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服务生进了包厢,苏染这才放心离去,正巧这时杨特助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两人迎面相见,杨特助同样错愕了片刻,很快笑着上前打招呼,“苏小姐,这么巧。”

    苏染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我刚在洗手间碰见顾总,医生说伤口不易碰水,麻烦杨特助多叮嘱顾总。”

    杨特助打量着苏染,正要开口,那头的身影自走廊过来,手里还拎着个药店的袋子,杨特助扶了扶眼镜,忙快步迎过去,“顾总。”

    见顾长宁左手没了纱布,杨特助不由蹙眉,“顾总,您的伤口还没完全好,怎么把纱布拆了?”

    顾长宁看也没看苏染,将手里的袋子丢给杨特助,“帮我换药。”

    说着大步朝大厅角落的沙发走去。

    杨特助硬着头皮接过袋子,翻看了下,里头是棉签和纱布,他暗暗叫苦,天知道怎么用,他可从没做过这些。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杨特助朝一旁的苏染求助,“苏小姐,你会不会?”

    苏染看一眼顾长宁,到底还是点了头:“我来吧。”

    杨特助松了口气,慌忙将手里的烫手山芋递给苏染,转了一圈,这东西还是又回到她手里,苏染深吸口气走过去,在顾长宁就近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撕开碘伏棉签的包装袋,朝他说了句“手伸过来。”

    顾长宁一动不动,只盯着苏染,目光是冷的,如寒冬的冰锥一般。

    一旁的杨特助瞧在眼里,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他是老爷子指派到顾长宁身旁的,父子俩水火不容,他夹在中间,更是举步维艰。因此上周五在车里,顾长宁说出那个交易时,他简直吓破了胆,他明白立诚早晚是顾长宁的,但老爷子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总得有个交代。

    顾长宁受伤的事,他依他暗示的,跟老爷子说是在家切水果时不小心划了一道,可结婚这么大的事,要是还替他瞒着,只怕到时候老爷子第一个收拾他。

    好在这个女人拒绝了,他虽想不通竟然会有女人拒绝顾长宁,但对他而言,也算是暂且解了燃眉之急。他跟着顾长宁也有两年了,深知他的手段,可他竟然没把她怎样,甚至还不计得失地帮她。

    可见对那个女人,顾长宁是有几分真心的,所以他才敢提议让她帮着处理伤口,只是顾长宁这样冷漠,又叫他摸不着头脑。

    直到顾长宁伸出左手,摊开掌心,杨特助才暗暗松了口气。

    苏染凑近了些,掰开碘伏棉签,用浸了碘伏的那头,给伤口仔细消毒,之后用另一头拭干净碘伏,如此重复了两次,才小心翼翼拿起纱布的一角,放在伤口处,撕了两条医用胶带粘牢靠。

    “好了。”苏染说着,将剩下的棉签和纱布装起来,朝杨特助递过去,“记得每天给顾总换一次。”

    杨特助一脸犯难,“能不能麻烦苏小姐,这段时间每天抽空帮顾总料理伤口?”

    见苏染迟疑,杨特助叹了口气,“这伤虽说是意外,但顾总一向很忙,又不愿意去医院,我一个大男人,也是没办法了,才想着麻烦苏小姐”

    苏染明白杨特助的意思,归根到底,这伤是因她而起,所以她有义务给他换药,按常理苏染不该推诿,可顾长宁态度很明确,他根本不愿意见着她,苏染私心也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他面前,若她不出现,他就可以安然做顾长宁,她出现了,只会让他想起做陈灿时的那些记忆,更遑论他改了名字,自然是要与过去做了断的。

    苏染于是推辞道,“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而是我平时工作也比较忙,没办法跟上顾总的时间。”

    没想到她会拒绝,杨特助有些尴尬,余光瞥见顾长宁脸色越来越差,正要设法斡旋,远处传来脚步声。

    林铮早早定了包厢,因为苏染临时爽约,也没办法退,干脆把几个副总叫来敲打一番,没想到一走进大厅,居然看见苏染,他支走几个副总,朝大厅一角走去。

    “你不是忙着工作吗?怎么在这儿?”

    林铮狐疑地打量苏染,视线掠过杨特助,随后落在顾长宁身上。

    苏染有些心慌,她怕林铮认出顾长宁就是陈灿,于是侧了侧身,挡住他的视线,小声道,“跟甲方有个饭局,刚才结束,你怎么来的,要我送你吗?”

    林铮不满地看着苏染,“等会儿再说,你刚才说什么跟上顾总的时间?你时间很多吗?”

    就在这时,一直阴着脸的顾长宁自沙发上起身,走近了几步,意味不明地朝苏染道:“那就麻烦苏小姐了,明晚我叫人去悦美公寓接苏小姐。”

    苏染愕然,她分明没有答应,他是听岔了吗?瞧见顾长宁眼底满满的恶趣味,苏染顿时明了,他是故意的,他一定认出了林铮,也一定以为她和他是一对儿,存心给她使绊子。

    果然,林铮眼里迅速腾起怒意,朝她质问道:“他知道你住的地方?”

