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杭认命地跟着出了门,他们白天走了一大圈其实并没有路过她昨天去过的庙,在这两人的积极主动下,只能由她带着去。
但那神庙里不知为何阴风阵阵的,根本点不燃蜡烛,四面围墙严丝合缝,光根本无法从密不透风的遮蔽下偷溜进来,沈亦杭一脚踩进去就差点摔一跤,接下来摸索的过程也困难到堪称盲人摸象。
她提议道:“把顶掀了吧。”
顾野抬头看了看,先和沈亦杭互相搀扶着走了出去。
许念目露担忧:“怎么会这么黑啊,你们能发现什么吗?”
沈亦杭摇摇头,看着顾野绕着庙走了一圈,然后问道:“可行吗?”
“顶上盖了东西,”顾野说,“爬上去掀了吧。”
“不是,”许念头疼,“真掀啊?”
这庙的四面墙壁都没有窗户,没有好落脚和抓手的地方,顾野一米八几的身高助跑跳起来也够不到着力的顶。
“过来,”他去废弃的屋子里搬了张桌子垫脚,冲沈亦杭招招手,“抬你上去实现愿望。”
沈亦杭也不客气,嘴上说着“这不太好吧,”身体却十分诚恳地脱了鞋踩在了顾野的肩膀上。
女孩的脚腕张手可握,顾野稳稳地将人抬了起来,许念在一旁不放心地张着手,做好随时将人接住的准备。
此庙周围的住所都是空的,所以并不需要担心被村民指责或是其他,连被偷窥的隐患都没有了,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行动。
但也正是在这一毫无生气的村中心,无人看守的庙宇,长久废弃才积淀的尘埃,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此神的存在没有任何用处。
既然并不受人敬仰,为何还要在这种时候祭祀?如果神明有灵,真的会愿意照拂对自己毫无信仰的子民吗?如果没有神明,那这算不算病急乱投医?
迷蒙视线的风沙还在吹着,沈亦杭双手撑着屋檐,将自己往上掂了掂。
脑袋探出来的那一刻,她瞳孔忽地一缩,许念见她表情不对连忙道:“你看见什么了?”
只见起伏不大的庙宇顶部压满了大大小小的砖块,就像是被废弃的屋子专门拿来放些零碎的东西。
但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砖块下露出的黄色纸的边边角角。
纸的颜色已经褪得很淡了,沈亦杭拿起邻近的一块砖头,对下面两个人道:“符咒。”
一座供奉神明的庙宇,顶上居然压满了黄纸红字的符咒!
她手撑在墙上使了使劲,确定这顶不会塌后便三两下爬了上去,然后将下面两人拽上来看。
他们扒开了屋顶所有的砖头,下面无一例外地都压着黄色符纸。
顾野蹲在一处看了好一会儿没动静,沈亦杭凑过去盯着他看的地方道:“你认识这咒?”
“什么咒,”顾野敲了敲她的脑袋,“这是人名。”
“……”沈亦杭不信邪地辨认了会儿,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她竟然真觉得这笔画像是什么字。
于是她道:“你还认识这村的字?”
“这是汉字。”顾野说。
“……”沈亦杭指着那黄纸难以置信,“再说一遍?”
“王六。”
“是因为你本身字迹潦草,所以看这种字才一通百通吗?”
顾野任由沈亦杭凑近,在她认真看黄符纸的时候眼底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或许?”
“王六,”沈亦杭指了指边上的符纸,“那这个呢?”
“白七。”
“那个?”
“刘甲。”
许念闻声而来,静静地看着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沈亦杭的错觉,她总觉得许念并没有她表现地那么害怕。
将疑虑埋在心里,她招手道:“快来找找看有没有我们三的名字。”
“啊?”许念顿了顿,然后道,“你们要将这个拿走吗?”
“也不是不可以尝试。”沈亦杭愿意采纳一切刺激的建议并采取行动。
“但是,”她大喘气道,“我们不拿。”
顾野点点头:“不知道是什么作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先记好位置,有需要再过来。”
但几人就差将顶翻过来了,却没有找到三人里哪怕一个人的符纸。
变数。
顾野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沈亦杭倒是不在意,她道:“可能这些就是老人的名字,我们还年轻,所以暂时没有呢?”
