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十三洲。
魔是残忍的代名词, 与之而来的风评,可谓是跌落到谷底。
正邪不两立。
广义上指的就是正道修士,与魔界的魔。
至于魔域的邪魔, 没有开化,毫无灵智,只知晓打打杀杀,行事全靠本能, 根本与“邪”排不上号, 充其量就是个害虫, 属于畜牲那一类。
而如今。
郁岁被钉上了魔主的身份。
背后还有裴湮刻意引导。
风评骤然差了起来。
譬如说。
郁岁竟然是魔主?怪不得是道侣呢!
当初道侣关系暴露, 说不定是借此做掩盖呢?
也有人为郁岁说话的。
但立刻就被反驳回去。
——裴剑尊以前多好, 藏了上万年我们都没发现,还感恩戴德, 但你想想昨晚的事?你还敢说他心怀天下吗?
——魔,天生坏种!
——郁岁没有灵根便有如此高的修为,说不定是用了什么魔族禁法, 不知道要活祭多少人命呢!
活祭。
这个词并不是瞎说。
魔界是有活祭的历史的。
一般都是魔尊住持,具体流程他们不知道。
但那天骇人的盛况。
连一十三洲都受到了影响。
别说距离魔界近的镇安城。
就是距离魔界最远的雾城,也是乌云压境, 雷声轰鸣, 盛夏骤然降温,蒙了层灰白尘土,景色骇人, 宛如天罚。
关于魔主之事众说纷纭。
大抵都是□□。
客栈之中。
鹤寻云破门而入。
顾西辞正在点香,因为早就听到鹤寻云的脚步声,倒也没被吓到,反而慢悠悠的问:“怎么了?”
鹤寻云:“是你散播出去的吗?”
“郁岁是魔主的谣言。”
谣言出现的突然。
而且指向性又太强, 不难猜出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
顾西辞眼中闪过厌恶。
是对郁岁的。
“小师弟莫不是失了智?”他讥笑了声,点燃手中的线香,浅淡青烟携清冷香味充盈在屋中,“若是还有几分脑子,不如推算一下,最终获利者是谁。”
偏冷调的香味压下了上头的热血。
鹤寻云略微思索,澄澈的眼眸都不自觉睁大了些,“……师父吗?”
“他为什么这么做?”
顾西辞放下香,指尖也染了些冷香,他站起身,狐狸眼含着浓浓的嘲讽,“咱们这么师父,小师弟可曾真的懂过?”
面冷心也冷。
一手创办的问天宗在他口中
至于这几千年的师徒情谊。
更是没有。
他眼中有什么呢?
许是只有他自己吧。
又冷血又霸道。
顾西辞讲:“虽然我不喜郁岁,但这件事,裴湮将其推到风口浪尖,一旦失了他庇佑,一十三洲恐怕没她容身之处了。”
郁岁修为确实很高。
但再高,也没可能像裴湮那般能一人当万千修士。
委实小人了些。
鹤寻云脑袋乱乱的,讷讷说,“你怎能直呼师父名字。”
顾西辞:“不然呢?”
“向往常那般供起来吗?”
鹤寻云:“他毕竟是我们师父,教导养育过我们的。”
师父师父。
既为师又为父。
也许裴湮有做的不合格的地方,但也曾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给了他们安身立命的资本。
顾西辞:“小师弟既然这么尊重他,又做什么去抢小师娘,嗯?”
鹤寻云憋红了脸,“我没有。”
他自小就嘴笨。
和人吵架都没赢过,也没有
到底是几千年的师兄弟。
鹤寻云又几乎是顾西辞一手拉扯大的,感情非比寻常。
他轻叹一声,狐狸眼含着审视,好似还有几分疑惑,“小师弟,你为什么会动情?”
鹤寻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是因为精神体日复一日的偷窥?
还是那个心魔的激发?
又或者是别的?
“啪——”
一声巨响,是从掌门房间传出来的。
顾西辞他们三师兄弟出门在外谈话有设立结界的习惯,防止偷听。
如今掌门这个模样像是气急了。
顾西辞与鹤寻云对视了眼,忙赶过去。
“……大道无情,拘泥小情小爱做什么?!”
