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秘境会压制修为。
修为越高, 越容易被压制。
究其原因则是担忧关押在这里的邪魔无人压制修为,极有可能冲破秘境, 乃至毁掉秘境。
而此时。
在被邪魔围攻, 听到系统的话。
绑定无情道升级系统。
天下无敌。
郁岁终于知道阴谋是什么了。
“这些邪魔,是你引过来的,对不对?”
她语气堪称平静, 神色也没有不对,身, 黑白分明的眼眸通透到甚至有几分不谙世事, 天真无邪的很。
系统却没由来的后背发凉。
它安慰自己, 它是九重天的正经员工,可是有编制的,背后有人, 可厉害了, 不用怕。
反复了暗示了好几次也没能压下心中的惧怕。
但箭在弦上。
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不知道要等多久。
——这也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郁岁戒备心太强。
根本不可能绑定一个莫名其妙的系统。
而且她完全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说法,哪怕日后滤镜破碎,也不可能绑定它, 更别提杀夫证道了。
系统这个那个支支吾吾了好几声。
最终矫揉造作的羞涩说。
【系统:哎呀, 人家不是也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了吗?】
话音未落,就见郁岁杀招愈发凌厉,刀刀致命。
它怀疑郁岁是将这群邪魔当成它在砍。
系统:瑟瑟发抖。
它有心说几句调节气氛,见有邪魔从背后偷袭, 连忙大喊。
【系统:小心!】
郁岁反手一剑刺穿了邪魔的眼睛。
系统的代码都颤抖几分。
怎么生气起来,战斗力都提高了吗。
按道理来讲。
意识是起不到决定性作用的。
郁岁这种爆发并非是因为情绪问题而修为大增——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那很可能是走火入魔了。
她只是感受到了,境界的松动。
心法第十层。
一直以来卡在第十层没能突破。
不知道为何会偏偏在这个时间突破。
但对她来讲也是个机缘。
又一只邪魔倒下。
郁岁与裴湮对视, 她看到了满身血迹的谪仙,仍然清冷不染纤尘,只不过面如纸色,唇瓣也毫无血色,惨白的像白纸一样,脆弱的稍微揉捏便会成为纸屑。
对视的那瞬间。
郁岁其实没有太多的想法。
只是在这一刻,特别想要保护好裴湮。
……这般脆弱的谪仙,特别让能激起她的保护欲,如果要搞哭他,那也应该是她来,而不是这群邪魔。
乍然之间。
她身上爆发出惊人的修为,震的邪魔都后退一步。
系统满口卧槽卧槽卧槽。
一阵脏话输出。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它最后的机会了,若是这次还不成功,恐怕么得机会了。
它给自己鼓气。
爱与奉献,一切为了美好未来!
…
结界外。
鹤寻云正在与掌门师兄联系后,见状,沉默了会儿,忽然轻轻说,“二师兄,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们误会了。”
“也许,她是真的喜欢师父呢。”
顾西辞轻嗤:“魔主的身份也是真的,正邪不两立。”
他握紧手中的剑,准备借机冲进去——
这种险境,比起活下来,他更愿意战死。
鹤寻云:“二师兄。”
顾西辞没有劝鹤寻云离开,他知晓鹤寻云的性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离开的:“怎么了?”
