抱。
金幼筠咬了咬牙,红着脸收紧手臂的力量,把萧经略整个人都牢牢的箍在自己怀里。
“小…小…这…”
萧经略慌乱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整个人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
金幼筠对此非常满意,感觉怀里的他还在动弹,立刻娇声呵止,“不许动!”
萧经略闻言立刻挺直腰板,变身石柱,一动不动。
金幼筠把头闷在他怀里,鼻头发酸,眼睛发涩,心里酸酸涨涨,又闷闷的,就好像有一团浸满了酸汁的棉花堵在她的喉头和心尖。
曾经她以为萧经略是她退婚路上最后的保障,没想到她早就把心底的信任和依赖给了他。
“萧经略,本小姐看上你了,是女人看上男人的那种!”
萧经略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心底一慌,在金幼筠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他已经退出了她的怀抱,着急忙慌的拉开两人的距离。
结果因为太着急,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门槛,被直接绊倒在地,摔得比四仰八叉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经略一直都是平静而恭敬的,哪怕前世高中状元后,他也是克制受礼的,这般失态的模样确实是两世首见,金幼筠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片刻后垂首捂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她弯腰凑近萧经略,在他又被‘吓得’花容失色,手脚并用就要往后退时,金幼筠立刻娇声呵止,“不许动!”
日思夜想的娇俏容颜就在眼前,萧经略慌得手心出汗,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唾沫。
金幼筠见状一扫之前的烦闷,弯起嘴角又凑近了一些。
此刻,她能清楚得感觉到他湿热的呼吸,全都喷洒在了她的脸上…
如此时刻,金幼筠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结果吻没落下,先传来了青娥的声音。
“小姐,贺小将军要见您,人就在外面候着。”
金幼筠闻言一愣,直起身来时,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散去,“贺岁年?”
“永乐乡君!永乐乡君,我在这儿。”
“少将军您不能进去,等等…少将军…不…”
贺岁年穿着一身深蓝色劲装,高高盘起的头发从鬓角落下一缕,被他颊边的汗水沾湿。
身后有金公府的侍婢正一脸焦急的追着他跑,显然是想要把人拦下,却没能成功。
“乡君!皇后娘娘是不是给您赐婚了?”贺岁年闯进来时活蹦乱跳的,可这会儿问话时却摆出了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来。
面对如此直接的问话,金幼筠倒也没觉得冒犯,只是刚要点头,昨日媒人难缠的模样瞬间在眼见闪过,她立马顿住,冷声说道:“此事与贺小将军无关,还请以后莫要再提。”
贺岁年不依不饶的嚷道:“怎么可能无关,你是第一个赢过我的女子,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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