宁孤临没有少年对峙时的紧张,忐忑,如今眉宇间尽是稳重,语气冷冽:“弟子追求的并非是情爱。”
掌门怒极:“你加入丧葬阁便是与问天宗断绝关系!”
宁孤临瞳孔骤缩。
“师父?”
掌门见他露出几分情绪波动,语气勉强好了些:“断然没有同时加入两个门派的道理。”
之前是情况特殊。
况且汪凌云只是外门弟子。
宁孤临不一样。
掌门极为看好他。
修为高,性情沉稳,遇事果断,他的两个师弟无心俗务,可以说,宁孤临是他选定的下任掌门。
他强硬说:“丧葬阁可以说是魔界设立在一十三洲的,目的为何,尚且未知,你如今刚刚突破,不要理会这些,应当转心修炼。”
宁孤临冷静提议:“弟子可以在丧葬阁做奸细。”
掌门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滚回去收拾东西,今天我们就回问天宗。”
宁孤临张了下嘴巴。
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欠身离开时。
掌门见他如此失魂落魄,到底是于心不忍,“丧葬阁还有……魔尊在,他怎能不知你的心思,想进去也没那么容易。”
宁孤临:“弟子知道。”
见他没有还嘴,掌门放缓了些语气,“修为越高,寿命越长,情爱只是大道上的调剂品。”
宁孤临抿抿唇,“弟子知道。”
掌门见状挥挥手:“去吧,我们下午启程。”
宁孤临应了声。
离开的时候朝不远处的拐角看了眼,又收回视线。
他离开之后。
顾西辞与鹤寻云才走了出去,去了掌门房间。
顾西辞点评:“确实是天纵奇才。”
才合体期就能隐约感受到他与鹤寻云的气息。
掌门叹息。
奇才又怎么样,脑子太轴了?
他说:“你们怎么过来了?”
顾西辞说:“听到动静,就来看看。”
他停顿了下,说。
“大师兄与小师弟先行回去,我留在这里再看看情况。”
鹤寻云立马说:“我也可以留下。”
顾西辞冷笑:“留下谈情说爱吗?”
他最近说话越发刻薄。
许是心中藏着怨气与怒气,以这种方式发泄。
掌门微微蹙眉,似是呵斥,“好了,我们一起回去。”
“雾城离魔界很远,即便魔尊有什么动静,也不可能立马出手,我们先观望一番。”
话说到这种地步,两位师弟自然应了好。
事情就这么定下。
和长门有同样想法的门派不在少数,大多都是今天启程,路上交流着听到的传言。
走走停停。
将魔主降临的事讲述的格外可怕,好似魔主的降临直接能掐断一十三洲的文明延续,即将面临灭族之灾一般。
焦虑与恐慌席卷了一十三洲。
郁岁带着两只狗与和尚一同回到丧葬阁时,有几分呆愣。
门口堆积了不少垃圾。
臭气熏天。
至于裴湮为郁岁建的那栋高楼,干净如初,巍峨又壮观。
郁岁十分不满。
“怎么能差别对待?”
了之自然的拿起扫帚清理,“贫僧这就将垃圾堆到另一栋楼。”
郁岁:“这不就内部消化了吗?”
裴湮唇角微微翘起。
因为内部消化而开心。
藏獒趴在旁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他准备等和尚扫完,进去看看自己的新窝。
忽而被郁岁拍了拍狗头。
“去闻闻这都是谁的垃圾。”
狗:“……”
碍于自己确实是狗这件事,实在没办法推脱,在了之扫好的一堆垃圾中,闻一下,吐一次。
“太臭了。”
“主人,我做不到!”
郁岁叹息:“要你何用。”
就跟系统一样没用。
【系统:?】
藏獒自卑的垂下头。
系统好似从藏獒身上看到了自己。
它心说,不行。
绝对不能沦落到狗这种境地!
“我知道是谁。”
一道弱弱的声音隔着结界传来。
郁岁等人看过去。
汪凌云探着头向外看过来。
从谣言发酵开始。
他就跑到了这里。
一来是他直觉郁岁不是传言中可怕的魔主,二来是他加入过丧葬阁,难免会受到针对,躲在丧葬阁刚刚好。
汪凌云拿出留影石,“我都记得呢。”
郁岁眼神一亮:“你怎能如此优秀呢!”
