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视觉冲击过大,高阳总觉得夹子音的主人眼熟到炸却死活没想起来,只能跟个失语症患者似的,又是一迭声的“卧槽”。
“啊!”高阳在记忆里扒拉得脑瓜子都疼,终于想起什么,抬手指向懵逼的尤恬,“这不是在会——”
话没说完,就见陆景同一记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而后当机立断地伸过手臂,“砰”一声关了门。
那一瞬间给人的感觉,高阳说不太上来,非要形容的话,像是……护食的狮子?
隔着门板,还能听到高阳在跟人感叹:原来这就是活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啊。
尤恬直楞楞地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禽兽,不是,看着陆景同甩上门,而后阔步走向她,手上也没闲着,在脱衣服。
要说斯文败类,确实也挺像。
但此情此景……尤恬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那架势,看起来更像是要撸起袖子掐死她。
残留的醉意被吓跑了大半,尤恬腿是软的,心是慌的,恨不能扭头就跑,奈何脚不争气。
“陆陆陆陆教授,”她舌头打结,思维却清晰不少,这会儿规规矩矩地叫人,乖得跟之前的赖皮猴判若两人,“您冷静,我这就去跟你朋友他们解、解释清……”
陆景同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眼看就要走到跟前,尤恬呜咽一嗓子,吓得紧闭双眼。
但没有像设想中那样挨揍。
下一秒,留有体温和木质香气的外套兜头盖在她身上。
尤恬睫毛轻颤,反应两秒后,倏地睁开眼。
“闹够了就回去。”陆景同淡淡开口。
明明没有骂她,甚至连语气都和平时没两样,但尤恬能清楚地感知到,他在生气。
尤恬目光一转,看到他垂在身侧,不自觉手握成拳,仿佛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陆景同……”这种时刻,尤恬反而安定下来,虽然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忽然意识到,以他的冷静自持,根本不会对旁人宣泄怒火。
她本想多说两句,不料陆景同径直越过她,往亮着灯的书房走:“把门带上。”
尤恬咬了咬唇,余下的话顿时卡在嗓子眼里。
短短几秒内,无数念头飞快闪过脑海,其中一个清晰地提醒着她,就是现在。
人这一生中,有很多重要的话,总想要挑合适的时机说出口,但挑挑拣拣,到头来却再也不会提起一个字。
因为欠缺的从来不是时机,而是勇气。
尤恬深吸一口气,或许是酒精起了作用让她头脑发热,又或许是明白,有些话过了今晚,她也再不会有这样强烈想要告诉对方一点儿什么的冲动。
在陆景同踏进书房的前一刻,她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我喜欢你。”
面前的人停住脚,如同方才开门时被她突如其来的娇嗔惊到一般,僵住了身形。
“陆景同,”仿佛生怕他没听清似的,尤恬坚定地重复一遍:“我喜欢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像很慢,多一秒都让人觉得难熬,又好像很快,没过多久,就等来了他的答案:“你喝多了。”
尤恬垂眼,不自觉揪住衣角。
回忆倏忽往前翻,她恍惚记起初识时,撞见女学生对他示好,他也是这样,一句四两拨千斤的话,甚至于是一个眼神,便吓退了对方。
但她不是他的学生,她也不要还没开始,就轻易宣告结束。
抬起头时,尤恬眼底一片清明,仍然坚持:“可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就是喜欢你。”
这是今晚,她第三次重复“喜欢”。
一次比一次笃定。
陆景同喉咙翻滚,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尤恬吸了吸鼻子。
在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说话带了一点鼻音,像缠着大人要玩具的小朋友,带着委屈巴巴的倔劲儿,强调:“就是喜欢。”
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比她此时此刻更固执,甚而是偏执。
而他本该对这样炽热的感情,避之不及。
陆景同闭了闭眼,声音好似不是他自己的,近乎喑哑:“我不打算谈恋爱。”
尤恬眨巴眨巴眼,脑子仿佛不堪重荷般,慢吞吞转了半天,脸一热,嗫嚅道:“但、但我年纪还不大,结婚有点儿早。”
边说小巧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看起来无比纠结,说着说着,眉头忽地一舒,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但如果你想——”
“我不想。”
意识到她的脑回路,陆景同斩钉截铁地打断她,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跟一个醉鬼较什么真?
门铃声响起的前一刻,许如星正敷着面膜,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从腿部抖动的频率来看,她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当机立断把好姐妹推出去,为她和她心仪的男士制造独处的机会,许如星觉得自己非常明智。
想到这儿,她扫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
很好,这个点还没回来,俩人的关系估计已经更进一步了。
她美滋滋地点开和尤恬的对话框,打算阐述下自己的丰功伟绩以免她第二天醒来断片。
谁知道,刚打下一句“你们之所以有这样的进展,多亏我”,门铃响了。
教师公寓这片区本就宁静,到了晚上更是没什么人气,乍一听到这叮咚脆响,许如星吓得手一抖,才开个头的话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发了出去。
门铃持续不断地响,仿佛要一直摁到里边的人开门为止。
许如星冷静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玄关处,小心翼翼凑近猫眼。
下一秒。
“——啊!”
“——啊!!!”
两道不同的高分贝女声响彻整个楼道。
谁能想到!会有人跟你眼对眼的!把脸贴在门板上!
许如星惊魂未定,一把拉开门:“不是,你大晚上的叫什么!”
“……明明是你先叫的!”尤恬据理力争,她这一晚上本来就够波澜起伏的了,前脚被狗邻居撵出家门,后脚回自己家还被吼,也太憋屈了。
回想起陆景同是怎么赶人的,她鼻子一酸,“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泪珠子紧跟着成串往下掉:“就是你先叫的,吓、吓死我了。”
怎么还哭上了?
许如星愣了愣,第一反应是:“他欺负你了?”
尤恬抬起手背抹了一把泪,摇头:“你欺负我,跟阿姨告你。”
“……”
离得近了,鼻端捕捉到丝丝酒气,许如星上下扫了眼看似清醒,实则不知究竟清醒与否的好姐妹,认命地叹口气。
眼见尤恬毫无收声的征兆,大晚上的,许如星收了脾气,好声好气地把人往家里哄:“姑奶奶你别哭,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哎你哭小点儿声。”
“回屋去,你拿着喇叭哭我都没意见。”
“……”
好不容易把人哄进屋,关门前,许如星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
此时对面房门紧闭,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就在尤恬“哇”的哭出声那一瞬,她分明看见门把手转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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