鹤寻云眼眸澄澈,倒映出结界内的厮杀的凶险景象,轻轻说:“师父,好像有点不对。”
顾西辞微怔。
目光落在了裴湮身上。
…
郁岁只感觉丹田涌入源源不断的热流,先前撑到极点的疲惫一扫而空,虽然没有立刻扭转战局,但也稳住了局势,最起码没有那么狼狈。
耳边传来清润嗓音。
“专心突破。”
郁岁抬抬眼。
见裴湮护着她,正在为她护法,为她在这混乱残忍的战斗中圈出一个安静的突破之处。
在某一瞬间。
她好像参悟透了这个心法。
也看到了第十层之后,更为广阔无垠的天地。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套用一点俗套的说法,好像是骤然明白了爱。
——虽然她总是说这套心法不正经,可实际上却也隐约明白,这并非什么合欢心法,也并非用于双修那般狭隘,而是要参透那些大爱,或者小爱。
总之,与系统的无情道正是背道而驰。
可惜郁岁最初所参悟的。
只是小情小爱,还是奔着饮食男女那方面去的,走岔了路。
她也实在不懂这些情情爱爱。
如今窥见了一丁点天地。
终于明白之前自己竭力修炼的心法,参透的内容究竟有多狭隘。
【系统猛地一声惊呼:天啊!裴湮,裴湮快要支撑不住了!】
那根与广袤天地链接的线,“啪”的一声,断了。
郁岁回过神。
思绪全乱了,但见裴湮白衣滴血,似是摇摇欲坠,顾不上回味,提剑便又加入战斗。
【系统:人家只是做了个引导嘛,再说了,这幻境本身就有邪魔,迟早会碰到的……我知道我做错了,可现在这种情况,你不如绑定我,然后再与我计较?】
系统见郁岁不为所动。
暗自焦急。
【系统:左边!小心左边!】
郁岁都不需要回头,都能感受到左边袭来的磅礴杀意,速度极快,根本来不躲避,更别提面前还有一只与她正在厮杀,分身乏术。
她不合时宜的感叹。
这邪魔比魔域的聪明多了,还会打配合呢。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将伤亡减小到最低时,余光瞥到了一道红色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郁岁看到裴湮吐了口血。
她的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直到。
那邪魔要伤到裴湮的脸。
郁岁猝然回神。
耳边嘈杂一片,只想着千万不能伤到那张脸,千万不能伤到!
这和伤到她的命根子有什么区别!
如果系统知道她所想的。
一定会为她补充完整。
是为了裴湮(的脸)。
系统早就参悟到了郁岁的本质,邪魔专门攻击着裴湮的脸,每一招,都含着让裴湮毁容的决心去的。
裴湮又偏偏不是个在意自己脸的人。
他可能从来没想过自己是在以色侍人。
系统这阴谋用的实在太过诛心。
郁岁头一次发出悲切的声音,“不!不要!”
含着哭腔。
肝胆欲裂一般。
【系统小心翼翼:我可以趁虚而入吗?】
“唰”的一爪子。
裴湮虽然剁下了邪魔的爪子,但那只爪子也在裴湮脸上留了一道血印,没有毁掉那张脸,反而多了几分凌-虐之美。
一道血印,是凌-虐之美。
再多几道拿了就是毁容了。
郁岁当真肝胆欲裂。
“入入入,朕准你趁虚而入。”
【系统高兴极了:小的遵命!】
它心想。
早知道这么容易,它就扮演裴湮中了蛊虫,一刀一刀划自己的脸得了,哄骗郁岁说只要绑定系统就能够救裴湮,哪里还需要这般迂回。
很快。
郁岁耳边响起一道声响。
【叮,恭喜您绑定无情道修炼系统。】
【赠送您体验一次天下无敌的快乐呦~】
郁岁只觉得有一股与自身修为截然不同的清冷之意袭来。
……有点点像她曾经背静心经时的感觉。
不过眼下也不是想太多的时候。
裴湮(的脸)正是生死存亡之际。
郁岁闪身挡在他身前。
一剑可当百万邪魔。
剑气所过之地皆化为尘埃,寸草不生。
她语气浅淡,却仿若震耳欲聋:“谁敢伤他?”
系统默默补充。
谁敢伤他的脸。
这可真是【哔哔——】的爱情。
只不过邪魔是杀不完的。
这处秘境不知道关押了多少邪魔,如今全部聚在了此处,杀一个来两个,杀两个来十个,源源不断,好似没有尽头。
郁岁眼神发昏。
接连承受两套功法,实在是撑到了极限,更何况又厮杀了这么久。
——第二套功法还强行拔高,体验了一次天下无敌的快乐,远远超出身体负荷。
说实话,快乐也是真的没有体会到,只觉得疲惫。
唯一开心的一点是。
救了裴湮(的脸)。
与此同时。
空中的气息陡然变化,变得凌厉了些,浮尘仿佛充满了生命,成了根小小的细针,咻地一下,刺入了邪魔的眉心。
顷刻之间。
所有的邪魔灰飞烟灭。
而对面。
裴湮白衣胜雪,郎艳独绝。
郁岁瞳孔骤缩。
回头看向她护着的满身血迹,脆弱如纸的裴湮,“妈的。”
真不是她想要骂脏话。
但系统这一次。
是真的耍到她气急攻心。
满身血迹的“裴湮”似是又讨好又脆弱的嘟嘟嘴巴,“宿主,么么~”
话音未落。
一道剑气袭来,它眉心就剩下一点红色,死的仓促而又戏剧。
裴湮闪身来到她身边,语气不明,只觉得他情绪似乎不是太好,“怎么每次都认不出为师?”
