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病急乱投医。
突发的紧急状况再加上休谟集团熟人的身份,她还是以如此正经如此焦灼的态度拿出了足以以假乱真的行医执照——那此情此景之下几乎不会再有任何人对她的目的怀有任何怀疑。
被麦金利雇佣的生怕二少爷出事瘫到自己头上来的保镖更是如此。
祝槐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拔走了那根麻醉镖。
“应该是短暂性脑缺血发作。”她信誓旦旦道。
“呃,”保镖显然对这个词缺乏医疗方面的常识了解,“脑缺血是——”
“哦,基本没什么事。”
祝槐一扫先前的忧虑神色,面上放心地松了口气,诚恳地说:“就是会晕一会儿。”
她眼毒,又早在裘德·麦金利掏东西的时候就盯上了他——要不怎么说财不外露呢——当然记得对方炫耀完钥匙以后塞进了哪个上衣口袋。眼下安抚着那两人,手上已经装作在检查心跳脉搏时不经意似的掠过那处,小拇指和无名指悄悄夹着目标丢进了自己拉开拉链的包里。
“你们把他抬走吧,一人抬头一人抬脚那么抬。”她又嘱咐道,“平稳点啊,让他回房间里休息,头脚保持同一高度,不超过一小时就醒了。”
她睁着眼睛瞎扯,奈何太过真诚,再加上裘德本人实在是没有其他异状,保镖“哦哦”应声的时候,甚至觉得对方睡得香到打起了小呼噜。
……错觉吧。
假医生功成身退,站在旁边看俩保镖谨遵医嘱手忙脚乱地把人往回抬。
在场围观者无一懂行的,或是有谁幸灾乐祸地看破不说破,祝槐自始至终都感觉那道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而当她终于起身迎回去,视线的主人已经似笑非笑地消失在了其他路人的身影间。
奈亚拉托提普的心真是如海底针。
等到周围人群都散去,原本等在门廊那边的几人才走过来——虽说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一伙的,但在这种时候还是避下嫌才不会更可疑。
“怎么样?”薇拉谨慎地问。
祝槐笑着一扬眉,眉眼间的意思溢于言表——当然是得手了。
“不过,”她说,“我觉得你们会失望。”
侦探也在裘德晒的时候就隐隐有点预感,虽说他动作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个残影,但形状总是大差不差的。
这会儿等祝槐拿到面前,预感也就坐实了。
它确实很普通。
打造这薄薄铜片的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白铜,样式么,在随便哪个物品寄存柜都见得到一大把。单纯这些也没什么,可要说到在客人们之中筛选出“资格”的人才能拿到,那就与这酒店的豪华等级格格不入了。
桑德拉:“……就这?”
祝槐:“就这。”
“算了。”休谟大小姐的脑筋转得也快,“重要的也不是钥匙,是这后面代表的是‘什么’——这能是用在哪儿的?”
“首先肯定不在房间内。”侦探说,“他们本来要去的方向是电梯,那也说明不在这个楼层。”
“现在离酒会开始也没多久了,所以不会很远……”
她分析道:“应该是距离够在开场前赶到。”
祝槐:“酒会什么时候开始来着?”
薇拉:“……还有一个多小时?”
所有人:“……”
范围还是很大。
“麻醉的时间多长?”祝槐问。
“视、视各人体质而异?”薇拉不确定道,“一般是一到两小时,我也不知道他具体要睡多久,不过应该能赶上后面的拍卖会。”
“我盼着他赶不上,不然拍卖又折腾出麻烦。”
桑德拉一点也不客气地说,“反正咱们几个认识,他来不了的话我就顺带跟莫顿叔叔说一声好了。”
裘德·麦金利之前绝口不提这钥匙是要用在哪里的,
祝槐:“之后问问别人呗。”
“选中的不可能就他一个,”她道,“否则炫耀程度也不止是刚才那样了。既然他可以在拿到钥匙的时候就知道它是用在哪里的,那像他一样的其他人肯定也知道。”
桑德拉赞同点头。
他们也不能再回头去问钥匙的原主人——等裘德醒过来,发现钥匙没了无异于自撞枪口。
“我们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了?”身后传来哈维不失好奇的声音,他显然一眼就看出了眼下状况的不同寻常,“新发现?”
桑德拉:“差不多吧。”
“多亏了薇拉。”
自认只是发射了一根麻醉镖的侦探满脑袋问号全卡在喉咙里,祝槐卖队友卖得毫无心理压力,干脆也向才走来的二人展示了一下那把钥匙,“我们拿到了这个。”
“听说是莫顿·柯克比给一部分筛选出的宾客发放的,标准未知,内容未知。”她微笑道,“我们准备之后在酒会或者拍卖会上打听打听,然后再做打算。”
“不过大概率需要你们去了。”
祝槐说:“我们几个听过了桑德拉的朋友高谈阔论,贸然露面可能要打草惊蛇。”
哈维会意,“听起来你们拿到它的方式可不怎么合法。”
他笑着说这话时,眼神戏谑又不失好奇地打量过三人——只听桑德拉命令的保镖可以略过。祝槐有意遮掩锋芒,她只是笑而不语,解释的重担就来到了薇拉的身上。
“咳,一切都是为了真相。”侦探老调重弹地搬出了自己的价值观,“用什么手段不重要。”
“不错的观点。”出乎意料的是,接话的居然是塞缪尔,“你现在联系得上贝奈特吗?”
薇拉:“……什么?”
