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觉得有点恍惚,仿佛周围的人都变得那样不真实,这三年哥哥的来信每次都说家里的生意被他打理的蒸蒸日上,大有超越父亲在世时的势头,怎么会变成这样?”青浅不相信,只想快些离开这儿,自己去寻找答案。

    她不管不顾地朝平江路自家老宅院跑去,完全不理哥哥在后面着急地叫声。

    “青青。。。青青,你慢点跑!”青玄在后面紧跟着,怕妹妹自意外。他心里懊悔的很,无数次想在信里跟妹妹坦白,却只想着当面能解释清楚。却没成想,拖到最后,会是在这种情境下相逢。

    他多年训练,脚程要比妹妹的快,这会儿却不敢超越拦住她。因为他知道她一时怕难于接受,只能任由她发泄着,在后面跟着她。

    林府宅院已经荒废许久,大门黑漆早已斑驳,里面染坊也尽是杂草。只有庭院里的那棵银杏树,依然长得繁茂。

    青浅望着自己昔日的家园,已经衰败成这样,不由地崩溃,跪在院中痛哭起来。

    青玄心疼地走过去,想去扶起青浅,却被一把甩开。

    青浅情绪激动地指着青玄,大声质问他:“为什么没有守住父亲的心血?为什么要骗我?”

    青玄低垂着头,心里酸楚的无以复加,往事历历在目,眼眶也湿了。上次流泪还是父亲过世时,这些年他过得再怎么苦,战场上受了再重的伤,也没有再流过泪。可看着从小疼爱的妹妹这样伤心,他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般难受,三年前的谎言,或许一开始就注定了今天这场难过的相聚。

    “三年前,父亲刚死,他的生意伙伴那个姓江的见我年少学浅,便伙同洋人用劣质的洋布替换了优质的本地棉布,最后染色效果不理想,全部遭到退货,还赔了一大笔钱。我心中不忿,将他们状告到当地官府,但因为所以合同上都是我在不知情的时候签得字据,官府以我已知情等原由撤了我的诉状。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狗官早就收了姓江的好处,绝了我找他们打官司的路子。”青玄颓然地坐在妹妹身旁,徐徐回忆着三年前的那段不堪往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青浅听着哥哥的话实在意外,她没想到自她离开后,竟然发生这么多事,哥哥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时,处境有多艰难,她全然不知。只知他在疲于应付时,还不忘给她在北平置业安家,还定期汇钱过来,生怕她受委屈。

    “你一个女孩家,又能有什么法子呢?”青玄温柔地拍了拍妹妹的背,无奈地说。

    “可我在北平这三年,你汇了不少钱过来?这些钱。。。。。。”青浅已平静下来,疑惑地看着青玄问。

    “我看眼下全国动乱割据,时局动荡,公理正义已经无人问津,一怒之下便将染布坊尽数卖了,将钱存着供你在北平花销,自己从了军。”清玄感伤地抬头望着满院的荒凉,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做的十分果断。

    他若还是执意将生意做下去,以眼下的情形,怕是连这最后一笔置家费都要没了。

    “哥。。。对不起!是我不好。”青浅知道真相后羞愧难当,她终于明白不是自己的哥哥不愿意继续父亲的生意,是环境已经不允许了。

    “傻丫头,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我也算没辜负父亲的嘱托。”青玄欣慰地看着三年未见的妹妹,发觉她已长高了不少,出落地愈发亭亭玉丽。

    青浅也觉得哥哥自从当了兵后,身材魁梧了不少,皮肤虽黝黑了些,脸部线条却很硬朗。看着成熟多了,不像大少爷,像个成熟男人了。

    “对了,青青,我还有一件事,没有跟你说。”青玄脸上忽变得有些难有情。

    “你说吧,我原谅你就是了!”青浅擦了擦眼泪,微笑着同哥哥贫嘴。

    “我一年前已经成亲了,娶的是王府家的千金,她脾气不太好,怕她薄待你,哥哥只能先将你安置在旅部的指挥所,等时机成熟了,再介绍给你们相识。”青玄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妹妹会多想。

    事实上,青浅的确心里不舒服,自己这个妹妹都还没见过嫂嫂,怎么哥哥就笃定她会薄待自己?