郁岁恍惚极了。
只觉得眼前光怪陆离,连裴湮雪色的身影都发昏扭曲。
最后的意识。
是落入了一个泛着浅淡檀香的清冷怀抱。
“……”
操了。
系统嘶了声,情不自禁的感叹:
不愧是和它绑定的宿主,看看这脏话学的多快!
醒来,已经是在丧葬阁。
裴湮正坐在她床边守着,仍然在仔细编镯子——若是有懂行的在这里,就能看出他手法错了好几个。
若是了之在,大约会说一句,剑尊心不静。
裴湮也确实无法静心。
他其实早到了。
看到了邪魔,看到了结界内的景象,也看到了郁岁挡在“他”身上保护“他”,又因为担心“他”而接连突破境界……
破绽那么多。
却无法分辨出真假。
如今见郁岁醒了,将镯子随意一丢,墨色眼眸有几分复杂,但掩盖的很好,“感觉如何?”
郁岁眨眨眼,还有几分恍惚,好似没能从幻境中回神,呓语般说:“我好像做了个梦。”
“梦到有两个师父,一个快被人打死了,我去救他,在我快要成功救到他的时候,又出现了一个师父。”
她嗓音有点沙哑。
裴湮倒了杯水喂她喝,墨色眼眸浮现出几分虚伪的温柔,掩盖原本的晦涩,“不是梦。”
郁岁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不是梦。
所以她真的绑定了无情道系统?
【系统:是的呢,我亲爱的宿主。】
【系统:您现在可以签收一下您的无情道功法和本命法器嘛?】
它虽然在竭力克制,但还是不经意流露出了几分欢快与愉悦。
着实欠扁。
郁岁躺在床上,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她忽然握住了裴湮的手。
裴湮:“?”
“怎么了?”
郁岁撑着身子,坐起来。
“师父……”
裴湮扶着她,在她腰后垫了靠枕。
郁岁忽地捧住他的脸。
依旧是那么的完美,依旧是那么的貌美。
连眨眼疑惑的神色,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让她心动。
郁岁心说,看来强行绑定也没用。
她天生不适合无情道。
裴湮本身,就是巨大的诱惑。
她回想起裴湮出场的惊艳画面。
势如破竹,无人能挡。
这才是一剑名动十三州的剑尊啊。
他甚至都没有拔剑。
赝品与真品放在一起对比。
方才知道赝品有多假冒伪劣,简直是云泥之别。
郁岁忽地贴了下裴湮的唇瓣,温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开心说,“师父没事就好!”
多么完美而又不可替代的脸呀!
裴湮愣住了。
维持着这个姿势,连郁岁的手松开他的脸都没有注意到,反复回味着刚刚那抹触感。
他们亲吻过。
但次数并不多,裴湮不是很喜欢这种唾液交换的行为,过于恶心。
对于与郁岁的亲吻。
裴湮说不上自己是否喜欢。
但并不抵触。
偶尔放纵自己沉迷一次也无所谓。
只不过。
郁岁主动亲吻,确实完完全全不同的感受。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好像是在纸醉金迷的繁华之地,头一次体会到了那般醉生梦死的感觉。
沉醉,难以自拔。
想要抽身,但却又被牢牢吸引。
“师父?”
郁岁微微疑惑。
裴湮回过神,坐好,似乎比往常多了几分刻板,语气温润,“无事。”
敲门声响起。
了之探头询问:“阁主可是醒了?”
郁岁回:“醒啦。”
了之彻底推开门,步伐颇有几分急切地走到她床前,坐下,见裴湮没有驱赶他,颇有几分惊讶。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
扬起笑容对着郁岁,“阁主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郁岁摇头,“没有的。”
“我觉得非常好。”
【系统见缝插针:是呢,好的不得了,好的马上就可以飞升成仙了呢。】
郁岁充耳不闻:“我睡了多久?”
了之:“三天。”
“阁主在秘境可是遇到了什么怪事?”
郁岁想到秘境,就觉得疲惫:“太多了。”
了之:“贫僧是指,除了遇见邪魔一事。”
郁岁:“真假师父,算不算?”
