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蔓僵定站在门边,手指紧紧握着门把手,指尖发白。沉默一点点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一片死寂,拉扯着两个人脆弱的神经,一寸寸切割着两人的心房。只要听到决定的声音,两个人只能坠落崖底,万劫不复。

    秦维桥在赌,赌李蔓心里还有自己一丝丝的位置,赌她舍不得他们的过去,赌她还想和自己有一个未来。最狠厉决绝的话说出口,他只能逼她一把,要是她真的舍得,要是她真的舍得,他怎么办?

    他竖起耳朵,集中精力听门那边的动静,手掌紧紧交织在一起,死命捏着,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李蔓在逼自己。她死死咬着牙关,拼命眨眼忍着眼中的泪意,绝对不能哭,起码在这里绝对不可以!抬起头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下翻滚的思绪后,手掌握住门把手,她必须逼自己一把,她必须把一切拉回原本的轨道上,以前是她天真耍无赖,现在就该她来斩断一切。最后叹出一口沉重的气息,她轻声开口——

    “抱歉——”

    咔哒——

    门被打开的声音,李蔓抬腿要跨出去,听到身后发出急急沉闷的声音,随后一股力道朝她袭来,她被一个紧密的怀抱桎梏住,随后是门被重重合上的声音——

    嘭——

    门内门外的人俱是一震,门外的人震惊地盯着合上的楠木门看,试图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的情景。

    门内的李蔓想要挣开,但是被死死搂住了,怎么也挣不开,衣服凌乱,气息不稳。

    “秦维桥,你放开!该说的都说完了,再这样纠缠还有什么意义,倒贴有意思吗?”李蔓被秦维桥拦腰死死揽住,一手环住她肩膀,下巴顶在她头顶上,整个人夹在他和门板之间,动弹不得,像砧板上的鱼,只能无力的想要挣扎。但是越挣扎被揽得越紧,手掌无力地拍打他前胸后背,又不敢真下力气,只能说些狠话刺激他。

    “李蔓,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舍得,我舍不得。而且,这是你欠我的一个圆满,我就是要从你身上讨回来,谁让你七年前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硬要闯进来,现在你想轻飘飘的走人?想得美!我不答应!”

    他先是一声叹息,随后声音又急又狠,在她耳边炸了开来。她停止了挣扎,双手无力的耷拉在身边,她想,一切又乱了,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李蔓,我有时候真的想剖开你的心看看,是不是石头做的,软硬不吃!”

    秦维桥见李蔓停下动作后,手上的力道松了些,退开些距离,帮她整理头发和衣服,恶狠狠地说。

    “我自己来!”李蔓见他手摸上领口,慌忙把他的手拍开,自己动手整理。

    秦维桥见她这么反常,就更想帮她了,作对似的,强硬拉开她的手,翻折领子的时候看到被蹭开的脂粉下一道暗红色的细疤。

    “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弄到的,为什么不和我说?”秦维桥帮她整理好衣服好,低头皱眉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不善。

    遮掩伤疤的脂粉在刚才挣扎的过程中蹭掉了,露出底下新结痂的伤口,灼烧着他的视线神经。

    “没什么,不小心蹭到了。”李蔓捏紧领口,怕他再翻开看。

    “你可真能蹭,专往脖子上蹭。真是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除了胡思乱想,就是给自己制造伤口,还有什么都往自己心里憋,问了也说不出个四五六来。你说你之前去的什么鬼地方,把好好的一个姑娘磨成什么样了,以前不是挺敢说的么,现在一遇到事就只知道往沙里钻,自欺欺人!”

    秦维桥说完看李蔓情绪不太对,低头一看,正埋头掉金豆子,叹了一口气,把她的脸抬起来,用手擦掉脸上的泪水,“我还没骂人呢,哭什么。而且我说那些话也不是怪你,就是烦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只能我自己猜,我生我自己的气,没能给够你勇气。”

    李蔓无声哭着,静静看着眼前的秦维桥絮絮叨叨说着,心里又酸又软,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她话都说得这么重了,他还是不生她的气。“对不起……”

    “我不要听你道歉,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想,做好心理准备后再和我说。但是我不能忍受你一次次地把我推开,我也会伤心的,蔓蔓,你听听,听到它在哭了吗。”

    秦维桥揽过李蔓的脑袋,让她听自己心口的声音,扑通扑通,一下下跳进她心里。

    “以后不许再乱说话,不然没这次这么容易过去。你不要去想那么多外在的因素,只要顺从自己的心把手给我,坚定地和我站在一起,我会带着你一起往前走。其他的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帮你处理好,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我也会和你一起扛,不要再自己一个人撑着了,好吗?”

