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们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卧槽。
“那真的是小师叔吗?”
“许是幻境所为, 都是虚假的吧。”
“我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女修。”
“定然是幻境所为。”
“卷轴的任务发生变化,难道小师叔就是邪魔之主?”
“这么美的女修,我怎么舍得下手杀死她呢?”
“定然是幻境。”
“小师叔的修为竟如此之高吗?”
“曾听闻小师叔十招之内完败掌门, 原竟不是谣言吗?”
“定然是幻境。”
一旁的弟子扭头看向嘟嘟囔囔, 只会重复一句“定然是幻境”的弟子,抬手就是一巴掌,随即亲切地捧着他的脸, “乖,是幻境吗?”
那人呆呆摇头, 发出两句评价。
“应当不是。”
“你好恶心。”
顾西辞在旁边听的一阵无语。
忽见不远处鹤寻云眉心隐约浮现出一点红, 是要犯病的前奏。
他闪身过去,却见鹤寻云眉心红痣渐渐消退,“感觉如何?我带你出去?”
鹤寻云微微摇头,“我没事,叫师兄为我担心了。”
本来是要犯病的。
可郁岁这般声势浩大的出场, 灵气又骤然稀薄, 阴差阳错的竟然阻止了发病。
他抬头望向浮在空中的少女。
——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直视她, 心跳忽而乱了节奏。
随即立刻注意到了少女肩膀的蛇。
竖瞳蕴含阴毒,微微警告地看向他……不,看着每一个弟子,就像是少女的守护灵一般。
鹤寻云看不出蛇的真身, 但直觉那就是裴湮。
他微微垂下眼。
忽然有几分羡慕师父。
灵气之中。
郁岁原本只是在忧愁龙傲天怎么办,如今一低头, 乌泱泱全是一片呆滞恍惚又不可置信的面孔。
“……”
“我现在伪装还来得及吗?”
裴湮贴在她耳边,蛇信子划过肌肤,留下一片冰凉的湿润,“已经如此了, 欲盖弥彰不如坦然面对。”
郁岁深以为然。
微微抬手凝聚出双剑,剑柄缀着泣血红玉,众人只觉残影闪过,霜剑似花,层层堆开,吐出的却不是娇嫩花蕊,而是磅礴剑气。
一剑破幻境。
霞光满天,宛若劈开混沌。
等他们回过神时,已然在试炼场以外。
郁岁也踏出了试炼场。
她乖乖站在原地,收了剑,又是一个炼气期的脆弱花瓶。
可那一剑的风华却在众位弟子心中久久无法散去。
那是,可以与裴湮比肩的一剑啊!
谁能想到一个炼气期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她真的是炼气期吗?
忽有弟子回过神,似是发现了什么,迫不及待的小声与周围同伴分享,“二师叔和三师叔也被赶出来了吗?”
“许是二师叔与三师叔的修为被压制了?”
“哦哦哦也对。”
郁岁为了避免他们尴尬,忙解释说,“是试炼场崩塌了,所以一起出来了。”
那两位弟子本来在小声讨论,没料到被听见,此时又遭受了一次暴击。
好像。
将试炼场弄崩塌更让人震撼吧?
任吟也处在不可置信的情绪之中——她从踏入试炼场到出来,几乎是在转瞬之间的事情,好像都没能经历什么,原本对剑术的磨练也草草了事。
种种一切,都颠覆了她之前的认知。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说,机械性地看向郁岁,“小师姐是隐藏修为了吗?”
郁岁沉默两秒,腼腆回答:“可能我的炼气期与你们的不太一样。”
任吟更恍惚了。
毫无灵根的炼气期。
修为却如此之高。
这炼气期确实与他们的炼气期不太一样。
掌门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议论,“此次试炼,于你们的心境,是一场极大的磨练。”
可不就是一场磨练。
磨练的可太大了,都快精神恍惚了!