    苏染唯一庆幸的,是林铮没能认出顾长宁,她悬着的心暂且落下,朝林铮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前两天李若华找过来,顾总正好碰见”

    林铮气呼呼打断她:“李若华找过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会坐视不管?”

    就像是揉成一团的毛线,即便找到头绪,也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去打理,苏染迫切地想要摆脱眼下的处境,于是朝林铮软声道:“我车就停在门口,我们出去说好不好?”

    她说“我们”,顾长宁眸光一寒,抿着薄唇,冷冷将目光投在她脸上,可她却丝毫未察觉,只焦虑地盯着林铮,等他点了头,她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林铮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旁,一如当年,他们双双自他面前离去,而他从来只一人。

    顾长宁在这一瞬间觉得寂寞,他攥起拳头,掌心的丝丝疼痛,让他从这寂寞里清醒过来。

    林铮臭着脸,随苏染来到车前,苏染解锁了车门,想了想还是转过身。

    “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面色凝重,林铮的心突突跳了两下,对上她坚定的眸子,方才质问她的底气瞬间消失殆尽,已经触到车门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改天吧,我才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就不用你送了。”

    林铮说完,扭头朝夜色走去,他猜到她要说什么,可他一点儿也不想听。

    见他逃避,苏染小跑着追了上来,在路灯下拦住他,“林铮,我们总要面对的,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林铮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流逝,或者说这些年一直再流逝,他总是告诉自己抓得松一些,或许就不会失去的那么快,或许能等到她想清楚的那一天,可她连这点希望都不肯给他。

    二十岁生日那天,室友散尽,她留在公寓帮着收拾满地狼藉,宜室宜家的模样叫他愈发心动,借着微醺的酒意,林铮问她,如果是自己先遇见她,她会不会爱上自己。

    可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形下,她也只是垂眸,抿紧了唇。但他铁了心要一个答案,或许是没有办法了,终于她开口,回答他的只有两个字,“抱歉。”

    十几年了,他始终撬不动她的心,不,应该说她从来都没有给过他机会,每当他有那种念头,她就会毫不留情地疏远他。

    年少无知时,林铮曾以为自己赢了那叫陈灿的少年,可到头来才发现,那少年不是形单影只离开的,他还带走了她的心,从此以后她彻底将自己封闭起来。林铮早已记不起陈灿模样,他想要是能够回到过去,他一定好好审视他,到底有什么魅力,叫她这样的念念不忘。

    林铮盯了她一会儿,苦笑着说,“这么多年了,你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个陈灿,我真是后悔!当年跟你演了那么一出戏,他走就走了,却把你的魂也带走了!要是他还在,我至少有机会争一争!你告诉我,他那样的人,你到底惦记他什么!你既然放不下,又为什么不把他找回来?何苦这样封闭自己!”

    说着近乎哀求道:“苏染,给我个机会好不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试一试,试都不试,你怎么知道不会爱上我呢?何况我们这么合得来,多少人不都是从朋友相处成恋人的吗?你看我爸我妈”

    “那不一样。”苏染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

    “林铮,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从前是我太自私,把你拖进和王雪峰的争端里,这些年我不够果断,拖到今天,害你越陷越深。所以今天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欠你太多,也只能欠着了,往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也不要再等着我,我不值得。”

    林铮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他其实是个骄傲的人,打小养尊处优,又生来一副好皮囊,但凡想要的,从没有失手过,却独独在她这里碰了钉子,她说以后不要再见,林铮的心像是撒了硫酸,腐蚀得千疮百孔,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尊严始终压倒了失去她的痛楚,他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夜色中走去。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苏染的心也很乱,回到车里,将空调打低,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

    暗夜的大厅,顾长宁立在落地窗前,隔着玻璃,她看见两人在车前说着什么,然后他走开,她执拗地追上来,拦在他面前,最终两人不欢而散,分道扬镳。他盯着路灯下的蓝色大众,她坐在里头,却许久也没有发动,是哭了吗?

    顾长宁心头涌起暴虐的情绪,为什么要怜悯她?他应该恨她才对,是她背弃了他,将他推到陈立诚身旁,转头就和林铮双宿双飞,如今他们不幸福,他应该高兴才对!

    良久,车子终于发动,驶入主路,消失在车流中,顾长宁心头空落落的,十多年前的旧事一一浮上心头,他骗得了别人,却独独骗不过自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于他早已刻在骨头里,成为生命的一部分,纵然这些年不闻不问,也未曾真正忘却过。

    杨特助站在一旁,将顾长宁的情绪尽收眼底,他看出顾长宁对林铮的敌意,也猜到那敌意同苏染脱不开关系,他从没有见顾长宁这般模样,一时间不禁有些好奇,他同苏染究竟有过怎样的过往,叫他这样爱不得,恨不得,苦苦压抑自己,硬生生将个精英总裁,逼成言情剧里的悲情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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