    看到李蔓轻轻点了点头,他松下一口气。问:“待会我要去开会,你要留在这里等晚上我送你回去,还是现在送你回去。”

    “我想现在回去,想睡一觉。”李蔓手里提着包,站在门边低声说,她现在必须要静一静,好好理清现在的头绪。

    “行,我送你。”秦维桥返身回到沙发边上,系好领带穿上外套。

    “可是,你不是在生气吗?开车没问题么,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李蔓想到刚才的车速有些后怕。

    “我不开车,让钟远开,我送你到楼下。你现在魂不守舍的,出意外怎么办?走吧。”

    秦维桥出门后招手让钟远先下去把车开出来,等着李蔓出来带她去楼下上车。

    刚才下午的一系列事故,张沐和徐风恰好在现场,看得一清二楚。回来的时候眼神像是要吃人,拽着人姑娘就往办公室走,然后又把人带到厨房吃了顿饭。然后又回来,接着听到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估计是闹矛盾了,看着气性还挺大,他们怕出事,差点就要打举报电话大义灭亲了。结果看到两人又好好地走了出来,看着气氛是比一开始要好了,但还是冷,冻得人掉冰渣子。

    “以前没看出来维桥追人还有两下子,这么会功夫就哄好了,啧啧啧。”徐风边看边摇头叹息,不出手是不知道啊,这人还深藏不露。

    “老铁树开了花,哪那么容易谢,只是好像过程有些不太顺利。”张沐翻开着手上的剧本,头也不抬,和演员经纪人联络,确定演员参与剧本围读的时间。

    “也是,你说那姑娘胆子也是挺大的,一而再的拔老虎毛,老虎居然还不生气。”

    张沐哼了一声没说话,岂止没生气,恨不得把自己变成猫,二十四小时贴着人家。

    出门的时候夜幕已经落下,街边亮起了灯,气温比白天下降了不少,但还是粘腻得很。

    李蔓上车后和秦维桥分坐在后座两边,整个人紧紧贴着后座坐好,把自己当隐形人。

    前面开车的钟远看着两人之间萦绕的低气压,默默开车,当好自己的工具人。

    秦维桥受不了车厢里的凝滞气氛,降下一丝车窗想要透气,钟远看到老板降车窗以为他是热的,就把空调温度降低了些。

    李蔓整个人神经紧绷,大气不敢喘,看到秦维桥降下车窗后松了一口气。还没松完,被夜风一吹,呛了一口气,闷声咳嗽着,于是秦维桥皱着眉头把窗户关上了,钟远看到老板的动作,又默默把空调温度升高了些。

    李蔓被忽上忽下的温度差,刺激得打了个憋闷的喷嚏。迎头被盖上一件外套,有秦维桥身上清冽的冷香。

    “披上。”李蔓看他双手交叠坐在边上,侧脸冷凝,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为了不再撩老虎须,把衣服默默披上。

    到楼下的时候李蔓把衣服解下递还给秦维桥,“我先上去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秦维桥应了一声,没回头看她,拍拍驾驶座的靠背,钟远把车开走了。

    李蔓叹了一口气,顺着小区路灯慢慢走回家。

    秦维桥回到工作室后,在会议室找到了张沐和徐风,两人在核对演员的时间,做围读安排。

    徐风是个热衷于听别人讲故事的人,说这样能更好地激发创作灵感。于是看到秦维桥回来后,凑上来打听情况,“处理好了?你们下午那动静像是要把办公室的门给拆了,没动手吧?”

