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得太晚,以至于连早饭都没吃,金幼筠就不得不匆匆赶往贡院。
去的路上,她还一直拉着青娥跟她一起清点东西,深怕还有遗漏。
“小姐,您都看了三遍了!还是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吧。”
在金幼筠开始第四遍检查时,青娥终于受不了了,捧着早就准备好的糕点递到了她面前。
金幼筠不以为意,一边清点东西一边说道:“再瞧瞧,说不定还能想起什么。”
青娥扶额叹息,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瞧见自家小姐如此紧张的模样。
“小姐,贡院到了。”
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随着外面的冷风一起传了进来,金幼筠瑟缩了一下。
青娥赶忙将早就备下的披风给她递上,临着下车,金幼筠又坐了回去,青娥正疑惑,就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粉色薄衫罩在了脸上。
“你也带上,此地人多眼杂,还有不少世家子弟,莫要叫人认出来了。”
青娥接过带上,不得不承认,为了萧公子的事情,她家小姐确实谨慎了许多。
贡院设在礼部,此刻院门虽然还未打开,可也差不多到时辰了。
贡院门前的空地上聚满了人,金幼筠领着青娥在里面来回找了几圈却都未曾看到萧经略,她本来就紧张的心情突然就变得焦躁起来。
“幼幼。”
温润的带着一丝疑惑的声音从身侧响起,金幼筠明显愣了一下,侧身刚好看到穿着官服的王康宁。
比起秋宴那次见面,他似乎更瘦也更憔悴了,眼里的光黯淡不少。
金幼筠不由得心底一紧,停下来乖巧地唤道:“表哥。”
王康宁朝她走来,两旁的考生自然地让开道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她手里提着的东西,问道:“幼幼过来送人吗?”
金幼筠有些局促的点了点头,不明白自己都蒙着面纱了,他怎么还是一眼就被认出了她。
正当她这般想着,身后突然走来一人,阴影笼罩下来,她下意识就转过头去,立马就对上了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眸。
“阿竹。”
金幼筠心尖一颤,眼底一片柔软,她轻轻的点了点头,颇有点抱怨的意思,“你躲哪里去了,我寻了你许久。”
“这便是幼幼要送的人吗?不知姓甚名谁,哪里人士?”王康宁温声插话,眼眸上下扫视,他虽然极力克制,可眼底的探究倒是半分不少。
金幼筠看向萧经略,萧经略上前一步挡住金幼筠,语气平静地说道:“苍南梧州人士,萧经略。”
王康宁闻言笑了笑,“本官是此处会试主考官之一,户部右侍郎王康宁,本官看你身形有些熟悉,可是在哪里见过?”
萧经略看了金幼筠一眼,淡定道:“大人多虑了,你我不曾见过。”
“……”
金幼筠抬眸望向萧经略,他跟他可在是金公府见过面的,还为她找表哥帮忙写课业而闹了别扭,如今却睁眼说瞎话。
这本事,还真是无人能及。
王康宁显然也没有想到萧经略会这样说,他温润的表情有了一丝龟裂,不过很快恢复淡定。
他正要再开口,萧经略却抢先一步说道:“大人是主考官,学生是考生,这般考前会谈实在不妥,还请大人多多见谅。”
他说完也不等王康宁回答,直接欠身行礼,拉着金幼筠去了旁边。
要怎么说呢,被人这般拉着走的感觉真心不错,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宽厚的臂膀,也不用担心会被旁人撞到。
金幼筠心底泛起一丝甜蜜,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慢慢扬起了嘴角。
萧经略直接拉着她走到了离贡院最近的一处巷道,两人刚闪身进去,萧经略就抬手将她圈了起来。
“我不喜欢阿竹跟他说话……”
委屈的模样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金幼筠无奈,刚想解释,却听萧经略继续说道:“……不然我会忍不住想要杀了他。”
他的眼神很认真,认真得金幼筠觉得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可她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这样的他小孩子气得让人想笑。
噗嗤一声,她也真如她想得那般笑了起来。
萧经略眼底闪过疑惑,问道:“阿竹不怕吗?”
金幼筠理所当然道:“为什么要怕,你又不会伤害我。”
萧经略心底柔软一片,又问:“也不训我为了一己私欲枉顾他人性命?”
