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澜走近一步,路灯的灯光都被他全部挡住了。他好高,朱理理被他的阴影笼罩,下意识想退后,但背后已经是墙了。
“那个……”朱理理转移话题,关心地问,“你,你怎么跑的好像很累?”
路口离club所在的楼并不远,就这一条街,站在路边就能看见。这么点路,大概两三百米。
赵老板冷笑,语气不善,“老子跑的楼梯。”
这个时间人多的要命,电梯上去下来都要半天。不如楼梯快。
朱理理瞧他一眼,轻轻哦了声。
另一边,漫漫被问完话,人还像是没回神。她眼眶通红,但一直没掉眼泪。估计是被吓狠了。看见赵平澜,才像被打开了开关一样,扑在他怀里哭出来。
能哭出来才好。
赵平澜一只手在她背后轻拍着,问了一句什么,漫漫听完哭的更厉害了。
现场短暂地交待之后,在场的人还得跟着警察叔叔去一趟警察局做笔录。
赵平澜给段屿成打电话说了声,让他们不用担心,等着就行。
朱理理生平第一次坐警车,进警局。
到了警局,朱理理看着干净冷清的墙上‘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不由得也生起一种庄严之感。还有特别踏实的安全感。
走进一间办公室,警察叔叔让她坐在椅子上先等一会儿。
朱理理端坐着。
眼前,对面的墙上贴着‘严肃、团结、紧张’几个字,她看着看着,也严肃起来。
过了几分钟,警察叔叔找她过去做笔录,问了几个问题,再聊了会儿天,一些关于安全和自我保护的话题。
警察叔叔说以后遇见这种情况第一件事就要报警,然后量力而行。帮助别人的同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朱理理认真听讲。
她思绪是有些朦胧的,但脑袋又很清晰。
在记录上签完字,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朱理理长舒了一口气。她好像是最先出来的,走廊里安静整洁,只有她一个人。
朱理理独自走到警局门外去静了静。
秋来萧瑟,晚上有不停的风。
朱理理吹着风,人舒服了不少。她背靠着冰凉的墙,才觉得自己有点腿软。朱理理干脆在墙角蹲下。
她这会儿放松下来,才察觉到手臂上隐隐传来的疼痛感。朱理理穿着长袖单衣,她卷起袖子看了眼,手臂上赫然一道青紫的痕迹。
朱理理反应慢了半拍,认真想了想。
大概是被车门撞的。她当时被拽上车拼命扒着车门没放手,他们直接把门撞上来,想让她松手。
那一下要是松了,她和漫漫就直接被带走了。
真该死。
那三个人在和警察交待的时候,一直声称是漫漫的朋友。漫漫确实和他们见过几次,但这个所谓的‘认识’,不过是互不相识的两个圈子被共同的某个朋友联系在一起,在某些场合见过两次面罢了。根本算不上相识。
更无法料到那些人怀揣着这样的恶意。
朱理理心里又闷又气,各种各样的情绪缠在一起,压抑地让人呼吸也不顺畅。
“真是垃圾……”
朱理理放下袖子,看着地面低声骂了一句,深深吸气。
“骂轻了。”
朱理理顿了一下,抬头。
她对赵平澜的声音似乎有着很清晰的辨别记忆。一听到就能带走注意力的那种。
夜色漆黑,只有路边的两盏路灯打着模糊的灯光。光线分散。
赵平澜站在她跟前,身影轮廓带着一层柔柔的光晕。他一边找出烟和打火机,平淡地告诉她,“那叫畜生。”
朱理理鼻子酸了一下,眼睛被风吹的难受。她垂眸,又听见赵平澜问。
“还好吗?”
“嗯。”
他的影子朦胧不清,“今天晚上我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半天没收到回复,结果接到了江见林的电话。那么一会儿没看住,就出事了。
朱理理扯着自己的鞋带,如实道,“我就是那个时候看见漫漫的……”
他沉默两秒,“你看见的那个时候,第一件事情应该是给我打电话。”
“我当时……”朱理理皱了皱眉,“脑袋一热就冲过去了。我也没想到……”
赵平澜打断她的话,“没想到他们不怕是吗。”
朱理理点头。
在三个试图犯罪的男人眼里,她一个人再有勇气,又有什么威胁力。
打火机的声音不轻不重,赵平澜点了支烟,淡声道,“抬头,看着我。”
朱理理看向他。
“朱丽叶公主,我告诉你一件事。”
赵平澜夹着烟的左手抬起,虚停在眉骨的位置,他的声音低沉又平静,像此刻微微的晚风,“这世上,大多数女人的道德、价值、底线,在这里。”
他垂眼看着她,左手慢慢下移,经过胸口,腰腹,再往下,停在大腿处。
“大多数男人的道德,价值和底线,在这里。”
朱理理的目光跟着他的手停下。
“明白吗?”
