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天空群星璀璨,卫澜待小德子带太医到后,便在秦姒枕边留了一封信,自己独自一人走到观星台上。
而他的老师,现如今的司天台监证玄曜,早已等候多时了。
玄曜年长卫澜七岁,十六岁以榜眼的身份入朝为官,现如今两人相互为君臣、为师生、为兄弟。
玄曜回想起在卫澜十岁那年,辅政大臣李乾以蛊惑君心为由,斩了学识渊博的时任帝师,让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担任了教育一国之君的大事。
从那时起到如今,已经整整八年了
玄曜看着满天星辰,听到背后有人声,知道卫澜来了。
玄曜:“皇上,您果然来了,微臣在此恭候多时。”
卫澜:“老师怎知朕今夜会来?。”
玄曜看着天边的那颗黯淡的星星:“微臣夜观天象,见紫微星比起以往有了许多生机。”
自从卫澜亲政以来,他每每望天边的紫微星都觉得它被周围的星星夺了光芒。
辅政大臣李乾不肯交出权力,反而在朝堂之上大力诛杀异己;宫中宦官借机壮大势力;南方军阀造反,北方游牧叛乱。
这前朝后宫之路皆是险象环生,卫澜只得步步为营,每一步行差踏错,都将万劫不复。
在卫澜刚刚亲政之时,他曾问过玄曜:“求问老师,朕该如何做,才能将这乱局稳定下来。”
玄曜那时也是看着漫天的星空,注视着那颗腹背受敌紫微星,遗憾地摇了摇头:“微臣无能为力,请皇上恕罪。”
终于,三月之前,玄曜以太傅的身份邀卫澜来观星台一见。
卫澜拱手:“今日老师叫朕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玄曜:“为师不讲别的,就讲一个运字。”
卫澜:“运?”
玄曜:“没错。臣往夜观紫微星,见紫微星黯淡无光,想来是紫微星七灵少了一灵。但今日微臣见一女子,仿佛携紫微星一脉而来……想必我大魏的国运要逆转了。”
卫澜有些着急:“那女子是谁?”
玄曜从怀中拿出了一页书卷,递给了卫澜:“微臣已经帮陛下查清楚了,是秦大人家的长女。”
卫澜接过玄曜递来的书卷,书卷展开,画中女子实有倾城之姿。
卫澜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卷中的女子:“那敢问老师,朕需要做什么?”
玄曜笑了笑:“需要,需要皇上得到她的心。”
“得到她的心?”
“皇上与她心意相通后,紫微星七灵汇合,天下可安矣。”玄曜说完,抬步离开观星台。
“心意相通?”卫澜喃喃。
至现如今,卫澜宫中还没有一个妃嫔,他也从未拥有过一个女人。
那如何得到一个女子的心,如何与一个女子心意相通,却是连玄曜都未曾教过他的东西。
前些日子李丞相提议大选,呈上了秀女的名册。
卫澜略略浏览了一下,发现这些秀女的父兄一辈几乎全看李丞相的脸色在宫中做事。
除此之外,在呈上名册过后,李丞相派人与他详细商量了各秀女进宫后的位份,要求将李丞相的长女李云茹立为皇后。
卫澜对于选秀一事并无兴趣,对于李丞相的提议他也并无异议,不以为意地在奏折上画了个圈。
他知道这又是李丞相将自己的爪牙延伸进宫内的手段罢了。
但现如今听到了帝师的这一番话,他知道情况有变了。
因此在忐忑之中,他在秀女名册上添上了秦姒的名字,强行要她参加选秀。
又将本来该册封为皇后的李云茹降为贵妃,致使贵妃在册封当日的晚上与他大闹一场,两人不欢而散。
但在秦姒进宫之后,卫澜该如何与她相处,这让卫澜感到手足无措。
那到底该如何得到一个女子的心?他为此特意去向在人间潇洒游乐的三王爷请教。
三王爷人送外号游乐王,平日只知玩乐,不理政事,终日流连于花丛之中。
卫澜拿定主意后去向他请教:“三弟,朕近日看到了一个女子,要怎么得到她的心?”
