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早上我睡到中午两点才醒来,磨磨蹭蹭刷牙洗脸,思考最重要的事情:今天吃一顿饭还是两顿饭。
以前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他等我醒来,也不会主动叫我起床,然后象征性给爷爷奶奶拜年,他们不太喜欢我,虽然经常给我大一把糖果,但小孩子独有的敏感让我见到爷爷就哭。老头经常说长得这么好看就是红颜祸水和街头地痞流氓没有区别,我妈以为他在变相夸我,每次都骄傲把脸挺得老高,红色的脸和她红色的衣服相得益彰。
爷爷看我的眼神像是皇上看随时想谋反的权臣一样,他和我四目相对的时候弯曲的白胡子随着脸抽搐,像奔跑起来马的尾巴。他对我的称呼也和别人不一样——小兰,这个名字听起来和小蓝没有区别,更进一步讲和小红也没有差异,我觉得这个名字难听懒得让他纠正。
忘记具体是哪一年,总之很小的时候我抱着小灯笼,他出去好像买什么东西,爷爷拿起剪刀把我的睫毛剪了。我妈在旁边的吓的直哭,想上来抱住我,被爷爷的眼神吓退。我这个人从小的察言观色都用在一个人身上了,没意识到他不会真正伤害我,我看着大象一样大的铁剪刀发出铁锈的味道,吓的比我妈哭的声音要大的多,爷爷一顿操作猛如虎后还安慰她“小孩子睫毛太长不好,容易扎眼睛。”
他回来以后看见我平静的出奇,我看见他回来也镇定和他一样,他抱我在怀里一路上走回家,妈上气不接跟在后面,最后没有跟上他的步伐,他是骑摩托和我们去的爷爷家,那辆摩托就彻底留在爷爷家,他没有再去过老房子一步。
第三年他买了两室一厅给爷爷,爷爷搬进新房春风得意,他以为我爸拉不下面子给他赔罪。
在他剪了我的睫毛后,两年时间内我爸做到既不过家门更不入,我妈为此一直赔礼道歉,爷爷正在看楼盘摆了摆手指点江山说道:“那娃子我最了解,从小就那个样子,不说话豆腐心,他小时候放学回来先给我们做饭,等我和你妈从地里回来桌子上的菜,水啊摆的整齐的很;考了大学想去北京,可他估的分数在昉城可以免费,什么都不说去了昉城。从小到大都不爱说话,三岁了都不太说话,他妈还以为不会说话。”
我妈听着更懂他深情的沉默,替我那不会说话的父亲殷勤照顾他的父亲,比对自己的亲妈还亲切,在照顾长辈这一点上外婆把自己毕生所学都教给她。
爷爷给自己买了鸟,走起路像嫩模一样摇摆,没有两年他给爷爷买了车,在学驾照的时候爷爷有的放矢锐不可挡撞了教练,才让他没有当上司机。教练后来我家要起诉爷爷故意伤人罪,他没有见过练习科二踩油门的,教练表示平时对爷爷过于严厉,爷爷这是蓄意报复,直直撞过来。他没有起诉爷爷因为我爸出门和他聊了会天。
和一个年轻貌美的交际花一样,每当我爸升职或者有节日的时候他都会请人吃饭,就连清明节也不放过。他呼朋唤友一群人到家里吃饭,奶奶要操劳做饭洗碗并且不能上桌,我爸为了扭转奶奶的家庭地位给了奶奶不少钱让她照顾自己,受了六十多年思想的奶奶根本不会花钱,又把所有钱给爷爷,她依然过着寒酸的日子。我爸要把奶奶接过来自己照顾,她说老头子没死她要伺候老头子。
新年一般不到两小时我们就转移到舅舅家,如果我争气早早醒来,我们在天黑之前回到自己家。
舅舅家里就是妈妈的天堂,她焕然一新回家每个人对她鞠躬尽瘁,我妈开始是会做饭只不过味道太过于平淡,甚至有些难吃,在她工作还没有嫁人的时候,每天家里的饭都是她做。后来嫁给我爸,他是一个被人评为宰相肚子里能乘船的人,从来没有嫌弃过她的手艺,不仅每次主动洗碗并且在自己下班回来早的时候自食其力,她说第一次吃到他做的饭就觉得嫁给这个男人值了。
就算在丈母娘家依然勤快,杀鱼,洗鸡十八般功夫手到擒来,我妈可以永久享受舅妈言语的挑刺、眼神的羡慕,弥补她是姑娘时候舅妈的冷嘲热讽。
我洗漱完是两点四十五分,有一个问题缠绕在我脑子里——要不要吃午饭。可我想到昨天的味觉宁愿饿着,咬自己腮帮子当肉吃。
为了以防万一去舅舅家,我开始换衣服,是一套我非常喜欢的黑色大衣,里面是驼色格子裙,他毕竟刚刚离开,我穿这一身像发丧一样,我怕她脆弱的神经以为我在讽刺她而放弃,最后选定随便穿一件鹅黄色的外套,并且专门百度黄色的特殊含义,得知黄色是皇上的专属高定,我决定就穿黄色毕竟我家没有皇位要继承,她应该不会多想。
看样子已经她等候多时了,但是看她的表情我并不知道是否出发,我饿的厉害,打开桌子上的坚果发出咯嘣的响声。
舅舅家看似和以前一样祥和,大家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谈天说地,表哥一直呆在房间和人聊天,看他一脸献媚的表情带着无知者的无畏,我就知道是和女人聊天。
