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夜请求我和他一起唱歌因为这是我爸的心愿。
“这又不是遗愿,拒绝。”
我虽然口头拒绝他但还是又买了一把吉他在家练习,我妈在冲动消费整整一个月后才得以消停,这时候关于我爸雄伟的话题再也没有,但他们对我妈羡慕的目光光速般的增长,没有人可以预料到我妈可以连续消费一个月,在我们家彻底放不下后,她没有犹豫全额付款买了两套精装房,当我妈在外面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我因为菜市场的红薯比超市便宜一块钱毫不犹豫选择菜市场。
他们都说我爸一定是和一个百亿富婆走了,甚至拿起算盘计算给她留下多少精神损失费,小区的人比以前更爱收拾自己,李叔叔的头发像仙人掌一样高、健身的人也变多,决不放弃可以让他们发家致富的机会。
当他们以为自己可以鲤跃龙门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没有眼色的把我爸的照片摆出来,李叔叔包括很多人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放弃这条不是寻常路的致富之路。
和我有天壤之别的富婆整整两个月没有和我说一句话,在这两月里家里的镜子坏了三次,餐具变成碎片一共四次,还有数不清的各种东西,我们每天都在岁岁平安中都度过,她像一阵阴风一样出现摔打又行云流水的离开,我等她发泄完默默收拾。
手一共有五处划伤,脚上两处没有过深的伤口,它一直在那儿浅浅痛着。
我想询问关于梁夜一处升调问题时候第二次主动和他们联系,因此我得出结论不要和他们主动联系,梁夜对此风轻云淡说人之常情,并和我探讨艺术家的□□而我爸却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
“他还是个病人,你不要把他干死。”
梁夜终于在有一天晚上,我们视频的时候,他一言不发,我以为他听和音是否干净流畅、和弦是否富有意味,但我看见他的脸我就知道我错了,他什么也没有听。
“你可以用变调夹。”
“这一小节我不想用。”
“小夜,你听我说,我,梁夜已经年过半百了,而不是你这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我的体力什么都跟不上,你这叫透支身体,咱们慢慢做,我也不急。”
一眼看透他的谎言默默调音,他站起来给我比划:“重要是我没时间,我要约会啊,我们这是小别胜新婚,现在年轻人都这么拼吗?对事业这么热情吗?要不你去谈个恋爱打发一下时间,我们视频的时候真的需要简短,我忍受不。”
以为他对音乐具有一腔热血,眼睛会发光听音乐、练琴、写歌,谁知道他是一天打鱼一百天晒网投身他晒网的事业。
舅妈已经精准掌握和我妈相处的技巧,不再花言巧语劝他们复合而是对他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人身攻击。我送舅妈下楼的时候她嘴里疑惑问:“怎么会这么恨姐夫呢?”结合小区的风雨一样的传言舅舅也认定他和富婆走了,并对他的铁石心肠做出批判。
但她坐在厨房和我剥蒜的时候她问我:“姐夫真的和富婆走了。”
“差不多。”
“狼狈为奸的一对狗男女。”
“小夜,你爸爸没给你留下点什么,你妈这两天花了上百万。”她手里的动作都停止了,急切想知道答案。
“我们没说这个。”
“你那个后妈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多大了。”
她心里快速琢磨表哥的婚事。
“没有孩子。”
“那以后可不都是你的了,你妈要享福了。”
“但是你舅舅要是和别人走了,给我这么多钱,我把你舅舅当祖宗。”
她嘴里开始喋喋不休自言自语,幻想她的未来。
家里最近一个月的热闹比以前更甚,人来人往,他们以她为中心自动成圆。
今年格外的冷,临近年关天气回暖,每日过了十一点太阳暖烘烘照着,整个家都亮堂,温暖的太阳并没有融化她最暗的心。
从外面买了很多东西,物品不约而同的涨价,当我把钱给出去的时候心都在颤抖,这物价飞涨的速度堪比抗战时期。
超市排队结账时候遇见梅雨父母,他们和几年前一样,一前一后叔叔推着小车阿姨在挑挑拣拣,他们看见我又亲切又愧疚,我竟从亲切中有一分感动。
“小夜呀,就是这个孩子,我远远的看见就觉得是你,光看背影我就给他爸说这不是小夜吗?”