好像明白。
朱理理慢慢点头。
“男人天生具有侵犯的力量,所以他们某种虚无的自我总是高高在上。就像大自然里所有的动物一样,但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也就是人具有人性。”赵平澜重新咬着烟,在烟雾里微微眯眼,沉声道,“而男人那点与生俱来的原始优越感,可以让男人丧失人性,轻易被下半身支配。这种优越,被大多数男人称为‘尊严’。”
朱理理望着他,有些发怔。
“所以公主殿下,在你面对男人造成的危险想要帮助别人的时候,更重要的是要保护好自己。不可冷漠,但更不能脑袋一热。”赵平澜走近两步,站在她身边,抬手推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的脑袋够热几次?”
朱理理脑袋微微往后,完全仰着脖子看他。她蹲着,他站着,过大的差距让他显得更高了。她整个人都在他的身影里。
他讲道理的样子太顺眼了。
朱理理摸了摸额头,轻声说,“我知道。”
“你知道?”赵平澜低头看着她,目光深深地能压人,“你知道今天晚上如果不是江见林正好赶到,会发生什么?”
朱理理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影子,不说话了。
“我跟你讲个事。”
赵平澜靠着墙,平静道,“高中的时候,我见过几个辍学的混混。后来听说坐牢了。他们做过的烂事里,其中一件就是曾经在一次朋友约的局上,他们看上一个女孩子,因为觉得那个女生身材好,就把她骗到酒店去了。”
骗去怎么样了,是个人都能猜到。
朱理理头低的更深。
赵平澜不是想吓唬她,他是想告诉她,男人对女人的恶意是没有底线的。
朱理理没忍住,沉沉骂了句,“畜生。”
她仰头看向他,气的眼尾有些泛红。朱理理郁气烧心,一杆子重重打翻,殃及池鱼。
“赵平澜,你们男的真不是东西!”
赵平澜低头笑了声,“对。”
朱理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以后遇到事,第一件事,报警。第二件事,给我打电话。记住没?”
朱理理继续盯他。
香烟在他指间,星子明灭。
赵平澜对上她的目光,片刻,抬手压在她脑袋上,语气轻轻,“不过,我们朱丽叶公主今晚很勇敢。”
警察叔叔也是这么说的。
朱理理吸了吸鼻子。
赵平澜懒懒张开手臂,在警察局门口痞里痞气,“要抱抱吗?”
呸。
谁要抱抱。
朱理理心念微动,还是本能地顶他,“矫情死了!”
但是拒绝完,她又突然想,漫漫能抱,她凭啥不能抱。
朱理理说完盯着他身前衣服上轻微的褶痕看了几秒钟,一头撞上去。
赵平澜闷闷地笑了声。
他的手掌很大,不轻不重地压在她脑袋后。仿佛托住了她。
朱理理还蹲在那,她半侧着身子,两只手拽着他腰侧的衣服。整张脸埋在他肚子上。
“太……吓人了——!”
她声音闷闷地喊出来,带着发泄的害怕和委屈,还有点哭腔。呼吸的热气隔着不厚的衣物传到里面。赵平澜胸膛微震,轻笑,“太什么?大点声。”
他听见了。
她说的是太他妈吓人了。
不过语气词被刻意模糊掉了。
朱理理闷在他衣服里摇头,不说了。
“太他妈的吓人了,朱丽叶。”赵平澜替她说,“大声点。”
“……公主不能说脏话。”
朱理理自暴自弃。
草了。
赵平澜落败,对她的话无法有异议。他身子靠在墙上,一声声的笑隔着胸腔传进她耳朵里。
暗夜流光。
–
所有的事情结束,已经很晚。
离开警局前,赵平澜和漫漫单独聊了二十多分钟。
朱理理猜,他一定是在教她要好好保护自己。
漫漫情绪已经好了很多,朋友来接她之前,她狠狠抱了朱理理五分钟。说以后朱理理就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姐妹,有什么事,她一定为她两肋插刀。
朱理理也狠狠回抱,以示真心。
那边,何小满正好打电话过来,他们还在夜市。赵平澜说清楚事情以后,让他们先回工作室休息。
至于这边。
时间太晚了,这里离何小满的工作室又太远,折腾了一晚上,已经筋疲力尽。
江见林在手机上找了家附近最近的旅馆,订了一间房。只订一间是因为只剩一间了。三个人又懒得再折腾,订完房间直接就打车去了。
旅馆标准间正好两张床。
朱理理一张,江见林和赵平澜一张。
进了房间,江爷倒头就睡。
朱理理坐在床上,挠了挠脖子,渐渐发呆。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她第一次跟两个男生在同一个房间睡觉。
好变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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