    青玄见妹妹不答话,又说:“旅部以前是一个富商的宅子,临时征用的。他的后院有个小花园,风景很漂亮,你住在那里一定会喜欢的。”

    青浅瞧哥哥这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有自己的难处,便乖巧地点点头,笑着说:“一切听兄长安排。”

    兄妹和好后,便出了大门,青浅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这个曾经载满欢声笑语的地方,心中万般滋味。昔日平江路上繁华热闹的林府,如今人去楼空,一派荒凉了,当真世事变迁,真是谁也说不准。

    “青青,哥哥迟早还你一个和过去一模一样的家。”青玄随着妹妹的目光,坚定地承诺说。

    “嗯,我们一起努力吧!”青浅说完,两人分别将两扇大门缓缓关上。

    门外已经伫立了两排卫兵,齐刷刷地朝青玄敬了个礼。青浅被吓了一跳,一时猜测不出自己的哥哥当了什么要职,才有这排场?

    更让青浅吃惊的是,刚才在一街救过青浅的那位长官正牵着青玄的马儿,守在一边。青玄走过去笑咪咪地对他说:“修文,我已经把小妹哄好了,接下来的任务就教给你了。”

    那人垂眸望了望青浅,轻轻地:“嗯”了一声。

    青玄又对青浅说:“哥哥巡查工作还没结束,晚些时候回来陪你一起用饭,你随修文先回旅部,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提,修文与我情同手足,从今日起,你也要把他当你二哥。”

    说完便一跃上马,挥着马鞭扬长而去。徒留青浅一脸茫然,只觉得二哥这个词儿有些难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修文大名叫杨忻同,字修文,江浙人氏。三年前家乡发洪水,一家几口只留下他一个流落吴县,刚巧遇上了正外出执勤的林清玄。

    清玄望着这个少年,虽然落魄,衣裳褴褛,但他目光清澈坚毅,眉目间有股英气恰像当年那个不愿服输的自己。这才动了恻隐之心,出资供他去了保定讲武堂学习。

    一年半后,杨忻同学成毕业,青玄已经当上了团长,忻同便是他的幕僚和参谋。又过了一年半,青玄已经当了旅长,团长人选,便换成了修文。

    青玄对修文既有救助之德,又有知遇之恩,所以两人关系虽为上下级,然亲如兄弟。修文自然视青浅也作亲妹妹那般爱护,可惜青浅显然不这样想。

    刚才在一街,虽然修文及时出手,救了青浅,但事后也害她坐了几小时的牢,此时青浅心下对他谈不上什么好感。

    青浅与杨忻同相视一眼,青浅讪讪笑道:“既然哥哥眼下没空理我,不如我先到处逛逛,回头自己去旅部。”说着就要开溜。

    忻同移步拦在她前头,直接了当地说:“大哥要你先回旅部。”

    青浅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梢,敷衍道:“回头我自己跟哥哥解释。”

    “既如此,那我只好跟在你身后,你去哪我便去哪。”杨忻同边说边闪身,走到青浅身后。

    “你。。。你这一身军装跟在我身后,像什么话,你还是别跟来罢。”青浅说完,迈着步子开溜,却不料杨忻同依旧紧随其后,她往东他也往东,而且跟得十分紧,搞得大街上人人侧目。青浅十分郁闷,原还想去苏大看看,与周强他们汇合,再商量些对策。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身后跟着这么个刺眼的家伙,恐怕去哪儿没得消停。