“叔叔阿姨好。”
“哎呀,这孩子长得没有变化,还是好看,买年货啊。”
“对,买点东西。”
几分钟叔叔都没有看我,梅雨考上大学那个晚上,他在我家喝了很多酒,不断拍着梅雨肩膀说着孩子出息了,也说这么多年太忽视家庭,那天晚上他拉着我爸的手哭了。和梅雨分手那天除了我,叔叔阿姨也去了上海。
不仅被我爸打的放眼流星,他的父亲用皮带抽的六亲不认,母亲没有上前阻拦,骂梅雨猪狗不如忘恩负义、道德败坏,哭着骂他没出息。梅雨用考上上音修复家庭的关系被我破坏了,听说梅雨在上大学的时候父亲一句话都不和他说,近几年才有所好转。
离开时候她给了我一大袋子东西,强行扔到我小车车里:“现在好多东西都不好,小姑娘又不会挑选,这些都是阿姨精心找的的,这牛羊肉都是超市最好的,肉又嫩又鲜,你拿着回去就能直接用。”她给我东西的语气和媒婆一样骄傲语速又快,好像错过就是天大的遗憾,她没有给我太多反应的机会就小步快跑离开重新进入超市,毕竟他们家年货都在我手上。
年三十路上行人变得很少,灯笼和太阳挂着天上,展示它优越的红色,平时人山人海变得寥寥无几,我心里借口补充年货在外面转悠,我不知道回去怎么面的她,以前我们家过年都干什么呢?
好像我妈彻夜打麻将,幺鸡五条的声音盖过春节联欢晚会,我过年闲来无事经常在小区到处乱跑,每次去麻将馆都能收到很多红包,小时候更喜欢呆在麻将馆看春晚,看电视上一群人穿着我喜欢的裙子唱歌跳舞。
大学期间和朋友发短信,有一年和当时男朋友聊天,高中期间第一年在和梅雨聊天,高二高三在卧室玩游戏,初中又在干嘛呢?那些记忆没有几年竟然都变得模糊,我想不起来除夕那天晚上我们究竟怎么度过各自孤独。
他从下午坐在书房也不出来,不听广播不看电视,表情像奔赴死亡又像追赶一种辉煌,我现在明白新年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安慰,来年继续过着和往年无益一样的重复,他和黑暗遥遥相望终夜不眠。
外面的冷风呼呼吹着,我知道如果不回家可能在除夕之夜冻死在外面。
她穿着棕色毛衣在厨房试图做些什么,我打开电视春晚已经开始,她把东西全部摆出来,饺子基本散开,她不会包饺子,就差可以在饺子皮上穿针引线;牛□□现优秀刀工,非常具有抽象派的风格直接摆在盘子里,她把虾煮熟没有一点调料,还有看不出鸡肉的辣子鸡。
主持人电视上一遍又一遍拜年,每一个小品里都有一句新年好,电视上的人喜气洋洋,穿着我妈以前最爱的红色,各种红色,脸上带着露出牙齿的微笑,观众的脸上也写着国泰民安一片祥和。
我们不像是看电视而是警察检查嫌疑犯查看监控一样,脸上挂着严肃审视的意味,一丝不苟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当观众哈哈大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包袱该笑了,我用漫长的反应弧附和笑着,她和一尊佛像一样笑的不由衷。
我觉得新的一年第一天代表以后每一天,我们在以后一年不能和没长嘴巴一样,我思前想后好久问道:“这是谁。”
“任鲁豫。”
“你还记得梅雨吗,我今天看见他父母了,那时候还一起和你打麻将。”
“我当时不让你早恋,你非不听,你从小到大哪一次听过我的话,你和梅雨成了没,你们父女都是上赶着给人家,那么着急投胎去,你和梅雨成了没,人家现在还看得上你?一个下贱戏子也看不上你,被出轨了,你还不是照样被出轨,我当时不让你学那些乱七八糟,他非要让你学,什么窈窕淑女,梅雨要你吗?人家不是都说你长得这么好看,也留不住。他这么多年都教给你什么,烂货,你们都是。”
我们才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
吵架是两个人互动才是吵架,或者更加生气,或者被缓解,我妈说话我爸从来不辩解,我妈现在骂我我既不想安慰她,也不想和她吵,冷冷的看着,接受她的狂风暴雨。
新年的对话到此结束,外面的鞭炮零零碎碎响起来,后来几分钟变得惊天动地听不见电视的声音,电视上的人像福利院的哑巴浮夸张口像是一出默剧,我可以听见炮仗的声音、可以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喊新年快乐,他们对新年是一种向往祈求。
新年想和最重要的人在一起,桌子上摆着汤圆、饺子、鱼,他们等待十二点的钟声,他们祈求来年就这样平平淡淡、平平安安就好。
我十二点过后回到卧室带上耳机放到最大声音听梁夜那首《新年快乐》,这是一首钢琴和小提琴共同完成的纯音乐,钢琴情绪一开始像是平静诉说,说过去往事说明年希望,小提琴像是冬夜里游荡的魂魄,不安、迷失和苍凉,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突然失态癫狂,疯狂的热切,最原始的欲望,小提琴既杂乱无章又迷幻,像是精神病人的嘶吼,像是压抑绝望的崩裂,时间都像是被撕裂了。
仿佛看见在灯火通明的新年里,外面的鞭炮声和现在一样,梁夜一个人在房间想念另一个人最后发了疯。
现在的我才知道这首歌为何有一个这么温馨的名字,新年快乐,能够说出新年快乐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们先发来一个大大的红包才发来视频:“新年快乐。”
“你们也快乐。”
梁夜穿在围裙手忙脚乱包饺子,脸变得和流浪猫一样,梁夜的手法和我妈半斤八两,我想把针线寄给他,好让他的饺子成为一个整体,我爸从头到尾手都是干净的。
“你不做?”