和女人聊点这件大事上,他不仅拥有优势还拥有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经验,他从六年级暗恋他们班一个文静乖巧的女生,给她写情书,可惜小姑娘年少无知,并且没有发现美的眼睛把情书交给班主任,六年级剩下整整一学期他都在教室外面度过。
为了一洗前耻他选择远离小学同学的学校,在新的初中开始他叱咤风云的新生活,初中生年轻气盛拒绝他的求爱,他在初中有一个全新的名字:包子,因为给有男朋友的女生表白被打成包子。那时候我还小并不理解他的时尚,我记得他穿着从垃圾桶捡来一样的牛仔裤,皮带霸气外露,上衣我记不清,因为对他黄颜色的头发印象过于深刻。
包子的名字在他进入高中后就戛然而止,他进入青春期躁动的时代,他疯狂想要一个女朋友,信誓旦旦拿下班花失败后看见蔡澜的哲理——丑女生也要追求就当练手,他给一开始被他称为恐龙的女孩说:“虽然你长得很丑但是我喜欢你,我知道你觉得你很幸运,想笑就笑出来,不过当我女朋友,我希望你瘦一点,不要和坦克一样。”
血气方刚的年纪,大家荷尔蒙的冲动无法抑制住,女生红着眼,一个男生冲上来打了他,并且对他提出人生格言:神经病啊。本来是一个人的战争,在他倒在地上后大家没有履行君子协议,几位女生上来踩了他几脚。所有人有眼无珠不愿意和他坐同桌,他在最后一排和垃圾桶相伴一学期,也许垃圾桶给他男人的勇气,他几乎追求了全班所有女生最后被班主任勒令留级。
那个被称为坦克的女生两年前结婚了,和当初那个替她出头的男生。表哥在别人太忙忘了邀请他的情况下参加学生聚会,看见当初的女生嘴巴里能塞下一颗鸡蛋,随后两个月他嘴里最常说的一句话:早知道现在长得这么正,当初就不放弃她,真操蛋。
大学放弃我爸选择的铁路学院而去学幼师为了完成他血雨腥风的梦想,在男女比列一比十的情况的,许是幼师们刻苦学习每天练习舞蹈、剪纸、普通话等而没有时间和他恋爱。直到大四结束那年他才意识到因为自己太丑。
第一次恋爱是在快毕业那年,那时候流行网恋,他注册的账号三年无人问津,即使他日日夜夜主动出击,他某一天茅塞顿开把我爸年轻时候照片放上去说是自己父亲,把我的照片放上去说是妹妹。
对话框迎来自己孤独三年的桃花运,报复性闪动,他从上百个女生里逐个点开主页,最后留下二十多个符合他审美的,他买了两个手机每天聊天,他像我证明那个牌子的手机不好两个月就死机了。手机坏掉第五天他买了一身全新的衣服穿上西服去奔赴自己的爱情,女生见到他直接报警,他比女生还委屈,当她确认他的名字后,举起包就向他的头上砸去,他被装着化妆品的包包打的生疼,哇哇直叫。
导员去警察局接他知道前因后果羞愧对他说:丑人多作怪。
今年27岁,婚姻大事成为舅妈最担心的事情,他相亲的次数比我洗脸的次数还多,每次他的评价一致:太丑了、太低了,妈的媒婆能不能找个好看的,这种我吃不下去饭。
舅妈为此和他意见不合拿起擀面杖大喊:你是结婚还是□□,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和你爸长得一模一样。
这说来也怪我爸,我妈长得不是平平无奇而是尤其丑,可他的长相谁见了都要夸一句,我爸的基因基本战胜我妈的基因,表哥因此得到一个真理——为了以后子孙后代着想一定要找肤白貌美大长腿。虽然他不到一米六但丝毫不影响他的自信,外公外婆家好像在身高基因有他们海纳百川的优势,连我爸都甘拜下风,表哥害怕另一半的身高不达标,以后孩子像个倭瓜。
“和女朋友聊天吗?”
“不算女朋友,我还在犹豫中。”
我凭借自小练就的斜眼术看见女孩的微信图像是自己的照片:“很漂亮啊,符合你的审美。”
“是漂亮,也一米七,但是家境不太好,学历也不高。”
我脑子立马浮现出白雪公主和一个小矮人:“也不能十全十美,你搞的和选秀一样。”
“我已经从姑姑身上得到经验,等待,上天一定会给你最好的,你为什么长得好看,因为姑父长得好看啊,我进入工作以后才有谈恋爱的机会为什么,因为她们看上我的钱。”我心想她们只是知道你的条件匹配和你相亲而已,谁知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舅妈抱怨未来媳妇各种缺点后将话题转移到我身上,我妈说道:“她从高中开始谈恋爱,经验丰富,谁受骗她也不可能受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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