她抬手。
在丧葬阁门口所有的角落都放上留影石,并且用结界封住,做监控用。
随后带着两条狗和和尚进了丧葬阁。
汪凌云手中的留影石记录的格外清楚
——岑疏狂蒙着脸,偷偷摸摸的
别人或许郁岁认不错来。
但岑疏狂的气质太过特殊,实在一眼就能辨认出。
了之双手合十,微微叹道,“阿弥陀佛。”
他温声说。
“剑尊好计策。”
郁岁偷偷瞄裴湮,见他脸色不太好,大概也没想到岑疏□□作骚到这种地步。
但依旧不可原谅!
瞪了裴湮一眼,气呼呼地上楼。
然后停在了二楼。
了之惊喜说:“阁主今晚是要宠幸贫僧吗?”
藏獒是没料到和尚和裴湮住一栋楼,心想,可真野。
这三个人。
之前宁孤临也想来丧葬阁。
郁岁都能在丧葬阁开后宫了。
藏獒砸吧砸吧嘴。
忽然见到一只大鹅,犹豫片刻,四处张望,见裴湮不在,立马追了上去。
往常他哪有机会追着裴湮打啊。
千载难逢!
得好好出一口恶气!
了之奇怪的看向藏獒,“你和鹤施主有仇吗?”
总不可能是返璞归真……
等等,狗会追仙鹤吗?
关鹤寻云什么事?
藏獒又茫然又腼腆:“我是狗。”
“本性难移。”
了之:“……”
恕他直言。
关于狗的本性他只想到了狗改不了吃粑粑。
藏獒又欢快地追起了仙鹤。
仙鹤被追出了几分血性。
停下脚步,黑珍珠般的眼睛冷冷盯着藏獒,一招仙鹤展翅抽在了藏獒脸上。
藏獒:“……”
他呜呜咽咽夹着尾巴回去找大师安慰了。
了之怜爱的摸着他狗头:“何必去招惹他呢。”
藏獒呜咽:“我好不容易能翻身做主人……”
“那可是裴湮啊!”
了之动作微顿。
瞳孔都比往常要扩大几分,怔怔望着正在梳理自己毛发,且又高傲的仙鹤。
……这难道不是鹤寻云的精神体吗?
怎么会是裴湮?
不过这条狗。
“你认错了。”
藏獒不开心了:“我没有。”
“我也是有点能力的。”
了之已然信了七七八八。
眼睛能看透因果,但也会蒙蔽,过于依赖反而会备受迷惑。
他念了句佛号。
心中思索裴湮这样做是干什么?
鹤寻云独立的人。
并非裴湮分离出去的。
怎么精神体会是裴湮呢?
…
二楼。
郁岁是不打算与裴湮住在同一个房间了,她在二楼收拾出一个房间,若是有事,还可以向了之求救。
裴湮毫无客气,坐在了她刚刚铺好的床上,幽幽说:“岁岁真贤惠。”
郁岁气的眼睛都红了。
“我们今天开始分房睡。”
裴湮抬手一扯,便将她拉入怀中,贴在柔软的床铺滚了半圈。
怀中是软玉温香,窗外阳光如金,爬进屋内,洒落在他们身上。
充满了温馨味道。
他指尖拨弄着郁岁的耳垂:“岁岁印象中,魔尊是什么样的魔?”
郁岁微微抿唇。
没回话。
能是什么样的?
残暴嗜血,喜怒无常,狠戾毒辣。
哪条都不是形容正经魔的。
她扭着头想躲开裴湮的魔爪,“你不要自取其辱。”
裴湮忽然扣住她后颈,堵住了她嘴巴。
郁岁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这个吻又冰凉又柔软,短促的只是轻轻贴了下。
裴湮:“岁岁说些为师爱听的?”
郁岁怔怔望他,“你……”
话音未落。
又被他贴了下。
如此反复了几次。
她的话语都没完整吐出。
思路也全都断了。
晕晕乎乎的,只觉得好烦,抬手瞬间捂住嘴巴,下一个冰凉的吻便落在她手背。
郁岁想到曾经裴湮咬着她手指吃的模样,好似在品尝什么美味。
登时连手背都发烫了。
“不要亲了。”她捂嘴恼怒说,声音有点闷,“你在亲我就要揍你了!”
