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夜对王一浩的评价是一半一半,梁夜给我解释半天我才理解他的意思,他抱怨“你的理解能力怎么会这么差,我给你爸说前几句,他一定知道我后面要说啥。”
我根据沈清河和梁夜的意思,现在年轻的音乐人大体分为两种学院派和野生派,学院派从小学习乐器从专业音乐学校毕业,在技术上都非常成熟,但是他们缺少思想,他们的思想音乐理念跟不上技术,音乐像大杂烩把自己知道的都加进去,站在高处沾沾自喜,还因别人听不懂而孤芳自赏。
另一种是王一浩他们,因为经历的坎坷和天赋或许有一两首直击人心的音乐,但是自身音乐性不足,后面作品跟不上,像没有油的汽车。
王一浩一边给选秀做准备一边学习乐理知识一边制作新专辑,他像潮涨潮汐一样有规律,我在排练见到他,他正紧张扒拉盒饭还不忘看书。
“小夜来了。”
“随便转转。”
说话的就是那位著名的贝斯转和音的叔叔,沈清河梁夜都叫他老欧,王一浩叫他欧哥。
第一次见面在公司楼道,当时我们面对面而过,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位看起来六十岁但是很有精气的寸头男人,他和我擦肩而过,定在原地转过头目送我离开。
知道我是兰夜后看着我很久,把我轻轻揽在怀里拍我的肩膀,沧桑的脸上含着泪水,沈清河嘲笑他没有几秒自己也湿了眼眶。老欧抱着我自言自语:梁夜也没有绝后,苦尽甘来了。
老欧看着王一浩对我说道:“小夜今年24,没有男朋友吧。”
“没有。”
“王一浩今年没有女朋友吧。”王一浩手里拿着鸡腿被这个话题噎到。
“有。”他迟疑一会口齿不清说道。
“哇塞,你们还没有分手吗?”我感叹艺术家的生活充满艺术性,思想也充满艺术性。
“没有。”
“嫂子是喜欢你,还是喜欢雷雨。”他有些震惊羞涩看着我“还是说嫂子想当县长夫人至于县长是谁无所谓。”
老欧的眼睛在我们两个人身上游荡,沉思一会儿:“兰夜,你去和小夜就是梁夜做一下dna,你和梁夜太像了,你不像是长风生出来教出来的孩子,你们两个连敲桌子的频率也一样。梁夜平时说话和你一样,就是一个善良的恶魔,嘴上说着不饶人的话,偏偏眼睛、表情天真无邪,说话节奏、调调也像。”
“我说话能有沈叔叔刺激?”
“你沈叔叔说话刚开始没有梁夜带刺,那是在梁夜身边久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们还没有分手,我亏欠她很多。”王一浩语气充满平和。
“你不爱她吧。”
他吃了鸡腿没有说话,我继续说道:“不爱她还继续下去,是要亏欠别人一辈子吗?你才26又不是62还是有未来,何必回家四眼相对,相看两生厌。你这样才真的耽搁人家一辈子,你一辈子都清醒也痛苦,她一辈子也痛苦。”
“大学就在一起了,她很漂亮,校庆上跳芭蕾舞,我喜欢她展开追求,其实追她的人很多,她从来不和我要什么东西,不要求我很多。”
“乐手没十几个朋友都成不了家。”老欧放下杯子幽幽感叹。
“你死在你女朋友最爱你的时候,你肯定是个渣男。”他对我默契而苦涩的笑笑,带着挑衅和狐疑看着我。
我骨子里能感受到他在感情上不是个好东西。
几天后我在公司游荡,沈清河强烈哀求我后拒绝他,最后是老欧平缓开口让我留下来做和声,老欧对我的和声评价是特别空灵像教堂孩子们的声音,我觉得这是他想留下我拍的马屁。
下午一个女生穿着长筒黑色高跟靴子带一堆零食来到排练室,她走路高傲的头颅让我羡慕一路目送她进来,曾经舍友评价我,幸好我爸长得好看我遗传他的基因,但是我的气质时时刻刻透露出一点贼眉鼠眼的猥琐,在等上几十年,等到岁月在我们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我就穷图匕见。我就是猪八戒,现在是装模作样的天蓬总有一天会原形毕露。
老欧在排练室经常对我话是:头抬起来,腰挺起来。
偶尔希望自己是个残疾人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我气质的残缺。
她笑的很甜美,用我初中考试作文常用的话:她笑起来像和煦的春风。王一浩看见他脸上露出隐秘的不悦,她看了看我笑的更灿烂了:“大家都辛苦了,我带了点甜点,不成敬意,大家尝一下。”
