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活动排期极为密集。
结束了秋游,刚进入十二月的初期,各班便开始筹备冬季篮球赛。
这事儿主要是由体委齐思衡负责,经过那次娱乐赛,人选都定的差不多了。但让周广愚意外的是,最终名单上没有林恪的名字。
“你没有参加吗?”
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课间,少女换上了厚重的羊毛外套,口罩把一张脸遮了大半,露出来的眼睛饱含疑惑:“但是,我前几天还看见你的名字在最初名单上的。”
林恪看了她一眼,揣着兜:“你很冷吗?穿这么多。”
周广愚有些无语,声音透过口罩显得闷闷的:“不要转移话题。”
“陈子稷要上,我是替补。”他随意抓了抓额前的头发,站了起来,拿了水杯才后知后觉,微微倾身,低头看着周广愚:“你要喝水吗?”
男生很白,眼睛黑亮,默默垂眼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
安静的深情。
周广愚脑子里蹦出来一句,懊恼地揉了揉脸颊。
深情也不是对着她的,应该是傲慢下的绅士吧。
“不用你帮,我又不是没手。”她垂头勾了脚边的水杯,站起来的时候小幅度跳了跳,活动了一下关节,才站起来跟林恪并肩走出去。
她毫无知觉地走着,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来自姚娜的注视。
后者微微抿起唇,兴致不高地摆弄手里的笔,半晌凑过去,拍了拍孙晓琴:“孙晓琴,问你个事儿。”
孙晓琴还在跟别人聊天,突然被打断,见是姚娜,有些意外:“嗯?”
孙晓琴自诩是开朗的,但和姚娜却很少说话,比起社交,姚娜选择花更多时间在妆发方面,她们缺少共同话题。
只见这位洋娃娃一贯泛红的脸颊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天气转冷,语气也很淡:“怎么最近小周和林恪走这么近啊?”
可能觉得听起来醋意太明显,她为了掩饰忙补充:“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就纯粹是好奇。”
“哦,哦。”孙晓琴愣了一下,看了看一起出去的两人,“你不要误会哦,我们都是一个学习小组的,他俩是前后桌嘛,平时只是互相教个题之类的。”
“放心,你又不是没看过他俩相处,可坦然了。”孙晓琴说。
“可是,”姚娜咬咬牙,索性全部说出来,“那天秋游,他们穿了一样的裤子。”
“……”孙晓琴干笑两声,“哎,只是游乐设施有个喷水的龙,他俩都给喷到了,是吧齐思衡。”
“对。”齐思衡配合地点点头,“娃娃,我们都知道你喜欢林恪的。”
姚娜的脸红了,心中的悬石落地,总算笑了笑:“别这么大声啊……”
“我拍着胸脯给你保证,他俩但凡有一点肢体的接触,我就倒立跑完一千五。”齐思衡大气不喘。
人算不如天算,迈入班门的时候周广愚和林恪正在吵架,女生拧着眉,很认真地持续说着什么,林恪则眼皮都不抬一下,动了动唇反驳了一句,周广愚明显更生气了。
她还要继续,谁知道前面的林恪脚步一停,她差点撞上他的后背,男生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伸手出来,手掌很轻地擦过女生柔软的发顶,挑衅般比了比:你只到我的下巴。
周广愚瞪着眼睛,两腮鼓鼓的,要骂人了。男生才慢悠悠收了手,唇角很轻地勾了一下。
围观了全程的齐思衡一行人:“……”
“那个,”齐思衡打破诡异的安静,尴尬地说,“娃娃,一千五有点长,你看五十米行不行。”
姚娜的脸更红了,这次是被气的。
·
冬季篮球赛,班内帐篷里忙忙碌碌。
“小周!”刘军阳喊了一句,他手里正拿着各式各样的名单,显得有些手忙脚乱,“那个,叫几个人帮我去正门提水可以吗?我实在忙不过来了……”
周广愚正盘腿坐在帐篷下的椅子上写化学题,刚把头发捋过脑后,才意识到自己在一片忙碌中显得格格不入,立马点点头:“哦好,你去忙吧。”
找几个人去提水……她嘴里念叨着,兜转出了帐篷。殊不知她应下后,章兰已经站起来了,而林恪则倚靠在帐篷杆边,眯了眯眼。
要上场的几个男生已经换好了衣服,齐思衡撑在地上拉伸,见他出神,打了他一下:“换衣服去,愣什么呢。”
“真替补啊,”林恪抬了抬眼皮,“我懒得换。”
“万一呢,虽然这么说不大吉利,但哥几个还靠你救场呢。”齐思衡说。
“我只是初中打,高中打得很少,”林恪简单阐述了原因,“加上这次特殊情况,拉太开的话,追平不大可能。”
“那就别让咱输这么难看,多一分是一分,快滚。”齐思衡说。
林恪低头跟他无声对峙一会儿,走了。
而彼时的周广愚则和章兰一起到了正门。
她还拦了几个人,都被告知有事。两个女生提水,只能往返两次,好在章兰正好没什么事。
“说到篮球赛,”周广愚问,“林恪怎么没参赛啊。”
“哎?”章兰有些意外,“你不知道吗?”