纵使侦探再不擅长说谎,也在下意识去看祝槐的反应之前忍住了——而如果她真的看到,就会发现对方神色如常地站在原地,甚至还带着几分求知欲地想从他们脸上看出这个陌生名字代表的是谁。
祝槐眨眨眼,反正除了她自己、某位可怜kp和知名不具的前夫,不会有谁知道她用了阿维丝·贝奈特拿到的蒲林的埃及十字架。
薇拉努力表现出对话题跳转如此之快的费解,“怎么突然提到她了?”
“没什么,只是有个突发状况可能要找她确认一下。”塞缪尔说,“我们这边想从联络她父母入手也得费点劲。”
薇拉:“呃——”
虽然就相处了几天,但怎么也是一起死里逃生过的,说没交换个电话号码什么的都说不过去。
“账号有是有,”她干脆道,“不过几乎没聊过,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不一定能及时得到回复。”
“那就拜托转达了。”塞缪尔说,“说我——世界树有点事要找。”
“你为什么不直接自己问她?”薇拉发誓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不存在任何火上浇油的意思,就是单纯的疑惑,“我看你俩应该更早认识,不至于没有私人的联系方式吧?”
不错,祝槐心道,他还真没有。
塞缪尔:“……咳。”
“……出于一些别的原因。”他说。
——原因?什么原因?
人之初性本爱吃瓜,这下就连原本对八卦不感兴趣的桑德拉都有些莫名和在意,哈维更是满脸的“哥们你行不行啊”。
“你们说的那个贝奈特,”祝槐无辜地问,“她是谁啊?”
薇拉:“?”
装,你就
装!
“一个……朋友?”这种在本人面前掰扯和她另一个马甲的关系的感觉过于微妙,侦探欲言又止,“在天堂岛认识的,我应该跟你说过那件事吧?”
祝槐忙不迭点头。
原因无他,快绷不住的侦探满眼都是一句话——你敢说没有我就把你活吃了。
“是她啊,”祝槐深沉地点评道,“我从那时候开始就觉得这人一定是个天才。”
她叹气,“真想认识一下。”
薇拉:“……”
救命啊!!!
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这会儿的吐槽欲究竟是某人不着调的自夸还是这话里话外让她来给自己和自己牵线搭桥的意思,但无论是哪种都造就了要憋坏自己的槽多无口。
这一句话够能搅混水,塞缪尔明显的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而哈维瞧着他这反应“扑哧”就笑出了声:“说得我都后悔没留联系方式了。”
“你们慢慢联系,反正我认识也得离开酒店以后。”祝槐笑着转向桑德拉,“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桑德拉挑高了眉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今晚的拍卖会,”祝槐说,“倒数第二个拍卖品——那幅画,我希望休谟集团能拍下来。”
桑德拉:“理由?”
“我和他有点渊源。”
她道:“与其流落到不知道什么人的手上,当然是这边更能放心点。但我自己肯定是出不了那么高的金额的,所以只能代为请求休谟大小姐了。”
桑德拉几不可见地一笑。
“我的命——我家人的命的确比一幅油画的拍卖价值钱。”
她说:“举手之劳,不过当然也有代价,你这次的委托金没了。”
祝槐也笑了,“那算一算是我赚了。”
这样反而让彼此安心不相欠。
桑德拉似乎将那个“他”理解为了画家,可听在习惯和怪奇事物打交道的世界树的二人耳中就不一样了。
塞缪尔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将注意力先放在手机屏幕上——聊天窗口的那一头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应。
事情恰恰起因于阿兰伯堡湾。
被卷入神话事件中的普通人一向不少,也因此毫无反抗能力地死伤惨重,并且事件也在这过程中越发扩大。但不知从何时起,这扩大化的影响忽然减弱了。
依然有伤亡,可大多数时候,那些威胁大众的邪|教团体搞出的事件也在一定程度上得以解决。
比如沉船的玛格丽特号,比如潘多拉号,世界树根本没有介入就落了幕。尽管前者中登船者全部死亡,却避免了载有星之母的幽灵船的进一步扩张,而后者更是奇迹般的全员生还——除了始作俑者爱德华。
像是有另一股同样微小却坚韧的力量在试图拨回正轨,而最近调查那些从事件中存活的幸存者,就出现了某个奇特的现象。
他们有时能联系得上,有时就音信全无,事后再出现时,偏偏又证明他们那段时间似乎在正常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无法联络。
阿维丝·贝奈特其实也是,重新休整岛的时候就已经见不着人影了。她在那之前就将事宜全权委托给了世界树,再联络只能找得到她的父母,说是学业繁忙,有什么问他们就好,杰弗里干脆被派来当了代理人。
……还有艾伦,中间空档实际上是断掉的,大家都知道他是去执行了某个机密任务。可谁也说不上那任务的秘密是什么,只当是和某些任务一样的需要保密,毕竟有的小事件得不为人知也是有可能的。
塞缪尔想起的是别的事。
对某人当时的说法,他一直有种隐隐约约的违和感——就像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无端存在了另
一层信任关系。在“艾伦·阿狄森”还活着的时候还好说,清点遗物后,按保密条例,以往的工作记录也是要在记录后清空的。
所以艾伦的工作手机依规定移交给情报部门,执行任务时的通讯设备本来就是统一发放的,要破解就是直接进入自家花园的轻而易举。
就在刚才,他得到了传回来的结果。
从来不存在所谓的群组。
在艾伦的手机上,和泉城结识的那些人的联络从来都是两两之间,包括与阿维丝·贝奈特的——两人的聊天记录大部分都很正常。
然而,唯独有几段对话成了乱码,怎么也无法还原和破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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