系统有句话没有说错。
小姑娘连生气的时候,都惹人怜爱。
像是在撒娇。
分明是娇斥,却叫他品出了几分软糯甜腻。
裴湮又亲了下她手指。
“岁岁应当知道强迫是什么意思。”
郁岁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哪怕知道他是魔尊。
可他所作所为都框在一个范围之中,会道歉,会讲礼节,更不会趁虚而入。
从来没有说过强迫一词。
男人,果然都这般善变吗?
郁岁将脑袋埋进他臂弯,躲起来,不给他亲。
裴湮勾着她一抹发尾,轻轻扫着她的耳朵,慢慢滑落到后颈柔嫩的肌肤,“和离一事便不要再想了。”
“岁岁应当不想知道这丧葬阁有多少密室,对吗?”
郁岁猛地抬头看他。
【系统逼逼赖赖:我就知道!我就说过!你当初不信我吧!他就是这样!就是会像剧情一样!】
裴湮仍挑了她一抹发尾,眸色全然成了红,猩红如血色汪洋,“昔日岁岁曾说,自己梦到自己成了魔尊的禁-脔。”
“想来这种预知梦也应当成真的。”
郁岁愣愣看向他。
裴湮忽而笑了,看起来有几分疯,“口说无凭。”
他弯腰抱起了郁岁。
闪身到了六楼。
他们一直住的房间。
郁岁从来都不知道这里竟然有一间密室。
他们一起住了那么久。
裴湮竟然在这里建了间密室!
“为什么?”她嗓音有些干涩,“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湮:“为了如今的情况。”
郁岁颇受打击,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爱情萌芽被掐断了,死的透透的,再也起不了一点波澜,甚至都开始觉得裴湮面目可憎。
他们在这个房间所有的经历都是快乐的,没有争吵,也没有生气,空气中都是小情人交流的甜蜜。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裴湮建了个密室。
他是喜欢她吗?
喜欢她,所以从一开始就要囚禁她吗?
裴湮将她放在了密室的床上,“还是岁岁给我的启发呢。”
他眸色红的妖艳,“当初在幻境,岁岁的内心说,想要把为师关起来。”
郁岁大声反驳,“我才没你那么变态。”
密室的门轰然合上。
她惊觉这里与奉鹤山的密室完全一样,便是与梦境彻底重合。
一瞬间。
那些被她早就丢在角落的旖旎记忆呼啸而至,荒唐且不堪入目。
原本觉得修为差距过大,而没做无谓挣扎——
那样太不体面了。
可此时。
也许是密闭空间,也许是太过惊慌,但郁岁都没能开始挣扎,便被套上了脚链,配着她脚上的铃铛,叮咚作响。
暧昧的叫人面红耳赤。
郁岁又羞又气。
修为完全无法用出来,只得狠狠地锤裴湮几拳,嘴巴越发不饶人,“我从来都不喜欢你!”
“你长的又老又丑,心还脏,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一个人!”
郁岁眼中完全不掩厌恶。
浓郁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裴湮眸色微暗。
站起身,转身离开了密室。
郁岁讨厌密闭空间。
有那么一瞬间想让他别走,但忍住了。
要裴湮有什么用!
她有系统呢!
…
裴湮出了房门便见到了之。
他淡淡询问。
“有事?”
了之不在乎他如今入魔的模样,毕竟本来就是魔,没什么好惊奇的,只是问:“阁主呢?”
裴湮古怪的笑了声,“在魔界呢。”
了之在丧葬阁感受不到郁岁的气息。
但裴湮确实有能力,在如此短的时间,自一十三洲到魔界一来一回。
他没有去评价这个行为。
只是轻叹,“裴剑尊这个样子,可是追求不到阁主的。”
裴湮礼貌回应:“本尊知道如何追求心上人。”
在他要离开时。
了之轻声问:“既然知道,又何必用这种方式推开?”
“为了助她渡情劫吗?”
如今的心动刚刚好。
不会过于深刻,也不是浅薄的好感。
如此。
掐灭时也不会痛彻心扉。
了之闭闭眼,“剑尊会后悔的。”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