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中场休息,卓康四人组去了酒店大堂的bar躲清闲(但是没喝酒)。
“所以公司里还有其他人知道你俩是夫妻关系吗?”沈翘梧凑近了黎初霁,好奇地问她。
“应该……没有吧。只有oliver知道。”黎初霁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扶景和正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笑着,结果被楚江年一把勒住了命运的咽喉:“婚戒呢,什么时候还给我们?”
扶景和连忙讨饶:“等晚宴结束,他们拍完照,保证物归原主,保证啊。”
楚江年继续语气不善地威胁扶景和:“你最好是,我那戒指是卡地亚定制的,全球仅此一对。”
“你们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今天为什么又要戴婚戒呀?”沈翘梧又问道。
“为了给楚总家里人看。”黎初霁仰头喝掉了杯底的酒,“不是说了嘛,生活所迫,身不由己。”
“所以是……豪门联姻?”
“哈哈哈!”黎初霁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完全不是,工具人而已。”
沈翘梧刚想再打趣几句,却突然被大堂电视上的新闻播报吸引了注意力:“据我台最新消息,国家药监局对即将在深港召开的大湾区医疗器械博览会进行了突击抽查,其中卓康公司涉嫌虚假宣传,将接受进一步的调查,可能面临承担法律责任。”
难得的轻松氛围一扫而光,桌旁的四个人同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随后又被手机的震动声音打断了。
楚江年接起了电话,里面传来了严厉的质问声:“展会的宣传材料你是怎么审的?怎么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公司里还有能这么直白地训斥楚江年的人,沈翘梧小声问扶景和:“这又是哪位神仙?”
扶景和神情严肃,半点看不出来平日嬉皮笑脸的样子:“是董事长。”
卓康的这位董事长除了电视报道和公司年会,基本不怎么亲自露面。此事竟然惊动了他,看来是被董事会连夜讨伐了,事态不容乐观。
“董事长,我现在马上就去会场处理,一定把对公司名誉的损害降到最低。”楚江年又听了两句训,然后挂了电话,“走吧?现在开回去。”
扶景和拎着西装外套起身,又看向了沈翘梧:“翘梧,要不要一起去长长见识?”
就这样,大年初六的晚上九点,沈翘梧坐上了扶景和回深港的贼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在夜色中疾驰,两个半钟后停到了水湾体育场的停车场里。一进会场大门,公共市场的部门经理louise匆匆迎了上来:“jas总,oliver总,您二位都来了。”她脸色苍白,神情紧张,估计已经被各路电话轰炸了几轮。
楚江年没理会她的寒暄:“问询函下来了吗?”
“刚刚收到了,您请过目。”旁边质量中心后市场的同事katrina递上来了纸质函件。
沈翘梧也凑近看了一眼,满纸都是官腔,有用的只有一句话,“制造商用于宣传的材料包含虚假内容,例如‘美国排名前五的教学医院中有四家使用某产品’这一信息,经调查与事实不符”。
“我没审过这句话。”楚江年的声音冷硬极了,“是在哪个材料里出现的?谁给通过的?”
louise的声音弱极了,沈翘梧很少在公司里听到部门经理如此没有底气:“是我们临时改的海报,本来想着能在展会开幕前走完流程,的确是没想到这么不走运,遇上了突击抽查……”
“没审过的版本你们敢印?还敢挂出来?”这是楚江年一贯的上位者姿态,句句往人的心窝子里扎,扎得louise心虚到不敢抬头。
扶景和本来不打算插手的,但他没想到louise这么不禁问,为了解决问题只好开口缓和一下气氛:“不多说了,先带我们去看一下出问题的海报吧。”
卓康的展位在场馆正中间,最显眼的c位,六张巨幅海报悬挂在展位上方。其中一张海报上明晃晃地写着“美国排名前五的教学医院中有四家使用diva900呼吸机”。
楚江年和黎初霁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僵硬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这样写呀?”沈翘梧悄悄问扶景和。
扶景和略微弯腰凑到她耳边:“这种信息只能内部激励分享用。获取客户的过程没那么干净,没有这么摆出来说的。”
“这样啊……”好深的水,沈翘梧心里感叹。
有人从旁边施罗德的展位走了过来,沈翘梧敏锐地感到身前的楚江年和黎初霁像野生动物一样进入了备战状态。
“哟,这不是jas总吗,g也在啊。”来人阴阳怪气。
“jessica。”黎初霁这一声叫得生硬极了。
“你们和nyp怎么搭上的线大家都清楚。不拆你们的台是给你们面子,没想到贵司还真敢挂出来宣传啊。”
“哦?我们和nyp是怎么搭上的线呢,您不妨展开说说。”黎初霁反问道。
“哈哈,都是聪明人,何必要说那么直白呢。jas总,您厉害,上次那么大的事儿都免了牢狱之灾。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您这次也能毫发无伤啊。”
“借您吉言。”楚江年平铺直叙地回答道。
jessica笑了笑,随后婀娜地扭着腰条走了。午夜时分,昏暗的场馆里唯有卓康的展台灯火通明,气氛冰冷凝滞,一圈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楚江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吐了出来:“louise,你们马上把所有材料再审核一遍,涉及类似内容的全部撤掉换回上一个版本。katrina,”他转向后市场同事,“你们拟一份答复函,明天上午开会,叫上所有相关方一起过一遍。别忘了叫法务。”
他又看向了黎初霁:“医院那边……”
黎初霁迅速地接上了:“我清楚,我会去和客户解释清楚。另外会拟一份说明函,把他们的责任撇干净。”
楚江年点了点头:“没有疑问的话就这样安排了。辛苦各位。”人群应声解散,不眠之夜开始了。
黎初霁凑到了楚江年旁边:“老板,我忘带家里钥匙了,您能收留我借宿一晚吗?”
