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地痞流氓横行。火车才刚开动不久,就有三个流氓在各个车厢里晃来晃去,见青浅独身一人搭车,便上前骚扰索要保护费。青浅哪里肯给,不仅不给,还正气凛然地训了他们一顿。
这在车厢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但因为都是平头百姓,轻易也不敢惹上这些人。领头那个流氓见无人劝阻,又见青浅长的颇有姿色,遂而面露淫光,开始动手动脚地朝青浅逼近。
“嘿嘿,小妹妹,哥哥觉得你说的还挺对,不如咱找个地方再好好聊聊。”说着伸手就去拽青浅。
这时身后突然有人掐着他的手腕,喝止道:“不必再找地方了,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也让我们也听听。”
那个流氓领头的吃疼,赶忙先行挣脱,骂骂咧咧地回头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多管闲事?”
只见车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年青人,为首那个出手阻止他的人比他足足高出一个个头,流氓头子瞬间气势上有些不足,加之对方人多势大,眼看动手的话兄弟三人也没有胜算,只得愤愤地瞪了他们一眼,撂了句狠话道:“都给老子走着瞧。”
众人见他们三人灰溜溜地走了,这才松了口气。青浅对着这群人拱了拱手,感谢大家刚才仗义相救,为首那个高个儿,谦和地笑着说:“出门在外,理应互相照应,你一个女孩子多有不便,若不嫌弃,可与我们结伴而行。”
青浅尚有些犹豫,毕竟萍水相逢,怕给他们添麻烦。那高个儿见青浅似有顾及,便笑着说:“如在下没有记错,你应是北师大联合会的林青浅吧?”
青浅吃惊地抬头望着他,满眼疑惑。
“其实我们都是北大的学生,这次受□□影响,被学校劝行返乡的。”那人解释说。
“你们学校也这样吗?”青浅原以为政府只针对此次相对活跃的领头人,没想到竟然殃及了这么多人。
“此处交谈多有不便,不如去我们包厢一叙?”高个儿提议。
青浅去见他们盛意拳拳,便也不再推辞。于是众人回到二等包厢,这里果然比三等车厢宽敞一些,皮垫子坐着软绵棉的,也没有煤灰。
大家分别坐定后,高个人儿率先自我介绍说:“在下北大法科苏未。”另一位也是法科,叫沈成民。还有商科的两位,分别是姚京和严巡,理科两位,林为生和吴旭。
众人皆是此次活动的学生代表,所以凑在一起总有谈不完的话。他们也十分佩服青浅在此处□□中的表现,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且刚在在那样也孤立无助时,还能与恶势力作斗争,非常令人刮目相看。
青浅被众人夸得满脸通红。她自问凭着一腔热血胆气是不足以在这么乱的世道护佑自己,而且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的遇到仗义之士。学一些傍身之术,看来很有必要。
“对了,请问你们可知沈慕辰的消息吗?”清浅明知沈剑南的所作所为,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听说抗议活动结束后,他就被他爹软禁了。”姚京抢着说。
“人家的爹在北平城是什么人物?哪能受什么委屈。”吴旭接了一句,语气有点酸。
“他爹是他爹,他是他,这次他带头跟他爹作对,只为了大伙儿的诉求,已经很了不起了。”苏未替沈慕辰辩护,并充分肯定了他在这次运动的表现。
“那倒是”大家默然。
“好了,我能问问你们大家回乡后的计划吗?”沈成民适时岔开话题。
大家眼神交流了一番,不禁同时笑了起来。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联系当地高校,再将抗议坚持到底。”姚京笑着说。
“没错,我们不仅要联合各地学校,还有工会,商界等各派人士。你们发觉了没有?我们罢课,已经引起社会各阶层人士的反响。如果这队伍再变得庞大一些,参与的人群再广泛一些,。所以和谈那边政府就不会一味忍让,北平警察厅里的同学也愈快出来,你们说呢?”青浅冷静地分析道。
“对对,说的没错。”几位连忙附和,最后大家又约定了一系列的计划,大家依计行事。