彼时游乐王正在府上左拥右抱欣赏歌舞,突然听到皇兄找自己,便一下来了兴致:“这天底下还有哪个女子的心是哥哥你得不到的?”
卫澜咳嗽了两声:“朕下旨让她入宫,可她似乎特别不情愿。”
“这个嘛。”游乐王卫霖听到后替卫澜满上酒后,脑海中搜刮了一下最近宫里的八卦,“最近进宫的女子,您该不会说的是秦贵人吧。”
“不瞒三弟,正是秦贵人。”
游乐王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呀皇兄,我明白了。哥,一个女人,难以抵抗无比尊崇的地位,您这刚一进宫就只给了她一个贵人的阶位……”
卫澜听到此处,半信半疑:“三弟的意思是给她升位份?可此事于制不符,恐引起后宫其他诸妃不满。”
玄曜从小就教他公平与制衡之道,按照游乐王的说法,恐怕会出乱子。
游乐王摆出了一副“非也非也”的表情:“这谁升官都要惹他人眼红,升官升官,就只有升的开心,管旁人这么多做什么?”
因此卫澜将秦姒连升两阶,得到太监的回应是:“襄妃满面愁容,甚为担忧。”
在此之后卫澜又去请教游乐王,游乐王道:
“那哥你就送她金银玉器、锦衣华服,简而言之,就是买买买。”
“此话怎讲?”
游乐王卫霖将扇子一折,拍了拍卫澜的肩膀:“哥,你信我,没有哪个女人能逃过珠宝首饰的进攻,尤其还是您的进攻。”
随后,宫里的珠宝玉器,满世界的奇物珍宝,在入宫后统统都第一时间往关雎宫送去。
可得到太监来报的回应却是:“襄妃简单谢恩,无甚动容。”
“无甚动容?难道朕被讨厌了?”卫澜自语。
在秦姒进宫一月有余之时,卫澜在与玄曜喝酒时再次聊起了此事。
玄曜听到后端起了酒杯,小酌一口:“游乐王的方法并没有错。试问这天下有几人能逃过权势地位金钱珍宝的诱惑。可如此看来,此女并非普通之辈,不然,上天又如何使她身系我大魏的国运呢?”
卫澜点头:“老师说的是。但依朕看,恐怕是朕强行让她进宫,惹了她不快。说到底,老师您认为朕是不是缺了尊重?”
“哈哈哈哈。”玄曜笑出了声,“皇上这话说得有理。微臣对于男女的感情之事,还不甚了解,如何得到那位娘娘的心,还得您自己琢磨。”
此事距今为止已有两月有余,这才有了秦姒进宫以来连升妃阶,皇上却不闻不问的景象。
但今夜紫微星恢复了些许生机,再加上整个京州传得沸沸扬扬的皇上亲自下旨将秦冠一案推翻重审,玄曜便知道,此事定与襄妃娘娘有关了。
只是替秦冠翻案,可不能光凭一腔热血这么简单,玄曜身为卫澜的老师,还是透露出了些许担忧:“不知襄妃娘娘使了什么计谋,让皇上您为她将此案推翻重审。您要知道,这件事背后,少说没有丞相大人的手笔。”
卫澜沉默了一下,是昨夜襄妃拼死救父的勇气吧。
卫澜自知此案有诈,但一想到若要重查此案,无异于是与丞相作对,心中便缺乏继续前进的动力。
但昨夜卫澜感念襄妃,又点着烛台重新将卷轴与证据审查了一番,却意外发现刑部呈上来的证据大有蹊跷。
“朕昨日重新审查了证据,发现了重大纰漏。”卫澜随后将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告诉了玄曜。
玄曜点头:“既然拿到了证据,那就是有把握之仗、但丞相李乾的爪牙已经遍布朝廷内外,明日百官不免会为难皇上,皇上要做好准备。”
“朕明白。”
清晨紫宸殿:
朝堂之上,卫澜在坐上龙椅后,百官仍然表现出一片散漫的状态。
按照以往来说,这朝议都只是一个摆设。
皇上六岁登基,万事都由辅政大臣李乾处理,皇上坐在上面只是一个李乾的提线木偶。