“不训了,以后有我看着你,看你还敢不敢!”金幼筠面上得意,杏仁大眼越发明亮璀璨。
萧经略静静的望着她,久久凝视,不见只言片语,半晌嘴角扬起,露出一抹浅笑。
他的光终于只为他一人闪耀了。
金幼筠见不得他的笑脸,一见便觉得心神荡漾,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我给你带了考试要用的东西,你去看看,可还差些什么。”
萧经略嘴角的笑意扩大,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颚,低头凑近她的唇瓣。
温热的气息洒在脸上,落在唇上,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这一次他的唇是炙热的,带着抚慰人心的温暖。
金幼筠缓缓闭眼,微微张开了唇瓣,引得只想浅尝辄止的人失了冷静,非要勾着她一起纠缠,沉沦。
巷口有一道人影被拉长,萧经略狭长的眸子不经意的往那边瞄了一眼,心情愈发愉悦。
他闭上双眼,遵从心底的想法索求,以舌描唇,而后含住轻轻吸吮,伸舌入口,品尝满嘴馨香。
渐渐的,有心的按部就班被抛之脑后,本能的追逐心底的渴望。
萧经略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他竟能如此光明正大、理所应当的把人欺负,只敢在隐瞒的角落努力克制的人,心脏被填满,涨涨的……
……
贡院的锣鼓声响起,考生们开始入场了。
鼓声惊扰下,金幼筠猛地打了一个抖,她睁开眼睛,轻轻地推了推身前的萧经略。
漂亮的眉眼就在咫尺,他悠然张开眼来,如黑曜石的黑色眼眸闪着光,如漩涡般吸引着她。
她怔怔的望着他,心底柔软不成样子,腿也跟着使不上劲来。
她死死的抵着身后的墙壁,怕自己一个松懈就化作一滩水,浸润到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就连最隐秘的心底也不放过。
萧经略低头望着她,额头相抵,鼻尖相触,他轻轻的笑出了声,拦着她纤腰的手环紧,哑着声音说道:“我要走了。”
金幼筠不习惯这样的亲密,垂眸不敢再看他,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抖,她抿着唇轻轻的‘嗯’了一声。
无限缱绻,阵阵涟漪,两人不舍的分开,金幼筠的目光不经意的从他的下腹扫过。
她立刻羞窘的拽紧了衣摆,又慌张的整理脸上的薄纱,小喘着粗气急促道:“快些进去吧。”
两人并排来到巷口,金幼筠唤过候在远处的青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递给萧经略。
萧经略趁着接过东西的时候,抓着金幼筠的手紧了紧,金幼筠心底一跳,偷偷亲热和人前亲热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萧经眉目舒展,眼神平静,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此人正在干坏事。
“赶紧进去,好好考!”
金幼筠瞪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她突然有些怀念以前那个平静守礼,绝不逾矩的萧经略了。
来到贡院门口,两边各站了两排侍卫,他们正挨个检查各家包裹,王康宁站在院门内侧,温润的眼神变得凌厉,配上他身上的官府,果然很有官像。
金幼筠目送萧经略进场,又对着王康宁招了招手。
王康宁对她点了点头,望向即将越过他走进院内的萧经略,“你不该在外面同幼幼那般亲热。”
萧经略闻言停下,他神色平静地对王康宁鞠躬道谢,“多谢王大人提醒,以后学生自当带着阿竹关着门亲热。”
“……”
王康宁背在身后的手青筋暴起,他沉默的望着萧经略说道:“秋宴时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
“学生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时辰快到了,请恕学生先行离开。”
萧经略躬身行礼告辞,态度谦和有礼,神情平静亦没有半分急躁。
王康宁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秋宴时的一幕又在脑海中闪过。
当时有宫人前来斟酒,他不小心看到了那人虎口有一颗黑痣,当时他并没有太在意,可那人的身形实在太像萧经略了。
想到金幼筠对他的态度,鬼使神差的他就追了出去,结果没走多远就被人从背后敲晕。
后来迷糊中他被人拽着脖子的衣服时,那双阴狠的眼睛令他混沌的脑袋清醒不少。
当他开口问他金幼筠的下落时,他才肯定了心中想法,那人一定是他。
如此险恶之人,他绝不允许他留在她身边。
王康宁收敛心绪,转身去往贡院里间。
此刻考生正在贡院外间排队等候进场,拱门处有小吏正拿着册子确认号舍次序,王康宁走过去对那人说道:“你手里拿的可是号舍次序册,本官需要检查一遍。”
号舍次序分为天字地字,天字号条件好,地字自然要差些,每年会试前有家底的都会提前找礼部塞银子定天字号舍,这些大家都知道,算是礼部外水。
小吏不知道王康宁要检查什么却也只能乖乖的将册子递了过去,“大人请过目。”
王康宁接过册子,刚打开就看到了萧经略的名字,天字三十三号舍。
他当即皱眉,会在金公府做代笔,银钱定然不多,金幼筠虽然有银子,可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应该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手指萧经略的名字问道:“此人如何被分配到天字三十三号舍?”
小吏伸过头来瞧了一眼,又退回去弓腰答道:“此乃尚书大人亲自定下,小人也是不知。”
“礼部尚书刘大人?”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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