“他说他想做。”他想到什么转头说道:“说起来这是你第一次。”
梁夜大喊:“第二次。”
“泡了两桶方便面,煮都没有。”
“你是不是后悔了,嫌我笨了。”梁夜说话的娇羞的神韵我甘拜下风,论起撒娇也承认技不如人。
我现在都想敲两下桌子吸引某人的注意力让他知道正在和我视频,幸好他听见外面鞭炮声想起我:“你吃饭了?”
“买了一大推吃的。”
“新一年了,你一天都在家无所事事的。”
“再看吧,他这个饺子做好都几点了?”
“已经五个小时了,剁饺子馅就两个小时,和面做什么都是第一次,他这样已经很好了。”他的表情像是孩子第一次学会走路,即使摇摇晃晃,可是大人觉得这是重要的时候感到欣慰。
吵闹的我夜不能寐,我出去上厕所她居然还没有出去打麻将,我也睡不着找些书来看,我的书架上大部分书都是高中那年买的,被那个小提琴女孩说我灵魂薄弱后分奋发图强想努力证明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买了加缪、加西亚马尔克斯、弗洛伊德、尼采、康德、列夫托尔斯泰、三岛由纪夫、芥川龙之介、曹雪芹、王国维、鲁迅、陈从文、贾平凹、莫言等几百本书,这些书,这些作家深刻证明我就应该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做纨绔子弟整天花天酒地。
这些书除了少有的几本剩下的都没有读完,即使我看不懂他们想要说什么,但是我觉得他们不是怪人,加缪《局外人》说:今天,我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我收到养老院的一封电报说‘母死。明日葬。专此通知。’这说明不了什么、可能是昨天死的。
我却理解男主对母亲死亡的淡漠,他本应该哭泣可他如此发自内心漠不关心,我常常觉得我们是一种人。我经常幻想自己非自然死亡,或是自杀,或是被谋害,我幻想各种场景,他下班回来看见我躺在浴缸的鲜血中,他们在电视上看见我跳楼,他们赶到学校被老师通知我是被先奸后杀,我甚至幻想他们的表情,他们的语言,这么画面像电视剧一样清晰,这些幻想令我兴奋,比起那些情情爱爱。
梅雨以为我是被他的追求打动,或者我对他一见钟情,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我就意识到我的与众不同,即自信又自卑。上高中第一天就被人塞小纸条我将这些视而不见,我讨厌说我像梁夜的人,即使我非常喜欢梁夜。我和梅雨一样,我们都不敢看见阳光,在黑暗中变态的喜欢梁夜,听他的歌,听他的歌,一直听他的歌。
我后来换了好几任男朋友才发现梅雨和他们是一种人,懦怯身体里蕴藏着巨大的疯狂,睥睨一切,那种毁掉一切的极端让我深陷其中,我多想让他们带着我沉沦,他们都自认为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我找了一本三岛由纪夫《金阁寺》草草翻了几页眼皮就开始打架,放下书又清醒。
将近一点外面炮竹声彻底停止,穿上羽绒服拿打火机准备出去,我从来没有放过烟花炮竹之类,在小时候,很多小朋友都是蜡烛灯笼,我拥有周围小孩子最华丽的电池灯笼,它的曲调是《童年》,我却羡慕他们手上蜡烛愿意和他们交换,那时候小区的人都说妮儿和长风生的孩子脑子不太发达,杨阿姨为此专门给我妈介绍提高孩子智商的医院和钙片。
新年这几天一直都是我一个人,我曾经百般请求我妈,她也不肯给我买烟花鞭炮,她说这就不是女孩子玩的东西,回头把衣服身上烧了我就得到报应了。
我小小年纪就极为懂得察言观我爸色,因此我过年期间从来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我一直想要烟花的愿望一直延续至今。
他和梁夜一定是在新年许了什么一生一世的誓言,每年新年都想起故人,所以每年那几天恍如一辈子一样漫长,又或者根本没有誓言,只是他们各自觉得新年只应该和另一个度过,否则都是一种背叛。
凌晨一点的公路除了我没有一个能喘气的,我拿着打开手机手电在地上寻找没有燃烧完的烟花,我腿都麻了才找到还剩下半根可以点燃的烟火,好像有人拿着芭蕉扇,当我按下打火机一阵风快速准确熄灭小火苗。
锲而不舍下烟火没有被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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