一个个分发,双手递给每一只手咖啡与面包,她全程充满礼貌,过分的礼貌。她给老欧的时候,他正在弄合成器没有理她,她站在旁边也不说话笑了整整两分钟,我怕这么漂亮的女人下辈子成为面瘫说道:“老欧,歇会吧,要不要喝咖啡。”
琴声并没有休止,头也不抬说道:“就算梁夜和你爸那时候,你爸送饭也没有进过录音棚。”他声音又变了调说:“我不饿,谢了啊。”
从来没有进入录音师,我似乎看到二十多年前,他兴致勃勃把饭做好一样一样装进保温盒,在门口等梁夜,他不会主动打扰,梁夜经常忽略时间,他就在门口等,运气好十几分钟,运气不好十几个小时,冬天的时候外面下雪他搓自己双手取暖,夏天用同样的手扇风;累得时候坐在椅子上小憩,有时候蹲在地上画图纸,即使这样他都觉得幸福要死。
沈叔叔说王一浩的女朋友也太幸运,如果是几十年前有人一声不吭进入录音师室后果不堪设想,现在老欧年纪大了冲动不起来,怕扭到老腰。在老欧眼里有人看见他从无到有做音乐的过程就如同裸奔一样,他可以裸也可以奔,但不可以同时进行。
笑容僵在脸上小跑出去,王一浩犹豫好一会儿才追出去,老欧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说道:“小夜,你把鼓最近好好练练,梁夜想让你给打鼓。”
“我打鼓技术还不如广场那些老大爷打中国鼓。”
“你练一练,基本到康鹏的水平就行,要你给梁夜打鼓他肯定会弱化鼓声,没有技术含量。”
“他是怕我把自己饿死给我找工作吗?那这么说康鹏的鼓还可以。”
“普通音乐学院普通学生水平,能听但是没悟性,只会打鼓,编的鼓和音乐不匹配。”他连说两个普通证明康鹏的水平多么普通。
遽然间一杯不算滚烫的水砸到我脸上,猛然这种熟悉的感觉引发我心中的野兽,缓过神发现是王一浩女朋友泼了我咖啡。
为什么都喜欢拿我撒气?他们是无辜的就我罪不可赦吗?我突然冒出一股怒气,我和王一浩从来没有私下相处过,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在排练室几乎没有交流,她怀疑我还不如怀疑老欧更靠谱,毕竟老欧对这个年轻人表达过欣赏。
“是不是你勾引王一浩,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过分手,因为你。”
“是因为我要分手没错,但是我没有勾引他,是他有预谋勾引我,他想上位,我是梁夜的私生女,你看长相也能看出来,我是梁夜和沈清河老婆生的,沈清河在公司其实并没有实权,老婆垂帘听政,所以王一浩勾引我,让我把梁夜的资源给他。你可管好你男朋友,井然有序的皮肉生意让他不要动真情,毕竟以我的身份很多男人排队呢。”
她始料不及抬起来看着王一浩,他回以她一个真诚苦涩的微笑默认一切。她狠狠踢了一脚又再一次跑着离开,不愧是学过舞蹈的人,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还能矫健如飞。
“自己家事处理不好殃及别人,自己感情让别人替你背黑锅什么东西。”我把擦完咖啡的纸巾扔在王一浩身上,开车离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晚上沈清河和老欧讨好坐在我对面,沈清河戳了老欧几下,老欧才开口说道:“小侄女,真不和音了?”
“不。”
“已经到这一步了,咱们把剩下两首歌录完,王一浩也来给你道歉了。”沈清河说道。
“不接受,不见。”
“你今天不见他,他就不走了。”沈清河说话的风格符合他一向不要脸的人设。
“谁都不能绑架我。”
“你生气了,他来哄你,天经地义,天作之合。”
“我为什么要他哄?”
“小夜,叔叔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我一眼就看出来,你喜欢王一浩,你为什么生气,因为他那个女朋友说对了,你恼羞成怒。你生气王一浩不早早分手让你背负骂名,所以你破罐子破摔,把我们都绑在一根绳子上。没事儿,我们也不怪你造谣我,毕竟爱情这东西容易让人鬼迷心窍。”他说的神乎其神,脸上露出上帝一般祥和宽容的笑容,他真应该做警察,第一个排除他的推理也能省去警局不少时间。
“上了年纪少吃盐,对胃、对肾,对血压都不好。”我又看着老欧问道:“王一浩为什么会来?”