    “好吧,我怕了你了,我们还是回旅部吧!”青浅终于服了软,认清了这家伙难缠的功力,不是自己所能应付。

    两人因为不熟,所以一路无话。青浅边打量街头改变,边回忆旧时的记忆,两人徐徐走回旅部。

    旅部果然设在以前大户陈府旧宅,曾是一街上数得上的富商。宅府门口两只石狮已经在风雨中伫立多年,看尽荣辱。

    门口警卫见了杨忻同,敬了个标准的礼。青浅跟在他后面,进去后,前厅和前堂果然已经改造成办公场所,人来人往的很热闹。

    “均座,您回来了,这些文书请您过目。”一位秘书模样的人,抱着一叠文件,迎了上来,对杨忻同说。

    “先放书房去吧,我稍候去看。”忻同温和地对那人说。

    “好的。”那人瞄了一眼身后的青浅,退了下去。

    忻同回头看看青浅,发现她正好奇地到处张望,便指了指后堂,说:“走,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青浅被安置在西厅,从后堂出去穿过荷花塘和长廊便是住处。想当年陈府家大业大,当铺、银楼开了不少,不想时移世易,现在宅里中,热闹的尽是不相干的人。

    “诶,那个。。。”青浅开口叫住了前头的杨忻同。

    忻同回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个请问陈府的人,现在都去哪里了?”青浅盯着杨忻同,好奇地问。

    杨忻同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反问青浅:“问这个做什么?”

    青浅尴尬一笑,解释说:“我素日怕鬼,如果宅府不干净,我住着也不安心,不如另找别处?”

    杨忻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丫头什么心思自然瞒不过她,当下只是觉得好笑。于是认真地解释道:“放心,他们举家迁至海外经商,这宅子也是按手续租办,合理合规,没有流血事件。”

    青浅轻蹙秀眉,见企图已被看穿,只得闭口不言。

    可杨忻同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缓缓渡步回到她身旁,撂了一句:“常听人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一个读书人,这么怕鬼是为何?”

    青浅一时语塞,心想:“不过是随便寻得借口,哪就那么多缘由?但对方话已问出,青浅只得硬着头皮说:“那个。。。世上也有胆子小的读书人。”说着指着长廊岔话说:“你看上面还有画呀!真漂亮。”

    杨忻同看着青浅的背影,无奈地感慨道:“我倒希望你是真的胆小。”

    穿过长廊就是后厅,这里有青玄小憩的房间,此外还有议事的书房,偏院还有餐厅,厨房,麻雀喝小,五脏俱全。其中独僻有一间给了忻同居住,因为他尚未成家,又无家眷,住在这里方便随时帮青玄处理文书。

    再往里的两间才是青浅的房间,看来青玄早已经安排好,不仅将房间改造的既宽敞又明亮,木质家具还添加了一些女孩子喜欢的雕花修饰,显得格外用心。

    “又让哥哥破费了。”青浅寻思着,看来哥哥当真是要让她长居在此啊?难道他已经当了上门女婿,实在不方便带她这个拖油瓶了么?

    “这是你的行李。”杨忻同看着发呆的青浅,不知从哪拎出青浅的行李袋打断了她的思绪。

    青浅看到它时,这才想起自己在一街跟人交手时,行李还落在那儿。

    “诶,刚刚我在街上做的那事儿,我哥知晓不?”青浅怯怯地问。

    “估摸这会儿已经知晓了。”杨忻同如实地说。

    “完了,完了,三年求学回来,不通知家人,还与人当街交手,末了还被关了几个时辰。兄长若是知道,可不得了了,更别提她还参加了北平的□□,走上街头做了抗议宣讲的活跃分子。”青浅越想感觉后颈越凉,就怕兄长一怒之下,封了青浅继续北上求学的路,那就全完了。

    杨忻同看着青浅脸色难看,无精打采地跌坐在椅子上。只得将她的行李箱摆放好,打趣道:“距离晚饭还有一些时间,你可以好好想个托辞”

    青浅瞟了一眼杨忻同,心里忿忿地想:“要不是你把让人把我拉到警察厅做笔录加拘禁的话,想必现在我的处境也不会如此尴尬。可你倒好,不仅说风凉话,还敢看我笑话,既然是你先对我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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