了之没能看到那一场战斗。
他虽然在不停地寻找郁岁,但秘境实在太大,一路上像是被安排好了,没有遇到一个人,也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
他颇有几分遗憾,“只能通过留影石观看阁主的英姿,实在是一大憾事。”
郁岁:“嗯?”
“留影石?”
了之:“有人将这场战争用留影石记录下来,阁主要看看吗?”
郁岁沉默了会儿,“暂时不了。”
她怕看到自己为了系统要死要活的煞笔模样,血压会升高。
了之点点头,又问:“除此之外呢?”
郁岁:“?”
了之:“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事吗?”
他能从郁岁身上看到两种气息。
好像在不停地厮杀,和留影石中她与邪魔厮杀的艰险完全相同。
这两种气息。
没有相生,只有相克,完全无法共存,长久才在体内,难免会出什么差错,伤到郁岁。
了之问的清楚了些:“阁主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
郁岁微微叹息:“那我遇到的可太多了。”
系统不满。
骂谁呢?谁是脏东西?
不过它这次实在太过嚣张,此刻还是怂怂的保命就好。
郁岁见了之皱眉,一副格外忧愁的模样,安抚他,“大师别担心,成不了什么气候。”
了之有点担心。
他看向看似认真聆听,实际上思绪不知道跑到哪里,一直抿唇的剑尊,“裴剑尊有什么想法吗?”
裴湮:“顺其自然便好。”
了之:“……”
通常这句话是他说的。
他沉默了会儿,实在好奇,“裴剑尊的嘴巴不舒服吗?怎么一直抿唇?”
郁岁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刚刚主动亲了裴湮,脸色骤然红了。
她迅速缩进被窝里。
红的像只煮熟的虾。
裴湮见状,失笑。
“这会儿倒是知道害羞了。”
了之:“……”
他不满的开口,“贫僧虽然是和尚,但贫僧也一心渴望女子香,不知裴剑尊可否愿意分享,贫僧愿意为爱做妾。”
于是这一天。
佛子又被扔出了丧葬阁。
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叹息,“真不懂得分享。”
随即又对着过往的行人礼貌微笑,“有缘人来丧葬阁下单,可以打折哦。”
不过这种熟悉的情况。
也在向路人们透露出了一个消息。
丧葬阁阁主醒了。
…
郁岁只清静了一天。
翌日。
实在不是郁岁想这样比喻,但是系统真的好像一只摇着尾巴等开饭狗子。
……它也确实够狗。
【系统:宿主,我们已经绑定了哦,请宿主不要做无畏的抵抗了。】
它试图从理论角度证明。
【系统:我是无情道系统哦。】
它又一字一顿的强调了一遍。
【无、情、道。】
【系统:如果宿主绑定我以后,觉得没什么变化,那很可能,宿主是真的不喜欢裴湮哦。】
谈爱都是高估了这段感情。
也许第十层心法突破的那一刻,郁岁真的悟到了一点点的爱,但是在绑定无情道系统的那一刻,也都烟消云散了。
大道无情。
要什么情情爱爱的,影响拔刀速度嘛。
然而它说破了嘴皮,郁岁也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一点点要翻看功法与查看本命法器的冲动。
她居然连好奇都没有!
一点点都没有!
系统气急了,决定晾她几天,下次再遇到危险的时候,她不想修炼也只得修炼这功法了。
它沉默了。
顾西辞与鹤寻云来了。
他们俩在一十三洲也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况且又吃瓜群众总喜欢时不时看一眼丧葬阁。
所以。
不出片刻。
剑尊二徒弟与三徒儿私下偷偷寻找师父一事便传遍了。
还附加了一条猜测。
剑尊大徒弟,如今问天宗掌门,似是依旧不愿与剑尊冰释前嫌,重度蜜月。
过了没多久。
掌门就听到了这条消息,心情颇为复杂,还有一点点的委屈。
他可万万没有那么想啊!
