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挟持着卜秋台进了小楼,顺着朱红的旋梯往楼上的暖房中走。楼中处处挂着红绸彩帐,四处都充斥着暧昧糜烂的气息。
情况不妙,卜秋台想。韩天铄和一群杂兵她还能伺机应付,而韩天钾修为高深,她未必还能有机会挣脱。
一溜戏子打扮的人正从旋梯上下来,见了韩天铄,恭敬地避让行礼。
韩天铄:“我大哥在上面吗?”
“回韩公子,宗主在。”为首的丑角躬身回答。
卜秋台眸光闪了一闪,只见后面几个唱武角儿的戏子手上拿着像软鞭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可以弯转缠绕,但表面带着像釉质一样的光泽,看起来柔中带坚。
这几根物什虽然色调朴素,颜色却十分浓郁细腻,打弯儿处,似乎能窥见流体在其中运转。
那是用闰石做的,跟卜秋台腕上的断弦是一类东西。
韩天铄听大哥就在楼上,负手往上走,戏子们恭顺地低着头等他走过。
卜秋台被挟在后面,想起了这二十年间的耳濡目染。曾经她以为正经江湖客都是行真气的,而闰气只有戏班的刀马旦和武生才会用,所以闰气被正统武门鄙视作“伶人所擅之气”。
卜秋台自幼习的是最纯正的真气之道,对闰气的偏见一直伴随着她过去的人生,直到那晚那个刺客出现,击碎了她对闰气固有的印象。
隐于内室,供人取乐,虽有锋芒却永远上不了台面,一个“闰”字已经写定了闰气的宿命,正如许多女人的悲剧。
卜秋台眼帘微垂,或许不得已背上骂名的自己也是同样的可怜。
韩天铄带士兵们走到顶层后,抬手就推开一扇精致的门:“大哥,你猜我给你送来了什么好东西?”
“哎呀——!”门里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叫,“你个不懂规矩的,进来不知道敲门吗?”
那女人的声音,愠怒中带着娇嗔,一听就是个妖娆妇人。
韩天铄立刻把门关上了,站在门外讪讪地赔罪:“哎呦,小嫂嫂,我不知道你在里面呐,我的不是,我这就走了!”
“什么好东西?”门里传来一个浑厚有力的男人声音。
韩天铄尴尬地搓搓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
门被霍然拉开了,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孔武的中年男人。男人身形格外壮硕,松散的衣襟下肌肉虬结,粗重的眉毛下一双虎目凛利非常,见到被刀剑簇着的卜秋台,审视地眯了起来。
“秦、秦璧如。”韩天铄似蚊子哼哼,“跟连云峔门生一块抓来的。”
门里探头的女人捂着胸口,闻言立刻变了脸色,用眼刀剜着韩天铄。
男人正是熙日宗宗主韩天钾,他只打量了卜秋台一会儿,就把脸转向了缩成鹌鹑的韩天铄。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那位’还在熙日宗的时候你不要乱晃荡?”
“是、是。”韩天铄又缩了缩脖子,“我是绕开那边走的,还有这么多护卫,大哥不用担心我……”
“护卫有个屁用!”韩天钾骤然发怒:“你要撞上了那个神经病,护卫用来给你收尸吗!?”
“大、大大大哥我错了,我这就滚回房里去!”韩天铄心尖一颤,忙不迭地推着跟来的一伙人,“走走走!别碍大哥的眼!”
“等等,这个女人留下。”韩天钾突然说。
韩天钾身后的女人立刻瞪圆了眼,怒气冲冲地咬着艳红的嘴唇。
韩天铄满脸霉相,只得心中叫苦地把卜秋台留下,带着士兵们脚底抹油开溜了。
韩天钾的目光落回到卜秋台身上。
卜秋台双手被缚在身后,身子却挺得直直的,在韩天钾充满压迫感的注视下漠然地看着前方,眼睛都没眨一下。
韩天钾:“你不是秦璧如,为什么冒充她?”
卜秋台没理他。
女人娇滴滴地走了过来,暴露妩媚的身体贴上韩天钾粗壮的手臂,阴阳怪气道:“奴家没见过秦璧如也知道她不是,秦璧如是可人儿的美女,哪像这个长得凶巴巴的?”
韩天钾玩味地看着卜秋台,缓缓道:“确实凶了点,不过……长得也是不错。”
女人立即怨毒地剐了卜秋台一眼,不满道:“宗主!这女人哪有慕容好看啊?今晚都要过去了,我们别理她了!”