现如今皇上已经成年,这种情况断断续续持续了十二年。
卫澜看到百官散漫的样子,咳嗽了两声,拉回了他们的注意,随后便道:
“诸位爱卿,昨夜朕夜审卷宗,发现了秦冠一案的重大纰漏,现决定将此案推翻重审。”
敏感的李乾立刻觉得事情不对,便与左右官员交换了眼色,刑部尚书薛保国领会了丞相的意思,立即上前一步:“不知有何纰漏?依老臣看,此案刑部已经证据确凿,且流程正确无误,没有重审的必要。”
此时朝中百官纷纷附和,众臣皆认为没有重审的必要。
台下官员的反应早已在卫澜的预料之中,卫澜道:“薛大人?您当真认为证据无误?小德子,将证据呈给薛大人过目。”
薛保国只瞄了证据一眼,就觉得头晕,只因这构陷秦冠的证据,是他自己一笔一笔拓上去的。
卫澜看着文武百官,拿出了从未有过的气势:“无论是侮辱圣朕的诗,还是与南方军阀来往的信件,相同的字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即使是同一个人,也不可能将每一个字写得完全一样,而这些字虽然是秦冠与其子秦宵的字迹,可太过呆板,一看便知是拓上去的。薛大人,到此,您还说证据确凿吗?”
薛保国此时已开始连连求饶:“啊。这个,陛下说的是,陛下说的是。”
李乾心中轻笑,想到这小皇帝长到现在,居然敢与自己的人叫板。他的左膀薛保国一向胆小,但他的右臂杨森可是铁腕铮铮啊。
监察御史杨森上前一步:“虽然证据有误,但秦冠父子都已经签字画押,伏法认罪。陛下这般质疑刑部同僚办事,怕是会伤了臣子的心啊。”
这杨森和那胆小怕事的薛保国不一样,他一贯喜欢颠倒黑白,今天自己非给他点厉害瞧瞧。
卫澜听到后怒怼杨森:“签字画押?怕不是被你刑吏屈打成招。”
杨森听到后一愣,皇上自登基以来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
杨森看看李乾,李乾也觉得事情不妙,给工部侍郎白焕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上去给皇上施压。
待卫澜说完,工部侍郎领白焕会了李乾的意思,上前道:“看来此事是刑部尚书薛大人审查不力,臣请求让刑部尚书薛大人重查此案。”
李乾听到后很满意,这案子被查出了破绽又如何?只要主审官还是他的人,那秦冠这次就逃不过人头落地的下场。
薛保国马上上前:“正是正是。臣一贯忠君爱国,这次有了不小疏忽,就让臣将功补过吧。”
谁知卫澜听到此话后直接否决:“刑部尚书薛保国在此案有重大疏漏,有渎职嫌疑。罚俸禄一百担,此案改由刑部侍郎崔毅审理。”
正好现在国库紧张,就先让薛保国爱国一番吧。
李乾一听到此,觉得卫澜此事是偏要与他作对了:“回皇上,崔大人才调去刑部不久,且人又年轻,缺乏办理答案的经验,依老臣看,薛大人在刑部任职数十年,期间从未有过纰漏,何不如让薛大人戴罪立功?”
卫澜听后一笑:“李丞相,我看薛大人是为官太久,分不清对错是非了吧。”
薛保国听到后腿一软,若没有一旁的大臣扶着,险些晕了过去。
这话像是在暗讽他在丞相的指令下罔顾人命,分不清谁才是君,谁才是臣。
众百官听到这话后,也无人再反对。
“此事就当如此,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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