尤其是在听到郁岁说自己仍然是炼气期时,更恍惚了。
同样是炼气期。
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掌门见他们像是丢了魂一样,又多安抚了他们几句,随后又说,“试炼场在下月会再开启一次,希望大家继续努力……”
吧啦吧啦吧啦。
郁岁没听进去,她正在看宁孤临。
脱离了试炼场,他的伤好了大半,修为则是肉眼可见的增加,已经稳定在了筑基。
正巧。
宁孤临也在看她,目光冰凉,像是万念俱灰,又燃烧着熊熊烈火。
【系统啧啧啧几声,指责说:你瞅瞅你瞅瞅,好好一龙傲天,让你给祸祸成什么样了?】
郁岁:“……”
她愧疚道歉。
“怪只怪,我是反派。”
【系统冷笑:呸!你就是想为裴湮扫清障碍!】
郁岁心想,这还真不是。
她只是为了试探一下剧情能否改变,并不执着于杀掉龙傲天,毕竟与龙傲天无冤无仇,莫名杀了他,也太过残忍。
退一万步讲。
即便剧情无法改变,裴湮如此光风霁月的人物也不会妥协于命运,成为气运之子的垫脚石。
说白了。
所谓的剧情,有很大的可能是天道在背后操纵——
有一个俗套的词。
人定胜天。
郁岁对裴湮还是很有信心的。
顾西辞微微眯起狐狸眼,目光在宁孤临与郁岁之间打转。
幻境中,邪魔将宁孤临带走。
偏偏又只有宁孤临受了伤。
怎么觉得郁岁在针对宁孤临呢?
为什么?
宁孤临有抓住了她什么把柄吗?
顾西辞略微思索。
只想到了收徒大典那天,问心梯的幻境,虽然宁孤临否认了……
他将疑惑压在心中,并不着急求证。
若是真有什么,迟早会露出马脚。
郁岁察觉到顾西辞的目光,回头冲顾西辞微微一笑。
顾西辞也笑,“小师妹的蛇呢?”
鹤寻云微微抬眼看她。
郁岁微微叹息:“蛇性本-淫,我把他留幻境了。”
顾西辞:“?”
这两者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鹤寻云脸色微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郁岁忽略掉胳膊的触感,眼中仿佛闪烁着一丝圣洁的光辉,“我还将静心经留给了他,希望这条蛇可以每天默一遍,修身养性。”
顾西辞:“……”
鹤寻云磕磕巴巴说了句,“确实如此,应该修身养性的。”
郁岁笑,“是的呢。”
顾西辞若有所思,小师弟好像知道点什么。
掌门眼神古怪的看着他们。
颇有一丝丝寂寥。
怎么总觉得,插不上话呢?
他们的谈话都好像在打什么哑迷一样。
他莫名想到了曾经听过的一句话。
——“掌门好尴尬啊,独独落下了他!”
掌门将这句话驱逐出脑海。
是他多想了吧。
待弟子们都散去,掌门叫住了宁孤临,关切问他,眼中溢满了温柔,好像宁孤临是个容易破碎的瓷娃娃一般,温声说,“伤的严重吗?”
宁孤临摇摇头,“没事。”
“已经处理过了,不严重。”
掌门颔首,盯着宁孤临,越看越觉得喜欢,以往是喜欢他的心志却可惜他是杂灵根,现在,“你觉醒了天灵根,又一跃跨入了筑基,前途不可估量……”
他客套了几句,抛出了真正的目的,“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宁孤临眼神一亮。
终于明白何为否极泰来。
他心中忽然有一股预感:
这段黑暗日子将彻底过去,从里面以后等待他的则是全新的开始!
宁孤临克制着激动,“弟子愿意!”
…
临近傍晚的时候。
天空忽然聚集起了黑压压的乌云,粗壮凶猛地电流在云朵里面游荡,轰隆隆作响,却迟迟未曾劈下。
郁岁正玩过家家。
准备来说,是在给小蛇蛇造一个温暖的家。
充分发挥了心灵手巧,为这墨色小蛇做了个嫩黄色的小衣服,让他看起来就像个温暖的向日葵,中和了许多的阴凉。
郁岁嘟囔说:“师父可以变成可爱点的动物吗?”
裴湮充耳不闻。
郁岁唔了声,“你饿吗?”
裴湮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郁岁也没想要他回应自己,他乖乖任由她打扮这件事就很让她惊讶了。
拿了樱桃喂裴湮吃。
见他没张嘴,哄着他说:“吃一口嘛,师父,不吃会饿的。”
她还没见过蛇吃东西呢。
裴湮懒洋洋地睁开眼,竖瞳冰凉,见郁岁眼中全是好奇与期待,张嘴吃了。
郁岁眼眸晶亮。
将整盘樱桃都拿了过来,一颗一颗喂裴湮吃。
最初只是简单的萌宠吃播。
但慢慢,慢慢。
裴湮的吃相就不怎么好了,总是把汁水弄到她手指上,随后又耐心而缓慢地的舔舐吮吸她指腹的甜汁。
郁岁:“……”
为什么,一条蛇,吃东西要这么涩情!