    “我是那种人么?”秦维桥乜他一眼,和张沐商量围读时间和地点。

    “不像,但说不准,我们可是差点要大义灭亲了。”

    “那我真是谢谢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了。”

    “不过我说,你不能总黑着脸,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白净温柔款的,你说你这几年好不容易幕后工作多了点,白了点,回头又对人家姑娘拉着脸,人家不恼你才怪。”徐风说得头头是道,“就好像咱们剧组这次的一个小生,人家网上对他的评价是如沐春风,翩翩公子,一大堆迷妹呢。”

    秦维桥停下和张沐商议,转回头来看着徐风,“你这么了解,这么多年至于还一个人?”

    ……狗咬吕洞宾!

    “过来,做为编剧,看看你心目中的翩翩公子符不符合剧本人物设定,到时候如果他表现不好,耽误拍摄进度,别怪我下脸骂人。”

    这个新人叫戈文彬,是一个投资方塞进来的,没法拒绝,只能给一个不算主角的绿叶角色。之前的作品他都看过,只能说千篇一律,一直在偶像剧里打转,角色也都是温柔男二。

    不知道是本人就如此还是人设需要,现实生活里营销的都是温润如玉佳公子,长得是挺清秀文雅的,就是在舒适圈里待久了。前一部是个稍微有突破的复杂的双面人物,虽然青涩,但是可圈可点,于是借着这个角色红利,进到了剧组,饰演剧里一个因为家庭原因的叛逆期少年,心理极度渴望父母的关怀,又讨厌父母对自己的掌控欲。

    秦维桥有点担心他掌握不好,变成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少年,有些东西不能明说,只能靠自己的表演让观众感知出来。

    “行行行,我看看,到时候我也会跟组,还有进组前的培训,问题应该不大,而且他戏份也不是很多。”戈文彬他知道,也就随口一说,就说是他招来的。哎,难啊,居然要和一个吃着爱情苦的男人共渡接下来的四五个月时光。

    这次电影的故事主要讲的是在改革开放背景下,一家五口,抓住时间和机遇,勤劳苦干,最后阖家美满。设定是一对从事农业工作的勤恳父母,从事外贸工作的大姐,自己一步步做大经营一家私企的二哥,青春叛逆不好好读书一心想往外面飞的三弟。各个人物经历一系列考验和磨难,最后在各自位置发光发热的故事。

    “三个主要的演员上一个通告已经收尾了,在准备东西进组了。这个戈文彬和二哥的饰演者还在外面出席一个代言活动,估计要晚一天过来。”张沐看着最后各家经纪人反馈过来的时间说道。

    “行,那先把合同打印好备着,三个主演过来了先签下,然后组织剧本围读,那两人就稍后些。其他特约演员时间都敲定了吗?”秦维桥问张沐。

    “都订好了,等之后剧组场景搭建好,就可以进组培训了。”

    “嗯,我们预算是不是不够,我和财务核算过,除去道具搭建和租场地的时间,还剩下四分之一。之后还有服装道具,后期制作一系列要准备的,虽然有政策支持和赞助,但是要做好还是不够,还是得拉投资。张沐,下周末是不是在市郊的温泉酒店有个商业活动,我们过去再找几个人。”秦维桥想起财务说的话,心里还是想再多拉点投资,不能把招牌砸在自己手里。

    “行,到时候过去再多拉几个赞助。”

    “拉赞助我不行,你们去,我给他们多讲讲剧本,时间就是金钱,绝不拖大家后腿。”徐风一脸凛然。

    “谁还信不过你啊。”秦维桥伸手锤了一下徐风肩膀。

    三人围拢在一起商量演员进组后,安排形体老师和武术指导对演员进行培训,敲定开机时间和之后每天的拍摄进度,群演招募,后勤保障,剧组安全等等事宜。

    定好雏形后,已至深夜,三人一脸疲惫的走出会议室,在门口各自分别后,商定好明天接着细化细节。

    李蔓到家后,洗了个澡,擦好药后躺在床上发呆。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太固执了,一心只考虑自己的感受,而忽略了他的,他也和自己一样身陷泥潭,还是想拉着她一起回到康庄大道上,他怎么和自己一样固执呢?