“因为我。”沈清河一直很会抢答并且露出一定是正确的答案的骄傲。
老欧像我转述当时沈清河如何对王一浩做高难度全方位的思想工作,当沈清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胸有成竹带着看破红尘一样的眼光看着王一浩,他天南海北旁征博引侃侃而谈,用自身的经历和经验一步一步攻陷王一浩,让王一浩一步一步确信我是如何痴情于他,我每次想到王一浩是多么痛苦和幸福,脑子不精光的王一浩恍然大悟,他虽然缄默,但确信我爱他后眼里迸发出火光。
听完这一切,有空一定要带沈叔叔去医院检查脑子,老欧转述的时候沈清河脸上骄傲的像是皇上看着自己的大好山河、人民富足对他顶礼膜拜,他在城楼上欣慰享受一切。
“沈叔叔,你走吧,我最近不想看见你。”
“不要害羞了,你的真命天子就在外面。”
可能因为梁夜他们对待我格外有耐心,他们就等着我,等我出去见王一浩一面,我本来打电话给梁夜,但是电话不能表达我的情感我打视频过去。
“梁夜,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沈清河从我眼前消失。”
他看见梁夜更加不受约束声音提高几百分贝:“梁夜我给你说,你不要插手,这关于你女儿的幸福生活,年轻人害羞很正常,这是爱情啊,爱情,没有人比你更懂爱情……”他更加健谈,从青少年心里健康到他发现我和王一浩暗送秋波,我算是明白了,他是磕学家,毫不相关的人经过他都能天长地久。
“自己消失。”梁夜忽略他的长篇大论。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以后就等着后悔吧。”沈清河临走前还不忘诅咒梁夜。
“老欧,怎么回事?”梁夜问老欧。
老欧又一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转述,他转述沈清河怎么劝说王一浩的时候比刚才一遍更加熟悉,更加富有节奏,还学会设置悬念的断句。
“沈清河脑子一向不太好你也跟着不太好,小夜一看就是因为别的生气,将气撒在王一浩那个倒霉蛋身上了。”
他分析如此准确我掩饰喊道:“没有生气。”
“生气就生气了,我也经常生气,自己没烫伤吧。”
“没有,温水。”
夜晚冷涩的寒风中沈清河对王一浩手舞足蹈,我从抽屉拿出望远镜,王一浩露出高亢的坚毅,沈清河真的可惜了,他应该去当个说客,百发百中。
房间昏昏暗暗,风吹起白色的窗帘,像是跳舞的人。我站在镜子面前看自己的眼睛、看自己微微发红但没有手印的脸颊。
沈清河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嫁出去的女儿是没有家,所以他要为、女儿找全世界最好的如意郎君,他挑男人的眼光比他女儿还要挑剔。我还没有嫁出去,我都是没有家的,那个小城镇不是我家的,我在那里没有亲人,北京也不是我的家,我在这里也没有亲人。
我站在窗边看底下波涛汹涌和刀光剑影,仿佛看见我家公园的湖,望穿秋水的两岸,都回不去。
来到北京以后从不主动联系我爸,他不属于我,他也许看见我、听见我的声音会让他想起错过的二十多年,我们变得越来越沉默,从最初的寒暄到现在只剩下冷漠的文字问候。
我这人一向心软天色完全染成墨色便下楼。
“你打算在这里站多久?”
“对不起。”
“没关系了,你走吧。”
我准备离开听到水滑落的声音,他拿起一杯咖啡从头上浇下去,脸和水帘洞一样,头发被扭成一股一股,不断滴咖啡,滴落的咖啡表明他的态度。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也就沈清河你能带出这一堆缺心眼的。
寒风吹在脸上,他不自觉哆嗦,汗毛在风中立起,我对他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呆若木鸡。对于这样迎风撒尿的行为我表示不愧是艺术家,我只能把他请到家里洗澡换衣服。
“从现在开始我宣布我要追你。”
“你是马上要当爱豆的人了,恋爱就是失业你疯了?”
“我可以不做这个职业。”
“你说你,为了出道乐队也解散了,兄弟也闹翻脸了,现在为了我放弃,这真是为了兄弟可以两肋插刀为了女人可以插无数刀?”
“我很快就能转型。”
“你还真太阳地里望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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