等到了唐山时,林为生和吴旭先后下了车,到湖北时姚京和沈为民也先下了,最后只剩苏未和青浅他们在吴县站下车。而严巡则还要转站到上海。
青浅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看着陈旧的站台,觉得有些心疼。政府无力投入于民生基建,天天只一味想要南下动武,一统全国。而列强们虽在华投资办厂修路,也是各自抱着不怀好意的心思。这些年青浅见得多了,总会觉得有种深深的危机感。
“我也暂时不回家了吧!随你先去苏大看看?”苏未对青浅说。
“也好,周老师曾说有联系人来接我,不知道人到了没有?”青浅往月台方向张望,不多时便见着一个瘦弱的男孩子手里举着纸牌,写着苏大字样。
“在那儿。”青浅兴奋地跟苏未说,两人只等火车一停稳,就跳下去与他会合。
见面寒暄了几句,原来这人是苏大联合会的,叫周强,年龄比青浅还小了两岁。接到学校通知,从昨天开始,已经等了两日了。
青浅非常感动,也不再闲谈其它,只问了些现在苏大组织的活动和吴县城里的商户的抵制日货情况。
省内军政大权已尽数落入王义之手,此人表面上承服政府,暗地也打着自己的算盘。在这次□□中表面上支持学生,在收到各高校反馈,也发邮电向北政府提出抗议,要求拒绝在“和约”上签字,惩办卖国贼和释放被捕学生。实际却制定了学生的游行范围,严格限制了学生抗议活动的传播。
青浅清楚自己是带着老师的嘱咐来的,所以不敢有丝毫怠慢。问清了学生组织虽上街抗议,活动范围却只能限制于东二街和三街以内,其它商圈都被军方的人设了隔离带。
“活动范围这样小,难怪无法造出像北平那样有影响力的气势。东二三街以高校学院为主,把这些区域划出来,分明是想画地为牢,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由着你们读书人自己去闹的意味。”青浅皱了皱眉,真没想到家乡的宣传工作开展的如此不顺利。
“周强,你身上可有宣传单?我先去东一街看看,你回去带一部份同学们过来造势,试探一下这些兵痞的底线。”
“还有一些,你先拿去,我这就回去叫你,你们俩小心一些。”周强见青浅他们风尘仆仆,仍保持如此热情,所以积极性也完全被再次点燃,赶忙回去叫人。
青浅和苏未都是本地人,倒也不怯场,拿着传单,大摇大摆地混到东一街,逢人便发。青浅还扯开嗓子,开始宣讲北平时的演讲稿意,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一大群人,同时也招来了巡街的警卫兵。
“诶,这里不允许任何人发传单,喊口号,搞演讲,违者大牢伺候。”其中一个士兵对着青浅和苏未就是一顿恐吓。
“请问这位长官,请容许我问您几个问题,我们在这里发传单,喊口号,搞演讲犯了国法哪一条?再问您我们传单、口号、演讲的内容是否是正义的?合理的?如果是,那请问您有什么理由不允许?”青浅义正言辞的一通问。
惹得那兵无言以对,当下气急罢坏的骂道:“别给老子一套套的,上头有命令,咱只管听令就是。不管你们是为什么,不立即收拾东西滚蛋,就随我进班房。”
“嘿,你凭什么呀?”苏未气得将手上的单子直接甩在那兵的脸上,大骂道:“老子北平时敢揍那帮警察,难道回来还怕你们这些狗腿子不成?”说着扬起拳头就往那兵脸上招呼下去。另两位士兵一见同伴被打,赶忙过来揪住苏未。
眼看苏未以一敌三不敌对手,青浅也顾不上其它,操着自己的行李袋就朝其中一个士兵的头上抡过去。那士兵一阵晕眩,不由得松手,另一个兵见同伴被袭,脱下肩头的枪,用枪头朝青浅劈来。就在这时青浅的后襟被一只有力的手拽着往后退了几步,躲过袭击。
那士兵见到青浅身后的来人,怔了怔,然后立即一个挺身端正地行了个军礼。那两位跟苏未打成一团的两个土兵也马上停手,朝他行礼。
青浅纳闷,来人是何来头?回头见身后站着人,一身墨绿色军装,显得身姿十分挺拔,军帽下檐没能掩盖住他浓厚的剑眉和一双黝黑透亮的眼睛。
青浅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这才察觉此人也正端详着自己。两人的距离分外近,青浅脸不由地一红,退了两步,毫无畏惧地问:“这位长官,请问凭什么不让我们在此发传单?”
那人略微垂头,平静回道:“政府早已明文规定,学生抗议活动只可在限定范围内,你是看不懂通告呢?还是新来的?”
青浅被他问得一愣,待反应过来,才觉得这两个问题实在无礼。于是赌气着说:“我的确是今天刚回来,并没有看到所谓的通告,但是我想知道理由?为什么不能在这边派传单?”
