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隔了一会儿,缪勒又向季羡林问道:“季——这个单词什么意思?它是一词多义吗?糟糕!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

    季羡林没好气地又告诉了他。然而,缪勒听后转脸就吹起牛皮来,表现得仿佛自己完全不应该忘记,这么简单的单词释义。

    “噢,耶稣啊!这个其实我早知道了,只是忘了而已。哈哈!确实简单嘛!”缪勒颇为无耻地说。

    这位缪勒不仅没有季羡林聪明,还没有他勤奋。瓦尔特·施密特教授安排让他们一起翻译作业,但缪勒经常发懒不去做。季羡林为此总是很恼火。

    现在,季羡林终于心中燃起了一片熊熊燃烧的怒火,他实在不能忍受缪勒这种不要脸的无赖德行了。

    “缪勒,你真是个蠢货!我受够你了。”季羡林指着缪勒大骂道。

    “啊?我怎么了?”缪勒表现的无辜样子说。

    “平时瓦尔特·施密特教授留给我们的作业,你懒得不去做也就算了。可是,你竟然背信弃义,我们两不是商量好了一起去上冯·索顿教授的课吗?”季羡林质问道,“前天我遇到冯·索顿教授,他说,你给他写信说上课不能来了。可是据我了解,你明明出去逍遥了。你知不知道?那天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同严肃又苛刻的冯·索顿拼了。”

    缪勒被季羡林说得很不好意思,他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缪勒!这件事我还没跟你算账,难道今天你还要顶着厚脸皮来问我吗?”

    “季——你别……别生气。”缪勒被吓得结结巴巴地说,“真的对不起……”

    中午十二点,季羡林给学生们上完中文课,回到楼上梵文研究所接着读《云使》,但他眼前却总是飘出故国的影子。

    过了会儿,到了午餐时间,季羡林吃得仅仅是一些干面包,和一杯凉水。因为,他每个月的薪水不是省下来买书,就是捐给国内抗战了。

    外面楼道传来脚步声,季羡林知道是缪勒来了,他赶忙把没吃完的干面包藏了起来。原因是,季羡林不愿意让他的德国同学看到他连午饭也吃不起。

    “哈喽!季——还在学习呢?”缪勒走进研究所说道。

    “嗯,是的。”季羡林回复说。

    接着,缪勒又感到惊讶地询问:“季——你没去食堂吃中午饭吗?”因为他从时间上察觉到季羡林似乎没有离开研究所,到外面去吃午饭。

    缪勒这样一问,季羡林没吃午饭的事实一下子显露了,他略显尴尬地说:“噢,今天我不太饿。不想出去,吃点干面包就行了。”

    “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季。”缪勒接着又问道,他以为季羡林生病了。

    “哎呀,没事儿。我现在身体好着呢,别担心。”季羡林表现出健康的样子给他看。

    “季——要是你钱不够用,可以随时找我借。一定要去吃午饭。”缪勒说。

    “嗯,好的。”季羡林说。你

    “对了,季——”缪勒忽然说,“昨天,你借给我的那本《阿拉伯文法》在皮包里,我这就给还给你。”

    “哦,正好我也需要。”季羡林说。

    缪勒走到那边桌子处,从皮包里拿出那本书,一会儿他又对季羡林抱歉地说:“季——对不起。……昨天晚上做习题的时候,我不小心在书封面上洒了墨水。”

    “什么?”季羡林赶忙拿过书看。果然,书封上弄得满是蓝墨水的手指印。他气得直冒火,简直想和缪勒拼了。

    季羡林生平最爱惜书,万不容自己或他人弄脏他的书。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气量太小,然而也没有办法。今天,他的心情一直不是太好。

    过了会儿,缪勒离开后,季羡林又继续拿出那些干面包吃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国家和民族正陷入危难之中,他也会思索:自己还要同这死去几千年的文字拼命吗?有时候,他也有点不理解了。但不这样又待如何?

    在想来想去,他想不出出路的时候,剩给他的只有一片惨笑。

    五点半从季羡林从研究所出来,到书店替许振德买了一本《曼书菲尔的信》,这是国内的朋友写信要季羡林帮忙买的。

    然后,季羡林再帮他邮寄回中国。

    一想到国内的朋友,季羡林心中终于感到些许温暖。在他临走的时候,柏寒、大千、陈丽妫、昊传文、孙玺琪、张国珍、王绍祖、牟善,这些朋友设宴,为他送别。

    那天宴会,他移交《留夷》编辑事务——把她移交给相寒。他现在还记得,那天大家的谈话非常热闹。朋友们就像他亲手培植起来的《留夷》一样,让他感到留念。

    那会儿同它和他们分离的时候,他心里颇有惘然之感。

    最后,季羡林又买了些水果、花,预备送给女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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