她喂完这个樱桃,正要收手时,食指忽地被他含住,他口腔的温度很低,指尖能触碰到锋利的毒牙,也能感受到湿润的蛇信子。
“……”
郁岁板着脸教育裴湮,“师父,你这个年纪不可以这么重-欲,要修身养性,知道吗?”
裴湮吐出手指,慢悠悠的问,“这便重-欲了?”
他这个语气就像在说“这才哪到哪啊”,像是还有什么大招没使出来。
郁岁忽然觉得。
做师父的,太博学了也不好。
而裴湮又恍然般唔了声,幽幽说,“蛇性本-淫,徒儿多担待。”
郁岁:“……”
她干巴巴的转移话题,“有一个人。”
裴湮慢吞吞的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
郁岁斟酌语言:“有人为他安排了一场戏,还派了个东西帮助他走这个剧情,只要他按部就班的走剧情,未来便是康庄大道,飞升成仙。”
她在说宁孤临。
但裴湮以为她在说自己。
——渡情劫,所谓的冒牌货也是在帮她看清他的真面目,只要渡了情劫,便可飞升成仙,位列仙班。
裴湮恹恹垂头,蛇尾拨弄着郁岁的指尖,似是有几分危险,“然后呢?”
是要渡了情劫。
彻底离开他?
拿他当了垫脚石,再毫不犹豫地抛弃——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呢?·
裴湮很难说真的到了那一步,自己会做出什么。
郁岁像是很纠结接下来怎么说。
裴湮语气温和,似是诱哄一般,宛若呢喃,“岁岁是想过安排好的人生吗?”
郁岁:“嗯?”
她摇摇头,“不是我。”
“是有一个人。”她强调说,“师父觉得,能改变被设定好的人生吗?”
改变设定好的人生?
不愿意渡情劫吗?
裴湮尾巴拨弄她指尖的动作顿了下,眸色晦暗,似是涌上了几分难懂的情绪,但又很快消散。
他忽而笑了声,“想怎么改变?”
郁岁:“自然是圆满结局。”
裴湮倒真像个师父般温和说:“天命一向难违,跟随本心,做到无悔便好。”
郁岁若有所思。
也就是在这时。
空中忽而聚攒起了乌云。
郁岁:“??”
这是来劈她的吗?
她好像也没泄露什么吧?
裴湮仍然垂头玩着她手指,沿着她的指尖滑过手腕,钻进了衣袖,趴在柔软的肌肤上感受温暖。
见郁岁盯着雷劫,他说:“是宁孤临在渡劫。”
郁岁哦了声。
宁孤临的金丹雷劫。
渡完以后就是龙傲天就要开始他辉煌灿烂的人生了。
她摸了摸蛇头,郑重承诺,“即便没有圆满结局,我也会陪着师父的。”
只要裴湮依旧是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她还是很愿意陪着他的。
裴湮垂眼。
本就是他的,自然要陪着他。
宁孤临一日金丹的事传遍了整个问天宗。
再者说。
雷劫越凶猛,其渡劫后修为越深厚。
昨晚雷劫的厉害众人是有目共睹的。
纷纷感叹,宁孤临深藏不露,前途无量。
汪凌云得知这件事以后,一整夜没有睡好,次日一早便来了奉鹤山,想要见郁岁。
他来的时候。
郁岁正在经历一场窒息的梦境。
总觉得浑身都被缠住,禁锢住无法动弹,仿佛遭遇鬼压床一般。
她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
原本袖珍可爱的小蛇,如今变得比她还要长,歪歪扭扭地缠绕在她身上,蛇头抵在她脖颈,闭着眼好像是在睡觉。
“……”
郁岁试图挪动身体,没成功,她委婉暗示:“师父,女孩子都喜欢可可爱爱的小动物。”
裴湮哦了声,无动于衷。
它缠在郁岁身上,蛇尾勾勾搭搭挠着她脚心,郁岁受不了痒,微微蜷缩起来,躲避着蛇尾,余光见蛇的竖瞳正在凝视她,充满了攻击性。
郁岁抬手捂住蛇头。
“师父,变成人吧。”
她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师父,做个人吧”。
手心渐渐濡湿。
被裴湮舔舐着,感觉格外起来。
“师父,你有没有觉得,这比师徒恋刺激?”
裴湮:“什么?”
郁岁望着天花板,耳根泛红,小声嘟囔:“人-兽……”
裴湮幽幽叹道,“蛇性本-淫。”
郁岁:“……”
你怎么能这么记仇?
等汪凌云见到郁岁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他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抬头忽然见郁岁脖子上有些红印,在雪白的皮肤上颇有几分触目惊心,也着实暧昧。
他问,“小师叔的脖子怎么了?”