天色已经不早了,她还得赶回去再跟那族长过来一遍。
沈亦杭想了想,催着两人离开道:“我就不走了,来回一趟太累了,我在这等着那族长吧。”
顾野同意了,他路过沈亦杭的时候碰了碰她的手,安抚道:“我跟许念在附近找个屋子,等你结束了我们一起走。”
沈亦杭攥了攥手,道:“好。”
等两人钻进了自己能看见的房子里,沈亦杭转过身不露痕迹地张开手看了看自己手心被顾野递过来的,装着血的小陶瓶。
血是谁的显而易见。
沈亦杭将血瓶放了起来,无所事事地等。
族长到的要比她想象的早得多,她站起来眼瞧着他走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们白天绕了大半个村子,好像都没有看见族长的家在哪里。
带着这样的想法,沈亦杭越发觉得族长已经荣升为她心目中第二心头大患,仅次于顾野。
族长像是对沈亦杭在此地毫不意外的样子,越过沈亦杭便自顾自往庙里走:“圣女跟我来。”
沈亦杭跟上去问:“你去家里找过我了?”
“并没有,”族长说,“我知道圣女在这里等我。”
“那你知道我在这里干什么吗?”换个人大概要毛骨悚然了,但沈亦杭不会,她大胆发问,眼睛直直地盯着族长,不想放过他的一丝细节表情。
“并不知道,”族长的语气和他的步子一样慢悠悠,“准备祭祀的神庙不容窥探。”
沈亦杭在心里冷漠地哦了一声,并不觉得族长的话有什么说服力。
方才迟迟点不上的蜡烛在族长的手里缓缓燃烧,沈亦杭盯了会儿,很想尝试自己拿过来它会不会熄灭。
庙里被染上了微红的光泽,静静立在那里的神像反而带上了些邪性。
一如昨天的跪拜,沈亦杭又到了要滴血的环节,她仿佛是忘记了顾野给的瓶子,割开自己指尖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
这次滴完之后的不适感轻了很多,但沈亦杭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既然只有在这个时候庙里才会有光线,不趁着这个机会观察太可惜了。
沈亦杭趁着自己滴血的功夫往边上走得偏了一点,她想看看这座神像的背后,是不是也有一个女人。
一个不知道是邪神还是正神还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一样来路不明的女人。
晚上再睡一觉,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漫无目的的寻找下,七天快过去两天了,但他们现在什么头绪都没有。
好像什么都找到了一点点,但他们并没有办法把这些串联起来。
缺个能串联整个秘密的重点。
沈亦杭难得摆出了诚恳的姿态,似是敬仰地看着那尊神像,状若无意地对族长问:“族长。”
“七天后的祭祀大典,我们真的能除去疫病吗?”
“神会保佑我们吗?”
“神会拯救我们。”族长沉沉地说。
沈亦杭看他的时候并不觉得他对神有多狂热,反而有种志在必得的笃定。
她下意识抬眼看向那个男人的神像,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她总觉得神像有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
她很想抓住什么,于是沈亦杭再次侧身走了一步。
正对着神像侧面的角度,她看清了。
身后实实在在有个女人的神像,但和昨天在顾野家看到的又不一样。
庙宇里的神像勾勒出的细节更加丰富,以至于一对比就能看出不同来。
背面神像的面目变模糊了!
就像隐藏在黑暗的迷雾中,头部的细节有些看不分明,但因为它确确实实还是详细于顾野家的小神像,所以沈亦杭完全能看出——神像的正反,这一男一女非常相似。
是那种有亲缘关系的相似。
“圣女是不需要太多的好奇心的。”
族长悄无声息地站在沈亦杭身后,就像阴魂不散的幽灵一般,嘴里咀嚼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不要多管闲事。”沈亦杭回应道。
她抢先一步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庙里,只给族长留下了一句“我自己回去”。
走到顾野和许念躲藏的屋子后门,三人碰了头回了俩姐妹的家里。
期间顾野一直关注着沈亦杭的身体状况,发现她精神得很,而自己也没有不适的症状,便问:“滴血了吗?”
“还行。”沈亦杭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顾野给出那瓶血的时候将沈亦杭的行为考虑到了,所以并不意外。
他不能确定陪同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这瓶血交给沈亦杭的那一刻便是由她自己发挥了。
显然,沈亦杭宁愿用自己的血。
那只能晚上照看着了。
沈亦杭将庙里所见告诉两人,并表达了自己的猜测:这供奉的神灵正邪未知,但确实是两个有亲缘关系的。
还极有可能是龙凤胎,这样,许念的存在才算有意义。
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玩家,在角色扮演的副本里起不到很大作用。
又是疫病又是祭神的,沈亦杭好想打倒封建势力啊。
她挺着疲劳的身子对顾野说了声晚安,便自顾自爬上了床准备睡觉。
繁星在夜幕中探出头来观察着,寂静的村落里不知不觉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野觉浅,似有所感地起身站在窗户一侧谨慎地一点一点移动视线,随之映入眼帘的,是数道站在屋外的漆黑的身影。
他们不言不语,明明个个苍老得看不出任何战斗力,但眼神又像观察猎物的群狼,散发着绿油油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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