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下,与高高的屋檐一同将地界分为光影两块。卑贱之人跪在阳光下,他们的主人则坐在廊檐打下的阴影中。
上首的老夫人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盖与碗之间的敲击声在这氛围中显得格外清脆。
朱贱男在心里默默地叫着方媛,叫到一百零五次时听到上首的老人轻声说了句:“这次挑的人倒是不错。”
另一个声音响起:“都是夫人教的好。”
是顾姐的声音,朱贱男想,这第一个考验算是过了,说起来,还得多谢那位狱卒提的醒,只不过,他抬眼瞥了跪在他周围的人,看上去,与他同来的这批人,都不一般。
半个时辰前,顾立刚带着他们这群人从偏门绕到了这所宅子的主事人,方老太太面前。
方老太太倒是没摆什么“让他们在大太阳底下跪个半天再出现”的谱,也可能是他们身份低微,不配被摆。
总而言之,当他们到时,方老太太已经在屋檐下坐着,跟着院子里的几个小姑娘说说笑笑,还有一个小丫鬟站在她的身后为她盘发。
顾立刚带着他们上前请安,朱贱男连同着其它贱侍一字排开跪在地上,像模像样地问老太太好。只是到底没人教过,十个人请出了十种不同的安。一旁的小姑娘早在他们来的时候全退回到了老太太身后,此时正捂着嘴吃吃地笑。
老太太也是笑嘻嘻的,先是将顾立刚叫到身边,两人聊了几句。朱贱男听着,像是老太太再问顾立刚家里的情况,谁谁谁好不好之类的,顾立刚一一答了。老太太才把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
“各位小兄弟何必如此见外,说起来,我们还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呢。想当年,我和我丈夫来这做生意,一时不察就走散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他的音讯。我们家现如今一脉单传,以后我那小孙子,少不得要仰仗各位小兄弟,小兄弟不必同老身客气,在这里就当是同在自己家一样。”
这话配上老太太慈祥和蔼的声音,令人十分信服。可朱贱男想到狱卒给他的消息,只觉透体冰凉。
“买你去那家主人姓方。”
“方?”朱贱男听到这个姓时十分震惊,方媛也姓方,他想,再一次,对方媛安危的担忧涌上心头。这些天,就是凭借着对方媛的担忧和想找到方媛的决心,他才能努力的生活下去。
“对,那方老太太原本是你们楠朝人,年轻时跟着商队来女朝做生意。结果她们商队犯了事,整个队里的人包括她的,呃,你们的话怎么说来着,对,丈夫,丢下她和她女儿娘俩跑了。哦,方老太当时还怀着孕。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找她的那个……丈夫,结果找到后才发现她丈夫抛下她之后又取了几个那个……叫什么……媳妇。可把方老太气坏了,诺,上个月,”
狱卒努努嘴,对着朱贱男身后的空地点了点,“就在这里,老太太亲自来买的,那男人后来生下的儿子孙子侄子什么的,全部在这里被打死。啧啧,那男人被买回去没几天,也死了。”
“所以说,你自己小心点,别顶着一头猪脑子,那老太太说什么你就顺着往下说,明白了吗?”
“我懂了,多谢你。”
那狱卒嫌弃地“啧”了一声:“男人真是麻烦,祝你好运吧。”
方老太太越是和蔼,在他看来就越是恐怖。他知道,只要他,或者身边的其他人真的把老太太的话当真,胆敢顺着老太太的意思往下说,那个人就彻底完蛋了,而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为了防止城门失火殃及到他,他还得尽可能地与那人撇清关系。他将双手握紧,低着头死死盯着地上的大理石纹路,心里却像是被地上这又硬又热的大石头压着一般。他死死地咬着牙,为了按下了那溢到嘴边的尖叫,不停地在心里叫着方媛的名字,想着方媛的脸和她的一举一动。
“行了,都抬起头了,让老身好好瞧瞧。”
朱贱男依言抬起头,但仍低垂着眉眼,不敢往上瞧一步。并非是他胆小,只是他还有方媛要找,而要找到方媛的前提便是他活下来,所以他的每一步都得走的小心谨慎。
老太太只略一沉吟便将十人分好了去处。
她身后的四个少女,也就是刚刚在院子里嬉笑打闹的那四个,其中最小的那个因着还未成年,便没有给她,剩下三人一人得了两个,剩下的四个,包括朱贱男在内,被老太太安排给了她的孙子。
“立刚,让你家小五家的把人都带到小少爷那去,让金宝挑两个喜欢的留下,剩下的你和张文一人一个分了吧。”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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