郁岁轻叹:“被蛇咬了。”
汪凌云想到昨日在试炼场,她肩膀上的那条蛇,真心实意地说,“小师叔还是要教教它规矩,免得下次它再咬到您。”
郁岁心想,我哪能教他规矩啊。
我自己都没规矩呢。
跳过这个话题,她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汪凌云:“弟子想问问,丧葬阁有什么需要弟子做的事吗?”
他是被宁孤临刺激到了。
从小到大,这个弟弟哪里都不如他,没想到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原本不起眼的石头居然是块璞玉。
汪凌云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资质,别说一日金丹了,他能在一月突破筑基都是奇迹。
这般落差之下。
他迫切的想做点事证明自己。
于是便来找郁岁,真城说,“弟子拜入丧葬阁这么久,不想再这么无所事事了。”
汪凌云简直是在用生命嘶吼:
快来压榨我吧!
郁岁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渴望加班的社畜,但目前宁孤临的剧情线尚未展开,系统也没有给她剧透,一时半会儿没什么要做的。
但也不好打击员工积极性。
于是郁岁说:“那你为丧葬阁选一处地址,先把丧葬阁建起来。”
汪凌云重重点头,“好的。”
有事做就好。
他迫切希望自己能够做点事分散注意力。
至于在一十三洲建立丧葬阁。
他以为丧葬阁的总店在魔界,压根没想过丧葬阁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郁岁给他灵石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什么,嘱托说:“毕竟是办丧事的,要低调。”
汪凌云拍拍胸脯保证,“放心吧,阁主,保证让您满意!”
郁岁不大放心,“你知道什么是低调吗?”
汪凌云:“我懂的!”
“就是不被人注意到,但又得让人注意到这里有家店,您放心吧,保证办的妥妥的。”
郁岁听着就觉得不靠谱,“也不必要人注意到,只管低调就好,对了,也要贴合一下丧葬阁的口号。”
汪凌云点头。
表示拿捏了。
郁岁:“……”
总觉得不是很放心啊。
汪凌云为了证明自己办事效率极快。
丧葬阁的选址在一十三洲最繁华的地方。
郁岁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颇有几分不安,她看向汪凌云。
汪凌云神色飞扬,一扫往日的颓废:“大隐隐于市。”
郁岁深有同感:“所言有理。”
忽然之间。
郁岁好像看到的裴湮。
她微微蹙眉。
不对呀,裴湮不是在奉鹤山吗?怎么会在这里?
看错了吧。
【系统用一种格外扬眉吐气的腔调嚷嚷:没错!就是裴湮!】
【系统:他进了酒楼,就在顶楼,能够看到整个城镇哦!他不仅在监视你,还顺便与墨青勾结密谋!】
郁岁狠狠皱眉。
心想这个系统又搞什么脏活?!
——她先入为主的认为又是系统扮演的裴湮。
汪凌云在前面引着郁岁朝丧葬阁走去,发觉郁岁没跟上来,正要疑惑问她怎么了。
忽然见她面无表情地朝不远处的酒楼走去,一副要去抓奸的样子,连忙跟上,“咋地啦?阁主要做什么?可以告诉弟子,弟子时刻为您效劳!”
然后。
然后汪凌云为郁岁开了一间顶楼的房间。
顶楼只有两间房。
都是视野绝佳,又极为奢华的房间。
费用自然极贵。
虽然花的不是他的灵石,但他还是有几分心疼。
到了顶层。
汪凌云见郁岁朝隔壁走过去,忙去拦,“错了错了,阁主,是这一间!”
心里还想着,阁主有时候迷迷糊糊的像小孩一样,怪可爱的。
紧接着。
他就看到这个迷迷糊糊的小孩,一把推开了隔壁的门,一道剑气直冲剑尊下三路。
裴湮晃动了下茶杯,剑气乖顺地淌入杯中,又优雅地将茶盅轻轻扣在桌面,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透着杀伐果断的运筹帷幄之感,又美丽又危险。
汪凌云与墨青目瞪口呆。
总觉得动作慢一点。
这位剑尊/魔尊就要修身养性一辈子了!
郁岁眉眼冷冽,目光掠过房间里的墨青,露出些许厌恶,对系统这种扮演裴湮抹黑他的行为忍耐到了极限。
她冷冷说,“再敢演他,我阉了你。”
系统狂喜。
好啊!
我来递刀!快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fohren 5瓶;东村 1瓶灌溉的营养液~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