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君问:“那她是饿死的吗?”
小树摇摇头:“不是,我每天都给容春姐送水送馒头,她是被人害死的。”
“为什么?谁要害她?她不是神女吗?”
“容春姐是神女没错,但她是后来被祭司选出来的,第一个神女叫常溪。”
“常溪?那个救我的叫常……”
“嗯,她是常宇哥的妹妹,祭司说她仙姿玉貌,是天上的神女下凡,说她能降下福泽,庇佑所有人,他们就信了,除了常宇哥。”
“然后呢?常溪出什么事了?”
“常宇哥一直想救常溪姐出来,但是没成功,就在祭天的前一天,她死了,她也死在了笼子里,腰上有条很长的伤口,那天的血流了一地,把白裙子都染红了。常宇哥从那之后就疯了,总是去那个土房子里待着,我有一次去找他,发现还有个男人在那里。”
小树指指自己包着纱布的右眼:“我这只眼睛是双瞳,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那个男人是鬼魂,一个死了很久的鬼魂。”
洛君被吓到了,手里下意识抓着自己的裙子:“那个鬼魂……是谁?”
“我不认识,我就看见过那一次。”
“那常宇那天来救我,是不是以为我是他妹妹?”
“对。”
洛君不禁感叹,这真是人鬼情未了,封建迷信害死人。
她在一边叹气,鸦信把她的脚放下,默默给她穿上鞋子。
“你们今天就在这里住着就行……”
话没说完,一个醉醺醺的人突然闯进来,小树顿时慌乱起来,“你……”
洛君和鸦信立马起身。
男人脚步不稳,晃悠着身体,他眯了眯眼,看清了眼前的洛君的打扮,他睁大了眼睛,把酒瓶子摔到地上:“你个狗崽子,原来是你把神女弄走的!看我不打死你!”
男人一把扯过小树,高高举起的手就要落下,小树接着抱住他的腿大喊:“容春姐,快跑!”
喊完这句话,洛君看向男人,他扯着小树的头发骂骂咧咧的,下一刻,他就倒在了地上,把小树也带倒了。
鸦信拿着棍子站在他身后。
“咚”一声,棍子落地的声音。
小树站起来,有些震惊。
洛君:“你怎么把他打晕了?”
鸦信看向小树,蹲下来:“他是谁?”
“我叔叔。”
“你跟他一起住?”
“是。”
“他是不是经常打你?”
“是。”
“你怎么不跑?”
“我跑过,但每次又被他抓回来,叔叔害怕我的异瞳,一直想把它弄瞎,这个纱布就是他打我留下的。”
洛君觉得小树真的可怜,她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鸦信:“不能找警察吗?”
“警察是什么?”
“……”
村庄落后,简直可以说是与世隔绝,他们自给自足,有自己的一套发展方式,时间一长,村里资源消耗完,村民就会找别的出路,未免不会染上迷信的思想。
洛君在一旁说:“鸦信,这个地方可能没有警察这个概念。”
“嗯,我想也是。”
不仅没有警察,村委会都可能没有,更别说福利院,救助站……
“那小树怎么办?”
“没办法,除非他死了。”
鸦信从口袋里把那把刻有蜀葵花的小刀递给小树:“他要是打你,你就拿这个吓唬他,保护自己。”
小树接过刀,装进自己口袋,笑了笑:“没事儿的,我能看见,他活不长了。”
小树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本不像一个十几岁小孩说出来的话。
一阵子忽然沉默了,没人说话。
其实,人有异常,无论是好是坏,确实让人怀疑和害怕。
洛君问道:“我是不是跟容春姐长得一样?所以他们把我当成神女了?”
小树叹口气:“你还没照过镜子吧?”接着,她把墙上那块镜子取下来,把它朝向洛君。
洛君稍微下蹲,看着镜子。
镜子里反射出一张陌生的女人脸庞,看起来三十多岁,眉毛细淡,嘴角有颗痣。
这不是她。
这是容春。
洛君腿发软,她竟然一直没发现,在她眼里,这个身体就是她的。
小树指着洛君的身体:“这个身体是容春姐的,灵魂是你的。”
“什么?!”
洛君感觉有些渗人:“也就是说,我上了容春的身?”
“嗯,不过你不用害怕,容春姐是好人,不会害你的。”
“那我要怎么出去?我死掉可以吗?”
小树摇摇头:“不可以,这个身体本来就是死的,现在你要注意安全,他们把你捉住肯定要祭天的,到时候你死了,就会困在容春姐身体里,永远也不能出去了。”
“我不能死?”
洛君感到一阵后怕,要是她刚刚真的去河里了,被捞上来之后,还得眼睁睁看着别人分吃自己,哦不,是容春。
她扭头问鸦信:“在你眼里我是容春的模样吗?”
“嗯。”
“那你怎么会……”
“直觉。”
洛君很感动,鸦信这人还挺靠谱,要不是他,自己就真没救了。
她站起来朝鸦信鞠躬:“太感谢你了,friend。”
“不客气。”
小树拉了拉鸦信的手:“哥哥,你帮我把叔叔放到床上吧。”
鸦信:“我是坏人,不帮。”
“求求你了,我自己弄不动的,你帮我的忙,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
“行。”
鸦信拖着地上的男人,在小树的指挥下搬到了床上。
他甩甩手:“说吧,什么秘密。”
小树眨巴眨巴眼:“秘密就是,外面那个姐姐,如果不能快点从容春姐身体里出去,会死的。”
鸦信:“你让我帮忙就是要告诉我这个吧。”
小树给鸦信竖大拇指:“真聪明,就是这个,我怕那个姐姐听了害怕。”
“她为什么会死?”