“诶——,慕容,你不懂。”韩天钾完全不去捉摸女人的心思,捏起慕容氏尖尖的下巴,挑逗地说:“你当然好看了,但你是妩媚的那种好看,这个,是带了点冷艳的好看。”
卜秋台性格清正冷淡,本不该与一个“艳”字沾边,可偏偏一双眸的轮廓生的曲线张扬,给她加了几笔邪异色彩,此时沉着个脸,说她冷艳倒也不算冤枉。
慕容氏气得腮帮子都鼓了。
“你,进来。”韩天钾吩咐。
“给我把手解开。”卜秋台冷冷道。
韩天钾不恼反笑,朝慕容氏努努嘴。慕容氏神情阴险地走到卜秋台身后,给她解开麻绳时,用尖锐的指甲在她手上狠掐几下。
麻绳松开的瞬间,卜秋台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慕容氏惊叫着被扇飞了出去,糊满脂粉的脸拍在了旁边的柱子上,鼻血顿时汹涌地流了出来。
“好大的胆子!”韩天钾性情暴虐,霎时怒极,扬起手来。
卜秋台立即矮身,旋即折臂,提起十成劲力朝韩天钾的腹部猛然击去,动作快得像一道残影。
然而,能坐镇天下第一大宗的人注定不是卜秋台现在能挑战的。
卜秋台击出的肘没触到韩天钾的肚子,却正抵在了一个粗大的手掌中心,对方浑厚的真气不仅止住了卜秋台的攻势,还震得她臂骨欲裂。
韩天钾冷冷地笑了,握住她的臂腕,向前轻松一掰。
“啊!”
卜秋台实在控制不住,痛吟出了声。
韩天钾:“不自量力。”
“宗主!杀了这个贱人!”慕容氏嘴里含着鼻血哭喊道。
“杀了?便宜她了。”韩天钾森森然看着神色狰狞的卜秋台,嘴角勾起一个笑,“对于女人来说,杀她不如折磨她。”
他又抓来卜秋台另一只手腕,仅用一只手就把卜秋台的双手紧紧地箍在了一起,然后大力地一带臂,把她的身体粗暴地甩到了另一根立柱上,然后用闲着的右手摸上了卜秋台的腰。
一阵恶寒顿时窜上了卜秋台的脊柱,她感到腰间似有一只阴湿的爬虫不断往上爬,不禁恍惚:
不是说自己不在意吗?难道自己竟也是个普通的女人,终究逃不出牵绊了女人千年的魔咒?
莫大的悲凉如巨浪一般掀过了卜秋台的头顶,一时间,她感到自己过去所有的高傲都像是一个笑话,可以被人放在指间任意揉捏。
被韩天钾钳制住的卜秋台像被钉在了柱子上,动弹不得,只得任由对方变本加厉地冒犯自己。卜秋台所有的意志只剩下痛苦与无助,从未有过的求饶的欲望开始抬起了头,她感到,曾经所有的信念似乎要坚持不住了。
心火将死间,她不经意地一抬头。
韩天钾的神情落入了她的眼帘——随着她的表情越是痛苦不堪,韩天钾的神情就越是兴奋不已,此时,他正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自己的绝望。
卜秋台仿佛被扎了一下,忽然清醒了几分。
她的祖父卜泓渊是震古烁今的一代枭雄,曾力挽狂澜结束了银鬼祸乱。她的父亲卜青岳曾是江湖上绝无仅有的少年宗主,于动荡之中安宗定族、重振怀玉山谷,亦是毋庸置疑的盖世英雄。而她作为卜氏唯一的后裔,如今被拿捏在怀玉山谷的死对头手里,就算是被折磨死,也不该流露出半分怯懦。
卜秋台直视着韩天钾的眼,心中滑过了一个念头,她决定试一试。
韩天钾发现年轻女人眼中的无助隐没不见了,竟换成了与他如出一辙的玩味意思,不禁疑惑地一愣。
卜秋台强撑着掩盖住内心的战栗,面儿上蔑视地睨着韩天钾,如同看着一个给她按摩的奴才。
“哈哈哈哈,很舒服,乖儿继续往上摸!”
韩天钾的手果然停住了,刚才的亢奋随即隐褪。
“你想死吗?”他沉声问。
“不想。”卜秋台笑着答,“死可比这个疼多了。”
韩天钾凝视她片刻,突然仰头,竟然大笑起来:“有意思!你很有意思!你是故意这样激我,想让我罢手是吗?”
卜秋台偏过头,舔了舔嘴唇:“你已经摸到这里了,罢不罢手有太大区别吗?我只是觉得你兴奋的样子像一条流着涎水的狗,我今天就当是喂狗了。”
“啪!”
韩天钾的五指像钢条一般,几乎将卜秋台的颈骨给打折了过去。卜秋台眼前霎时一黑,脸上硕大的手印火辣辣的疼。
鼻血延过了卜秋台的双唇。
韩天钾:“你的确很不同,但不同要有不同的代价。本来见你有几分姿色可以留你一命,现在看来,只能将你扒皮抽筋,喂我那几条好犬了。”
卜秋台失去意识了片刻,神志恢复后,干裂的唇竟勾起了一点笑意。
她成功了。现在她终于得到了跟被俘虏的男人同样的待遇,而不是被当做欲望的对象,先被人想着掠夺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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