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墨色的松林掩映下,黑瓦白墙的府宅大院突兀地坐落在一处碧绿色的湖泊旁边,岸边一株老柳躯干残缺,被虫蛀得不轻。这栋老宅也好不到哪里去,破瓦残垣下绿草横生,东南角蠹坏的木门上方高高挂着四盏红灯笼,在这青天白日里凭空生出几分诡异的气息。
忽然间一股恶寒从脚底板直窜上头顶,我摸到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u,我们不下去吗?”林乐神色担忧。
“走吧。”我悄悄呼了口气,背着包走下车。
四野无人,天色似乎黯淡了不少。
“不是吧,看着也不怎么吓人啊。”罗一鸣满脸失望,全然不顾黎勇那已经黑成包公的阴沉脸色。
“你要是不想玩现在就能回去啊,反正车子还在。”黎勇翻着白眼,见到林乐下车又忙换上一副笑脸,“老妹儿,你的包给我吧。”
他自认为林乐的‘哥哥’,可对待这个认的‘妹妹’却超乎寻常的关心。听说他曾跟女朋友说:对于这个妹妹,他要比对女朋友还要好。
所以这个女朋友就变成了前女友。
不过林乐从来都没承认过他这个所谓的‘哥哥’。我这次答应来参加聚会也是因为林乐一直软磨硬泡,央求我陪她一起。她胆子小,好奇心却是十二分的强。
“我的东西让阿u装着呢,”林乐客气地笑着,“班长他们是不是已经进去了啊?”
司机也不见了,他不用看着车吗?我有些疑惑。
吱——呀——
满身虫痕的木门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似乎下一秒就会化为齑粉。红灯笼悬在众人头顶,发出怪异的红色微芒。罗一鸣站在台阶下,似乎正在犹豫。
“怎么?现在怕了?”黎勇出言讥讽,将背包刻意地往肩膀上一提,冷笑着推门进去。
“这有什么好怕的,”罗一鸣强打起精神,转过身对我们笑了笑,比哭还难看,“说真的,这次要不是班长说阿u你也来,我才懒得参加!”
“屁咧,你难道不是看在班花的面子上吗?”我一语道破他的小心思,“咱哪比得上班花啊,你就自己在这慢慢看吧,我跟林乐先进去了啊……”
说完,我们一脸坏笑看着他,先一步进入宅院。
进门就是坍圮了一半的影壁,上面绘画损失大半,只剩余两只仙鹤站在深青色的松树下做出鸣叫的姿势。细长的脖子似是被无形的手揪住,正在发出啼血般的嘶喊。
仙鹤脚下有一片发黑的水迹,我上前轻轻摩擦几下,手指上立马现出暗红颜色。
“这是什么?颜料掉色吗?”林乐凑过来问我。
“可能是吧。”我掏出湿纸巾擦手,谁知那颜色沾了水后愈发鲜艳。
是……血吗?我赶忙将纸巾捏成一团塞进背包侧面的口袋。
嘎拉拉——
身后传来动静,林乐赶忙回头,这才没注意到我的动静。
原来那木门年久失修脆弱不已,被大力推搡后瞬间裂为上下两半,正在不和谐地来回摇动。
“完蛋咯!罗一鸣你破坏公物,回头要罚款!”林乐笑着走过去几步,伸手拉了拉上面那半扇大门,哐的一声,那门失去支撑掉在地上,激起一片淡黄色的木头碎屑。
“噢哟,林乐,这下你也脱不开关系了!”罗一鸣拍手大笑,走到我身边,瞥了一眼影壁上的松鹤图,随即毫不犹豫进入左边的屏门。
我见林乐还在大门那发呆,赶紧招呼她过来。现在班长他们只怕已经进入内院,我们还在门口这打转,落后太多可不妙。
其实,落后有时候也是一种趋吉避凶的手段,虽然这不是我主动选的。
第二道是垂花门,两根风摆柳的垂莲柱表面彩漆斑驳,形状却保持完好,毛笔状的底端如细柳攒聚,上端围着一圈金色宝珠,看上去犹如一朵倒置的莲花苞。
垂花门左右是抄手游廊,罗一鸣的身影在左边拐角处一闪不见,我们也快步赶上去,这才进入内院。
班长两人站在正房门前,正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罗一鸣跟黎勇各自占据了东西厢房,盯着院子中的两株海棠树动也不动。
“所以……要怎么寻宝?”我迟疑了几秒,终于问出口。
“当然是找线索啊!你不是很喜欢玩猜谜游戏吗?不过眼下这个不是最要紧的……”班长小声说着,随即转过身安排我们去各个屋子里翻查,“一鸣,你去西厢房,勇哥,你去东边。我们去正房。左右两间耳房就让阿u跟乐乐去检查,有问题不?”
你都安排好了,我还能提什么问题?我撇着嘴,脚步缓慢地往里走。
天空暗沉,像是要下雨的前奏。我本打算让林乐去左侧的耳房,她却害怕地抱着我的胳膊:“我们还是一起吧。”
唉……
这次的旅行总感觉是在整我,除了知道这是个寻宝游戏之外,其他的计划我一无所知。林乐应该知道很多,却不知为何不肯跟我多说。
左耳房里堆着几只红木箱子,有的上了锁,有的半开着,零散放着几件衣物。我拨弄着箱上的一字型挂锁,亮灿灿的,也许是黄铜,反正肯定不是黄金。令人惊讶的是,房间各处都立着许多燃烧过的蜡烛头,有的已经全部烧完化为一滩血迹似的烛油块。
“没有钥匙啊……打不开?”林乐说罢,开始翻动那些旧衣服。
我绕着箱子,仔细查看上面铜錾的缠枝牡丹,华贵又不失典雅。
看来这户主人品味不错。我暗自品评。
“阿u,你看这个是什么?”林乐喊起来,指着墙上的一副水墨画。
画上一个臃肿妇人正独坐窗下缝补衣服,嘴里咬着一根细长的丝线,眼睛细长,漆黑的眼珠子滑向右侧,似乎正在看着屋内的什么人。
“这是慈母手中线?有什么问题吗?”我不解这样一幅普通的画有哪里值得大惊小怪。
“诗句啊!你看那屋顶上的四句诗。”林乐费劲地踮起脚,她个子不高,只到我肩膀位置。顺着她的手指,我这才注意到那画的上方还写着字。
“残阳泣血映门栏,旧窗如新迎喜还。夜深纱帐如银雪,冷蛾绕梁扑灯来。”林乐缓缓念着,“可是,这画上也没有纱帐啊,你不觉得奇怪吗?”
“古人的画作讲究意境,你得想象啊。”我略感无奈,“你看那个女人眼睛正往屋子里面瞟呢,说明屋里肯定有人啊。有人坐在哪里呢?肯定是床上啊。你看,有床了肯定就有纱帐啊!”
“啊!”林乐忽然害怕地叫出声,“那画上的女人……眼珠子好像动了一下……”她躲在我身后,紧紧闭着眼睛。
我定睛看去,那画中女人分明还是之前的模样。
“你别吓唬人行不行?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可是……我真的……”林乐委屈地撅起嘴。
这时,旁边的西厢房里也传来叫喊声。我们忙走出门,就看见罗一鸣站在院子里,一脸兴奋地嚷着:“这间屋子的墙上画着奇怪的图案,你们快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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