那人眉梢扬了扬,并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打从北边来?”
青浅从他眼里读出些绕有趣味,一时竟也不知该怎么作答。此人已不待她回答,就招呼士兵说:“把这两位先带回去,做个笔录。”
“诶,你凭什么抓人?”苏未被两个士兵架着,冲那人大声嚷道。
青浅也疑惑地看着他,只不过那人并未久留,下完命令直接就离开了。
苏未和青浅被带到当地警察厅,被仔仔细细地盘问了一番。未了还不放人,直接将拉进了班房。
回乡第一天就坐了牢,这情景着实令青浅始料不及。她没曾想家乡的禁令竟比北平的还要严厉。
苏未脸上挨了几拳虽不重,但是颧骨上仍有点肿,他气愤地扬言出去一定要找那些当兵的算账。话音刚落就进来几个当兵的,青浅定睛看正是刚刚交手的几位,那位长官模样的人也在,他冷冷地下令道:“还不快放人。”
“诶诶,放,马上放。”其中一个领队模样唯唯喏喏地点头,又冲警察厅的警察怒吼道:“听见没,快放人,你是作死啊,叫你录个口供,你还把人关回来。”
“不是你说关起来,杀杀他们的威风。”一个警员委屈地嘟哝。
“你还敢说,你这脑子是有病吧!”那人一巴掌狠狠地拍在那警员脑门上。
警员既不敢闪躲,也不敢还手,委屈巴巴地掏钥匙开门,挥手示意青浅和苏未出去。
青浅和苏未相视一眼,不情不愿地起身。
在经过那位长官身边时,那人忽地拦着青浅说:“你随我走吧!”
青浅顿时怒了,这青天白日,当真是没有天理了吗?青浅杏目圆瞪着他,诘问道:“凭什么?”
“你们这些学生,凡事都爱问一句凭什么吗?”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时,显得有些威严。
不过青浅秉着“有理走遍天下的原则,倒是也不惧,反问道:”“你认识我?”青浅脱口而出的话,自己听着才觉得问得有点傻。
那人微微笑了笑,将手中的纸扬了扬,答说:“现在认识了。”
青浅脸一黑,只觉得这家伙是在逗他,顿时头也不回出了警察署的门,苏未紧跟跑出来。这时的警察署门口已经挤满了苏大的学生,嘴里高喊着要求放人。
看来周强他们已经听闻刚刚有两名学生被带到警察署关押,料想是青浅他们,连忙过来救人。眼看着这事儿有愈闹愈的大架势。
警察厅的长官被众学生围着,见大家情绪激动,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大家静一静,这事是误会一场,请大家今后在规定范围内举行爱国活动,表达诉求。”
“为什么要拘禁学生?为什么划定抗议游行禁区?”人群里响起一个学生的责问。
“再次重审,我们没有拘禁,这是个误会,至于游行禁区。。。。。。”
“这里将被设置成军事警备区。”刚才那个缠着青浅的男人走出来掷地有声地接了一句。
学生们顿时低头窃窃私语,却无人再敢出来喧闹。因为警备区可非同小可,况且还是设在城中,这就说明现在世道不太平,可能随时可能起战事。
青浅无语地望着那个男人,既要设成军事警备区,再折腾也没多大意义,只得跟周强说:“我们走吧!”
“走,我们走。”周强挥了挥手,示意学生往回撤退。
就在这时,从远处跑来一支精锐地步兵,个个手里端着□□,脚步齐整地将青浅这些人团团围住。青浅心里一凛,心下暗自倒霉,难道今天自己无意间捅到了马蜂窝了么?
正想着一个身着墨绿军装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停在青浅身边,试探地唤了声:“青青。。。。。。”
青浅不敢抬头,因为这个世上,会唤她青青的人,除了远在北平的达叔,另一个人就是她哥哥。
青浅只觉得那一抹墨绿刺眼的很,她并不想和它扯上什么瓜葛。她抬脚正欲走,马上的人却急切地跳下来拽着她的手,使得她不得不停下来。
她回头望着这个人,“没错了,这位俊朗的长官,眉眼与清浅有几分相似,正是她日夜挂心的兄长林清玄,她做梦也没想到,兄妹俩三年后的相聚是在这样的场合,自己的哥哥放着家里的生意不做,竟然做起了她最讨厌的兵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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