    周一下班的时候,李蔓正准备回去,在园区门口看到了秦维桥的车,她经过的时候没注意,还是被喇叭声提醒才知道里面的人是他。

    “你怎么在这?”

    “我说了,一段时间内都会在围读剧本,有的是时间,不会让你自己呆着胡思乱想。上车,带你去吃饭。”秦维桥说着把车门打开,示意李蔓上车。

    秦维桥带着她去了附近一家面馆,店面不大,但是生意不错,现在是饭点,排队的人很多。点好单后在取餐口拿到面条后,李蔓端着回到了座位上。

    汤底清澈浓郁,面条劲道,撒上葱花后鲜香扑鼻,有些鸡丝面的味道。

    这家店在小弄口里,挺隐蔽的,他怎么发现的,不是挺忙的吗?

    “你是怎么发现这家店的?味道还不错。”

    “刚毕业那会路过这,被味道绊住了步子。”毕业那年从雅典回来后,从一次酒会出来,路过这。当时夜深了,因为在会上空腹喝了不少酒,胃里空虚火辣得难受,只有这家店开着,和张沐就进来了。

    当时店里其实还有其他清淡的面食,但是他看到了招牌上的杂粮面,突然想起以前那碗红红火火的面条,点了一碗,红火似往昔,突然觉得也没有想象中的辛辣难忍。之后有空就会过来,也幸好这家店一直开着到了现在,好歹还能有点记忆里的味道。

    “没想到你还是个美食挖掘家。”

    “我还知道这家店的招牌味道都不错,有空带你多过来尝尝。”

    李蔓回过头望了一眼招牌上的面食,看到了特大字号的杂粮面,红红火火的勾人食欲,让人想起了以前食堂里她最喜欢吃的就是加了好多配菜的杂粮面。再看看桌上的有些寡淡的面条,觉得嘴里干巴巴的,又加了些辣椒。

    “那我下次要吃那个特大字号的招牌面条。”李蔓指着牌面上加粗的字体说道,“嗯,还要加卤鸡蛋、海带丝、千张丝、小青菜、豆芽。”

    “行,下次吃那个。”秦维桥蓦地笑了一声,他就知道。

    “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很能吃?”

    “没有。”

    “你狡辩。”

    “……对,我狡辩。”

    饭后秦维桥开车带着李蔓去了工作室,让她自己在里边玩,他赶着和张沐他们商量剧组后续的安排,最后揉了下她的发顶出去了。

    李蔓进到办公室里坐在沙发上,从书架里抽出上次没看完的书接着看。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她手机上收到了他发的一条消息,说自己现在抽不开身送她回去,让她到楼下,钟远在那里等她。

    李蔓经过拐角的办公室时,看到秦维桥坐在办公室里,一整条会议长桌四周坐满了人,有几个是网上脸熟的演员,手里捧着剧本在讨论着,有的剧本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批注,五颜六色的。秦维桥许是感知到她走过,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和身边的人交流着。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麻烦你跑一趟了。”李蔓走到驾驶位上,对着钟远说。

    “不行,秦导会算着时间给我打电话的。”

    “……行吧。”

    李蔓打开副驾坐了上去。

    “你跟着秦维桥多久了啊?他平时对你们怎么样啊?会骂你们么?”李蔓不知道他平时工作中是什么样的,就问钟远。

    “秦导工作室成立那天我就跟着秦导了,到现在也三年了。秦导平时对我们挺好的,平时和过年过节的福利也多。这么几年没见过秦导骂人的样子,顶多就是挖苦你,让你恨不得以头抢地。”

    倒也是他的风格,再生气也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些冷厉的话。这么想来,秦维桥对她还算是温和的了,说的话也不尖锐,倒是她,什么话都往外倒。

    李蔓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晕黄的路灯,神思不定。

    “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先上去了。”李蔓下车后对钟远说道,他点头后道谢走了。

    园区里的灯光在暗夜里拉起一片光明,不少飞蛾在灯光下飞舞盘旋,盘成一道黑圈。前头的飞得急,一头撞倒在玻璃罩上被灯光灼烧翩然落地,可是趋光性让后面的飞蛾前赴后继向着光源前进,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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