一旁的沈翘梧刚想说“你来我家住呀”,却突然想起来人家是正经两夫妻,硬生生把话音止住了。正好这时候扶景和过来拉走了她:“走吧翘梧,我送你回家,今天辛苦了。”
朴素的保时捷卡宴里,黎初霁正坐在副驾驶尴尬地冲楚江年笑。楚江年伸开手臂扶着副驾驶座位倒车,看看后车窗,又看看黎初霁,还是忍不住笑了。
“真忘带钥匙了?”楚江年问道。
“嗯?”黎初霁愣了一下,“对……对啊,走得太急了。”
“我怎么记得你家是指纹锁?”
“啊?我,我搬家了。”
“噢,这样啊。”楚江年了然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楚江年记得没错,黎初霁家的确是指纹锁。她刚才脑子一热,突然觉得今天不该让楚江年自己回到空荡荡的家里。这么多年来,楚江年作为老板对自己也算是照顾,现在正是他人生的低谷,自己理应陪他一起度过才是。
黎初霁的价值观是朴素的,奈何楚江年的思量是辗转的。车子开在空荡荡的路上,他满脑子只有“这么大一个老婆要跑了”这一件事。
楚江年住在海边的顶层公寓,是深港有名的富人区。迈进家门,跨海大桥上的灯光透过两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映射进来,霓虹灯和月色相互辉映,景色朦胧绚丽。
黎初霁从包里掏出电脑,安安静静地在厨房岛台找了个位置办公,整理了下语言,然后惺惺作态地给客户打了个电话解释情况。电话里黎初霁的姿态放得很低,替不靠谱的公共市场部门道了好多次歉,又各种保证公司一定会给政|府部门妥当的答复,还把说明函给对方看了。
“请问这份说明函会挂在贵司官网首页吗?”客户问。
“如果您有这个诉求的话,我会在内部协调争取实现。”
“如果可以挂网公示,我们会很感激。声誉对于我们nyp来说是重中之重,我们向来以透明公正的采购招标过程为荣。”
说得这叫一个义正严词,好像自己做事有多光明磊落一样。难道当初酒会上觥筹交错的不是你们院长?无奈生意最大,黎初霁只能赔着笑表示理解和赞同。
挂了电话,黎初霁活动着自己因假笑而感到僵硬的面部肌肉。“叮铃”一声提示音,邮箱收到了新邮件。
这次是纽约州政|府的质询函。内容直指卓康公司在nyp医院的采购招标过程中涉及恶意竞标行为,甚至涉及行贿,请卓康公司配合调查。
柏克德肺膜的事情闹得很大,连美股都受了影响。施罗德不光是柏克德的大客户,还是股东之一,业务受到如此大的冲击,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现下他们深港、纽约双管齐下,应该是反击开始了。想起刚才展厅里jessica谶言般的警告,一股冷战顺着黎初霁的脊背直冲到天灵盖。
“没事的。”楚江年看出了黎初霁的紧张,出言安慰她,“我们的离婚手续马上就要办完了,大不了我去坐牢呗,不会牵连你。”
黎初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老板,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离婚手续啊。”
楚江年看着她担忧的神色,突然觉得事情也不是那么糟糕。
“老板,和nyp有私下往来的绝对不止我们一家,他们肯定是拿到什么证据了才敢举报的。”黎初霁接着猜测到。
楚江年把手机递到了她面前,这下子一切都再清晰不过了——外网有人放出了楚江年私人宴请nyp院长的偷拍视频,并配文说nyp“因为利益关系选择了中国生产的伪劣产品”,评论里群情激奋,纷纷表示抵制、呼吁追责。
“嗡嗡嗡”的震动声响起,仿佛追命魔音一般,董事长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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