掌门可是每天每夜都忧愁这件事,都想着如何挽救彼此的关系。
很久之前听到的话,重新浮现在耳边。
——“那掌门岂不是很尴尬,独独落下了他。”
其实此事也不能怪顾西辞与鹤寻云。
他们俩确实没有商量。
在丧葬阁纯属偶遇,碰到了,于是便一起进去。
两人都心事重重。
也没有做过多交流。
直到两人随着了之见到了郁岁。
——她正在享受生活,准备来讲,是裴湮正事无巨细地照顾她,连饭都是做好了,一勺一勺的喂到她嘴里的。
而郁岁完全沉醉在美色之中。
“师父,你好好好看。”
失而复得。
总是格外珍惜。
虽然是假的,但这张脸受伤的时候,她可真是太心疼了。
裴湮失笑,“小色胚。”
郁岁恍若未闻。
张嘴示意要再吃一口美人喂的粥。
顾西辞轻咳了声。
试图引起屋内人的注意。
然而却听到了之的话语,“贫僧也愿意喂阁主喝粥。”
“灵禅寺的素粥,天下一绝。”
郁岁勉强从美色中回神,疑惑问,“出家人,不是不在意口腹之欲吗?”
了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随即才大逆不道的评价,“不是所有人都像贫僧这般,佛心稳固,七情六欲,总有一处破戒的。”
郁岁唔了声,客套夸赞,“大师,不愧是佛子。”
了之微笑,“那贫僧可以喂阁主喝粥吗?”
“长久的看裴剑尊,可能会看腻,不若看一看贫僧这种小粥小菜?”
郁岁现在对裴湮兴趣正浓呢,她礼貌微笑,拒绝:“不必了。”
了之微微叹息。
“贫僧这无处安放的美貌,竟无人欣赏。”
顾西辞头一次与佛子接触,属实有几分震碎三观,“佛子?”
这是佛子?
这居然是佛子?
这竟然是佛子?
竟然还是佛心稳固的佛子吗?
鹤寻云早先与了之接触过,再荒唐的场面他都见过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了。
他主动开口寻找话题:“中了蛊虫的三城的百姓已然得救,蛊虫也全部取出,只不过他们还有一些神志不清,话语也说不清楚。”
鹤寻云是在雁城听到郁岁醒了的消息,要不是责任在身,必须盯着中蛊的百姓解了蛊虫,早就赶了过来。
他心想。
并不是因为焦急,想要见到郁岁。
而是因为,曾经在问天宗他们也多少是有过一段和谐温馨的师兄妹关系。
况且在秘境。
她用结界抵挡住邪魔,也是救了他们。
于情于理,都应该来看望一下她。
郁岁闻言看向鹤寻云。
他眼眸一如既往的澄澈,水汪汪的,好似一潭清泉,若不是知道他修为深厚,只会觉得此人奶乎乎的实在太过惹人怜爱。
“鹤公子辛苦了。”
她语气不咸不淡,还有几分疏离。
鹤寻云抿抿唇,没再说话。
了之微微垂眼,似是掩盖了什么情绪,只不过手指逐渐爬向了放在桌边的碗——
试图争夺给阁主喂饭的美差。
然而没等他碰到。
就被裴湮不动声色地挪开了。
了之又一次叹息,感慨:“裴剑尊真不懂得分享,我们完全可以三人行呢。”
他目光忽然亲切的望向郁岁,含着期待,“阁主喜欢三人行吗?”
“倘若贫僧可以变得与裴剑尊一般好看。”
裴湮罕见地没有将了之扔下去。
抬抬眼,墨色眼眸看向郁岁,颇有几分深沉,幽冷。
郁岁不太喜欢做假设,坦诚回答,“这恐怕要真正遇到了,我才会知道。”
了之眼神更亮了。
完全不在意裴湮阴沉的心情。
郁岁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师父在我心中是独一份的,没有人能够替代。”
她也实在想象不到,有人会比裴湮更完美,更贴合她的喜好。
了之忧愁叹息,“贫僧追妻之路,好艰难啊。”
郁岁:“……”
“大师,正经点,可以吗?”
了之正经点,“贫僧此生姻缘坎坷啊!”
他说完又觉得不严谨,重新补充说。
“贫僧,生生世世,姻缘坎坷啊!”
他这般作腔拿调的语气,叫郁岁颇觉有几分好笑,但也劝慰说,“大师不必担忧,但凡有一世参透,就立地成佛了呢。”
了之愣了一瞬。
这种话,不论说与谁听,都会觉得他是在胡言乱语,玩笑也开的不着调。
他也乐意用这般不着调的语气,说一些真话——或者说,他说的,几乎都是真话。
出家人不打诳语的。
……除非他想说谎。
却没想到郁岁会这般劝慰他。
几乎是一下子说到了他心坎儿里。
也许是从来没有人认真听过他这般胡言乱语,又真心劝慰,总之,他的心情仿若春风吹拂过的潭水,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了之心想。
他与陈邵九是同一人,他拥有陈邵九的记忆,也知道陈邵九的爱恋与痛苦,但唯独在这一刻,仿佛共情了一般,感受到了。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
他笑着说,“借阁主吉言。”
郁岁:“客气客气。”
“大师非常适合飞升的。”
了之:“?”