周广愚摇头:“他也没跟我讲啊。”
“他有韧带的轻微拉伤,”章兰说,“要不然怎么会让他做替补啊。”
周广愚有些意外地瞪大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很轻地“哦”一声。
章兰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语气奇怪:“我其实一直想问,你和林恪……”
“章兰!你怎么跟孙晓琴一样啊。”周广愚听着不对,立马叫停。
她都要吐血了,到底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别人相信:“我跟他就只是朋友啊!”
“啊,”章兰愣了一下,眼睛弯起来,举起手投降,“我可不是故意的。”
“你不许再……”周广愚还没有说完,抬头就撞见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正躲在保安室窗口底下玩手机,见她抬首,招了招手,热情道:“你也来这儿啊,小周。”
他的目光扫过章兰,不可察觉地一滞。
“d班的徐自成?”章兰有些疑惑,“你们原来是同学?”
周广愚脚步一顿,想起林恪上次说过的话,那一次后徐自成再也没来找过她,谁知道这次一遇上就熟稔地叫自己“小周”。
谁告诉他可以这样叫自己的,她皱了皱眉,齐思衡么?
徐自成倒是没在乎她怎么想,笑着走过来:“提水?就你们俩?我帮着提一下吧。”
章兰一把拉住周广愚,表情不太好看:“我们自己可以。”
“怎么,这么严肃干嘛啊章兰。”徐自成耸了耸肩,在经过周广愚的时候很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周广愚几乎是从他手下窜了出来。
“友好地打个招呼啊。”他失笑,收回了手。
周广愚的脑子嗡嗡响,不仅是因为徐自成的这番举动,手碰到她头的那一瞬,她想起林恪偶尔会这样拍她,笑她矮。她会生气地拍回林恪的胳膊,因为她明明就一点也不矮。
气氛僵持住了,章兰的脸色很沉,周广愚低下头,准备走进保安室拿水。
“你在干什么。”
周广愚回头,看见了拿着球衣的林恪。
离篮球场最近的厕所必须绕过正门,所以他来了。
男生的状态很放松,抓着球衣的手随意地曲起,凸出漂亮的骨节,眼睛正看着徐自成,重复了一次:“你在干什么。”
徐自成很意外:“林恪?”
他目光落在林恪抓着的球衣上,笑起来:“你今天上场?哎,好巧,我也准备去换衣服。”
林恪也冲他勾了勾嘴角,但眼里没什么笑意:“没看出来,我只看出来你忙着撒网。”
徐自成:“你说话不好听,不过我还挺乐意听。说起来,小周。”
他看着周广愚:“待会儿来看我打,成么?”
“你送水,我就一定喝你的。”他眯了眯眼,笑得很不正经。
周广愚只觉得自己大概是瞎了,不然上次见怎么会觉得他跟齐思衡的气质很像。她看过很多电视剧里的流氓,没有一个像徐自成,随便摸人头还可以这样理直气壮。
林恪这次还没开口,周广愚就迈出了一步,脸色很冷:“徐同学。”
四下皆静。
林恪无声地笑起来,他早该知道,周广愚根本就不是需要人保护的小白兔,她的底线就静静摆在那里,一旦越界,她就是敢反抗,敢发声。
假如徐自成做得更过分,当面给他一耳光都有可能。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给你一种可以随便玩弄我的错觉。或者,一种我们很熟的错觉。事实上,我们好像说话都不超过五句。”周广愚的声音淡淡的,双手抱胸,“要不是看在你跟我是同校,刚刚你那个动作,我或许会直接揍到你脸上。”
“这样的行为不会让我觉得你很帅,以后最好还是不要把那些网络上学会的撩妹技巧套用在我身上,我不是任你实验的小白鼠。”
“还有。”
她从保安室的窗口里拿了一瓶矿泉水走过来:“我人是b班的,合情合理,递水也要递给b班的人。”
她轻轻一抛,矿泉水落在林恪手里。
林恪接着,顺势用水瓶很轻地敲了她头一下。
周广愚登时破功,那点洒脱劲儿登时荡然无存,捂着头看着林恪:“我说着话呢,你有毛病。”
林恪笑了一声。因为徐自成已经走开了,可能是没了面子,可能是尴尬。
男生笑得很轻,只能看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柳叶一样的眼睛,垂眼看着她的时候,周广愚想,他原来真的可以撤去骄傲的头冠,去简单地注视一个人。
是的,他曾经应该也会这样,纵容地,安静地,看着一个女生。
就像她,坐在郑行生的旁边,分着余光,心里的每一角都是隐秘的雀跃。
“真帅。”林恪说。
“谢谢。”周广愚别开了视线。
脸又烫起来了!她忍无可忍地把口罩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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