“容春姐怨气很大,会把她吞了的。”
“有办法吗?”
“唉,没有。”小树一拍脑袋:“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鸦信看了看小树:“鸦信,乌鸦的鸦,相信的信。”
小树咧开嘴很自豪的笑:“我知道你这个名字,妈妈教给过我。”
鸦信有了兴趣:“说说看。”
小树摇头晃脑,假装出一副大文豪的姿态来:“鸦信为然,喜不自胜,遂开声张口,其食物已脱落矣。”
“嗯,不错,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对你说的好话,要懂得分析。”
“嗯,懂得真多,佩服你。”
“那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
“洛君,三水各,君子的君。”
“真好听。”
“小树是树木的树吗?”
“对啊,我生下来就是异类,受人歧视,妈妈希望我能像小树一样茁壮成长。”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温馨至极。
神女失踪,村里的气压都很低。
尤其是村长。
夜里,漆黑的天漫无边际,昏暗的小屋里,只亮了一盏油灯,照在说着话的两人的脸上,是村长和祭司。
村长怒气冲冲:“你不是说没问题吗,这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说不定是小威把她带走的……”
“那是个大活人,他怎么带!”
“你别吼了,咱村里就这么大,她要是真跑了,能跑哪儿去。”
“要是她真的没了怎么办?”
“现在村里所有人都在找她,跑不掉的。”
“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要这么急,现在还不到小威的祭日。”
老妇听到“祭日”这个词顿时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村长的鼻子骂:“你个丧尽天良的老东西!年轻时对小威就不好,把他逼走了多少年,老了也不让他走的安生!”
她骂完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我的小威夜夜都来找我,他夜夜都说那两个名字,这些你都当不知道吗!”
村长急忙解释:“谁说我不想让小威走好了,我就是觉得这……”他压低声音:“昨天晚上你不是也看见了吗,那个小树,她说容春不是神女。”
“那怎么了,一个小孩说的话你也当真?”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个眼睛里长了俩!那双眼睛很邪的,她不是能看到一些东西吗,你说她昨天看到什么了啊。”
“你管她看到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小威的心愿还没完成。”
村长两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
“去找啊!我告诉你,要是小威不愿意了,我看你怎么办。”
两人的对话隐没在黑夜里,点点烛火照在脸上,照出了祭司满脸疮疤的脸,她伸手拿起桌上的面纱重新戴在脸上,掩盖过往发生的一切。
村长叹口气,他走回屋里,走到一个圆台前,那上面画满了符咒和复杂花纹,跟祭天时的圆台一样,那上面有个被红布盖住的东西。
他慢慢揭开,底下是个年轻男子的遗照,面容俊朗。
他点上香,“小威,是爸爸的错,等把容春找回来,你就安心地走吧,别再回来了。”
突然,一阵风吹过,香灭了。
一缕黑烟飘进来,绕在村长身边。
村长的腿不停哆嗦:“小威?”
他赶紧又点着了香,朝遗照鞠了三个躬:“走!”
黑烟散去,一切恢复平静,村长送了口气,要是容春找不回来,他还不知道要过多长时间这样的日子。
他戴上帽子,走出了家门,去找容春。
老妇在屋子里缝制着小人,小人脸上是容春的照片,后背上写着“周威”。
周威是他的儿子,死了十几年。
前段时间突然缠上了她。
每天都在梦里喊着一个名字:“常溪……”
“常溪……”
“常溪……”
声音凄苦,字字泣血,宛如鬼魅索命。
常溪她知道,是自己村里冉卉的孩子,这个冉卉丈夫早死,自己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大的叫常宇,小的叫常溪。
周威夜夜喊,她夜夜惊醒。
她找村里的老神婆驱赶,谁料老神婆施法期间直接吐血而亡,临死之前不断倒气:“他要……常溪……祭……他要……”
死不瞑目。
老神婆的话被她记在了心里。
周威要常溪祭他。
他是个死人,怎么要?
只有一个办法,杀了常溪,让她跟地下的周威团聚。
怎么杀?
村子就这么大,她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去杀人,只能找个借口。
于是她和身为村长的丈夫策划了一场谋杀。
村子里的人都迷信破庙里的一个神女像,经常参拜。
她就假装受神女提点,扮成祭司,把常溪包装成神女附体,再害死她。
可是常溪死了。
浑身都是血,腰上被割了条口子,肾没了一个。
她以为是小威杀的,以为常溪跟他团聚去了,她以为小威晚上不会来找她了。
没想到,周威比以前更疯狂。
他的声音仿佛都要扯破了。
为什么常溪走了,他还这样。
常溪的葬礼上,来了个陌生女人,她在人群后面哭泣。
她叫容春。
容春出现当天晚上,周威在梦里大声呼喊:“常溪……容春……”
“常溪……容春……”
“常溪……容春……”
她如梦初醒,以为自己儿子还要那个叫容春的女人。
村长说容春来历不明,她也没多问,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悄悄把参加完葬礼正准备离开的容春绑了起来。
不给吃的,不给喝的。
就这样过了很多天,但容春还活着。
她旧法重施,把荣春包装成神女,再次加害。
她给容春下了哑药,导致她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
但没想到,她跑的那天居然说话了,而且并没有拆穿她。
很奇怪。
但是现在,容春跑了,到处找也找不到她。
今天晚上,小威肯定还会来找她。
她灭了灯,走出门,她今晚不睡觉了,就算把村子翻个遍,她也要找到容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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