“为何这样讲?”
郁岁:“您身上充满着爱与奉献的光辉。”
【系统忍不住开口:……不是这种评判标准啊!】
郁岁没理会它。
她决定晾晾这小系统,让它知道到底谁是爹。
了之也商业互捧,“阁主更适合飞升。”
“您是至纯至善!”
郁岁笑了起来。
若是叫了之知道这至纯至善,实际上是准备收集反派角色的,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如此评判。
到底是有人来看望郁岁。
了之也没有喧宾夺主太久,决定将地方让出来,于是扭头对裴湮讲:“裴剑尊,你的两位前任来看望你,你不出去接客吗?”
顾西辞毫不掩饰的讥讽,“灵禅寺是没有启蒙课吗?”
“不过问天宗倒是可以收纳大师,好好教一教大师。”
【系统耐不住寂寞,发出感叹:顾西辞好像裴湮的毒唯啊。】
郁岁觉得,这个形容,真的好贴切。
了之没有理会顾西辞,望着郁岁,“贫僧便这么不讨人喜欢吗?”
郁岁:“怎么会?”
“大师可招人疼了。”
了之满足的笑了起来。
“那贫僧就不打扰阁主与不惹人喜爱的顾西辞谈话了。”
他说的不打扰。
就是朝旁边一站,假装透明人。
顾西辞狐狸眼微微眯起,将佛子忽略掉,然后开始今天探望的正事,但因为被打扰了太多次,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郁岁说:“多谢顾公子来看望我。”
顾西辞微微弯了眼眸,“不必感谢。”
“毕竟小师娘之前还对徒儿一见钟情呢。”
郁岁:“……”
翻老黄历做什么,叫人怪尴尬的。
她抬眼看向裴湮。
“我没有的师父,都是他污蔑我。”
这般告状的情景,让顾西辞想到最初在雪峰山,郁岁被关禁闭时,他去看望的那次。
唯一不同的便是。
裴湮这次是正光明正大的把玩着郁岁的手指,神色专注而又放肆。
……连块遮羞布也不要了。
顾西辞听到裴湮讲:“若是来冷嘲热讽讲大道理的,便可以走了。”
讲那些,师徒不应在一起。
讲,郁岁是魔主,正邪不两立。
这般大道理的,便可以走了。
鹤寻云抿抿唇,轻轻说:“二师兄不是这个意思,他也是担心小师妹,所以才来看望的。”
裴湮揉捏着郁岁的手指,慢条斯理的说:“是吗?我差点以为,问天宗也没有启蒙课。”
这话说的可太不客气了。
裴湮很少疾声厉色训斥过徒弟,往往他一个眼神看过去,他们便知道自己做错了,惊惶不已。
这般,也就不需要训斥。
所以这句话。
已经算得上是重话了。
顾西辞脸色都有几分泛白,他沉默了会儿,“弟子知错。”
裴湮淡声说:“我已与问天宗断绝关系,不必再自称弟子。”
顾西辞脸色更白了:“是。”
郁岁眨巴着眼睛。
其实也没必要如此。
她之前与裴湮告状,裴湮也没说这么重的话语,怎么这一次便如此直白了?
郁岁哪里知道。
之前裴湮只是因为趣味与问心梯的幻境才与其结为道侣,遇到这种事,刨除掉占有欲以外,更多的是抱着看戏的态度。
如今正是心情复杂。
情丝冒了个头,如同菟丝花般缠绕在他曾经漠然狠戾之上,汲取养分,杂乱无章的蔓延生长。
哪里还会无动于衷的看戏呢?
之后的谈话艰难进行。
顾西辞与鹤寻云没能待多久,便匆匆回去,可见那两句话的威力有多大。
鹤寻云回到了拂明峰。
没有找到仙鹤。
又去了奉鹤山。
这里没了结界,但却也没有人敢随便闯入。
除了这只仙鹤。
仙鹤见到鹤寻云便扑倒他身上,像是在闻什么气息。
鹤寻云抿着唇,心烦意乱。
他坐在仙鹤身旁,摸了摸它的脑袋,含糊嘟囔:“你是狗吗?怎么还会闻味儿?”
仙鹤不开心地用脑袋顶他。
鹤寻云:“你不开心吗?”
“我也不太开心。”
他觉得裴湮不应该说那么重的话语。
可仔细想想,也不是很重。
只是一点点警告,但裴湮之前又从未对他们说过重话,这次却因为了一个女人……
仙鹤还在他身上嗅着。
鹤寻云脸色沉下来,绷着精致的脸蛋,冷冰冰说:“闻闻闻!这么喜欢她,你去找她啊!”
仙鹤被他吓到,缩了缩脑袋。
眉心的一点红越发显的楚楚动人。
鹤寻云又泄了气。
他近乎天真的说:“其实我觉得魔主也没什么,她又没有害人,还那么努力的救师父。”
“若是能像以前那样,师父生活在奉鹤山,她和师父生活在一起,低调一些,也没什么的。”
“只要还像以前那样生活在一起。”
仙鹤黑珍珠般的眼睛看着他。
摇了摇头,似乎是有几分不赞同。
鹤寻云没看它。
喂了池塘里的锦鲤,临走之前回头看了眼奉鹤山。
仍然美如画。
他忽然想到了曾经。
不是他与裴湮师徒温馨的画面,而是郁岁黏糊糊叫着裴湮师父,以及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偷摸摸牵手的画面。
他蹙眉。
情爱之事,当真如此叫人昏头吗?
竟能叫人放下身段,改了清冷矜贵的性格,连礼廉耻都不顾了。
鹤寻云想的太入迷,下了山才发现自己的鹤丢了。
“……”
鹤寻云捏紧拳头。
它最好不是跑到了丧葬阁。
丧葬阁。
郁岁听到了一声清脆悦耳的鹤鸣,披了件斗篷下床,推开窗户,便见到了这只熟悉而又漂亮的仙鹤。
她眼神一亮,“进来玩呀。”
不枉她经常投喂,居然会主动来找她。
仙鹤扑腾着翅膀,进来了。
黑珍珠般的眼睛环顾四周,像是在打量这里适不适合它这般的身份居住,一如既往的高贵冷艳。
郁岁失笑。
她拉着仙鹤,“要不要看看丧葬阁?可漂亮了。”
仙鹤欣然点头。
脑袋时不时蹭着郁岁,试图让她抚摸几下。
不远处。
裴湮站在竹林里,长身玉立,仙姿玉貌,属实养眼。
他手中的传音符正在微微亮起。
是岑疏狂正要向他汇报魔界的事。
——之前魔界叛乱,如今按照裴湮的想法,已经让这群反叛军打到家门口了,是不是该反击了?
然而裴湮只是漠然的回了句。
——随便他怎么玩。
岑疏狂能怎么玩。
他肯定是要把他们玩完的。
正在他们要结束通话时。
裴湮目光微顿,在此处扩开了一小片天地,叫郁岁看不到他的身形,也听不到他的话语。
他与岑疏狂认真交代。
“不要与我联系。”
岑疏狂一惊,“那若是魔界亡了呢?”
裴湮不甚在意:“便亡了。”
岑疏狂这个马屁精什么都能吹:“尊上英明,若是亡了,也是魔界该亡了!”
裴湮目光正追随着郁岁。
看着她带领仙鹤参观这片竹林。
他想到了在秘境,在结界。
郁岁挡在“他”身前不断厮杀的场景。
那画面与问心梯的幻境,他惨死时,郁岁抱着他痛哭,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于他来讲。
感受全然不同。
裴湮没有深究这种感受。
鬼使神差的补充了句。
“不要让郁岁知道我魔尊的身份。”
“道侣之间,还是要彼此坦诚的好。”
了之闭着眼,走进了这片竹林,他向牵着仙鹤的郁岁笑道,“贫僧刚刚好像听到了一句话。”
郁岁:“?”
“是我吵到大师了吗?”
了之摇头,粲然一笑,“是听到裴剑尊说,他还有一层魔尊的身份呢。”
他看向后方,“裴剑尊就在这里呢,一处小天地,贫僧能感受到。”
“阁主要不要也感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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