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阵阵,路灯透出来的光亮很是稀薄。
沈如练听到这话后,眉头皱紧,好半晌,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问:“你说什么?”
晏西沉唇角一弯,他看着她:“或者你把电话号码报给我,我来给他打。”
说着,他低下头,手悬着半空。
那架势无不在透露一个信息——
他是当真的。
只要沈如练敢报上号码,他定然会打这通电话。
沉默中,沈如练觉得自己的左脸再次被扇了一巴掌。
她咬牙切齿道:“晏西沉,你还要不要脸。”
晏西沉略略一笑,昏昏光影里,他犹如一只鬼魅。
“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应该知道我便是那不要脸的。”
沈如练浑身都在发颤。
晏西沉淡定如初,他说:“请吧,沈小姐。”
-
晏西沉的住处恰是靠山的那栋,三层楼高的别墅,周侧都是山林,夜晚下,静谧如深海;房子的院落前边则是一大片的花草,昏昏夜色下,沈如练只能瞧出玫瑰,其他便是陌生的。
院落外面是一道黑色铁栏杆围墙,围墙爬满了藤蔓。
是藤本月季和五叶地锦。
这两样植物在很多人家的院子倒是很常见。
沈如练现在居住的房子便有。
进了前院,晏西沉走在前面带路,他们先是穿过了一条小桥流水的石桥,绕过一侧五六米的走廊,便就到了房子一楼的正门。
一楼的整体装修是走欧式简约风格。
晏西沉拿了一双拖鞋放在沈如练脚边,说:“想走得方便些可以换鞋,当然,不换也是可以的。”
她脚上穿的是六厘米的高跟鞋。
站了一天,整双脚都在泛着疼,这会有双拖鞋能救她于苦海中,犹如沙漠遇甘霖,求之不得。
但是,拖鞋是晏西沉递过来的。
她的心态也跟着变了。
不过,她几乎不用犹豫。
放下拖鞋后,晏西沉便进了屋子,他的脚步声很轻,踩在木地板上,轻得仿若无声。
沈如练做了两秒挣扎,考虑到接下来或许还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与其活活受罪,不如暂放自己半会自由。
换好鞋,她将自己的那些高跟鞋放在廊侧外面,脚尖对外。
孤零零的一双杵在那,有种随时可以走的准备。
一楼的空间感很大,几乎没有房间可言。
左侧是开放式的厨房,除了日常的餐煮准备,还有一处很大的吧台,吧台后侧的墙壁挂满了一整面墙的酒。
种类繁多,每一种都是沈如练叫不出牌子的酒。
右侧则是一处偌大的客厅,有一处悬在中间的艺术墙拦了视线,艺术墙后面是什么,沈如练不得而知。
这一切她过眼就忘,心如止水。
唯独立在她眼前的这落地玻璃,让她为之一震。
落地玻璃是一整面的,向两侧开阔。
落地玻璃窗外面是一处庭院,庭院今天白天应该是没打扫的,庭院的地上落了不少树叶。
庭院往外是一处游泳池,游泳池再往外是一处草坪。
整个后院的灯光应当是经过精心设计。
始终处于一种微薄、暖黄的光度,像极了人微醺的状态。
如果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读书、纳凉、工作,应该是很享受的存在。
沈如练知道晏西沉这人有钱,但她不知道,他这人还是会享受、感受生活的那一种。
正想着,一道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她循着声源望过去。
晏西沉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个小型的木桶、一根木夹、一块棉布。
他走到一处长条木桌停住脚步,放下手里的托盘,然后侧过脸,一双静默如许的眼睛朝沈如练看来。
不消他说,沈如练往他的方向走去。
晏西沉拉开了一张椅子,声音淡淡:“坐下。”
也许是这屋子的装潢都是偏低饱和式的,沈如练的心也静了许多,在晏西沉说完后,她什么也没说便坐下了。
她这一举措,近似乖巧,惹得正在挑冰块放进棉布袋的晏西沉停了手中的动作。
他眉眼舒展开。
沈如练当作没看到,她望着落地窗外的那片暖黄色,幽静的环境里,她想着,什么时候她才能离开这里。
“疼吗?”忽地,耳旁落下一道声音。
待沈如练回过神来,晏西沉已经拿着装着冰块的棉布袋贴在她的脸颊上,他的身体也因为微侧的原因,挡住了窗外的景色。
她目之所及,全是他。
刚才一路过来,她只顾着一件事,那就是不想与他再次有所交集,忽略了很多事。
现在,不止她的视野全是他。
他身上那股近如雪地里松树的冷冽味道,更是充斥了她的呼吸之间。
这不是她第一次离他离得如此近。
但却是最心绪平和的一次。
两两对望中,沈如练说了句话。
她问:“我可以走了吗?”
一句简单的话,无端破了这微沉的氛围。
晏西沉略一扬眉:“可以。”
沈如练松了口气,就要起身。
晏西沉的下一句话便将她定在原地:“不急,吃了晚餐我会送你回去。”
要不是考虑到自己最近手头紧,沈如练真想抄起摆在桌子中间的瓶子,不管不顾地朝他砸去。
要平静,对待这种人,你要比他更为冷静才是。
吁了一口气,沈如练说:“那现在可以吃了吗?”
晏西沉瞧她一眼,问:“你饿了?”
她说:“不是。”
晏西沉眼眸微敛,眼里略有笑意。
沈如练脸不红心不跳:“我晚回去了,我男朋友会着急。”
晏西沉眼里的那丝一点点散去,笑意消失的那一刻,他点点头:“那好,你自己拿冰袋敷着,注意别冻着自己。”
说着,他把冰袋交到她手里,起身。
沈如练突然产生了一个近乎荒唐的念头,她不可置信地问:“你下厨?”
晏西沉不紧不慢地回:“不然?”
她还是觉得不可信:“你会做饭?”
他略略笑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沈如练头一回怀疑,这年头有钱人还自己进厨房做食物?
还是做给别人吃的?
莫不是闲的?
二十分钟后,沈如练看着眼前摆盘精致的番茄牛肉意面,再看看晏西沉,她沉默。
晏西沉看了看她的左脸脸颊,适才的红色已降下了很多,他将托盘放到一旁,然后说:“盥洗室有干净的毛巾,去洗洗脸。”
沈如练不为所动,她仍在震惊中。
晏西沉默了片刻,提醒道:“不是急着回去见男朋友?”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沈如练挪开椅子。
晏西沉指了个方向:“盥洗室在那边。”
洗完脸回来后,桌上多了一杯果汁。
颜色是淡紫红偏沉,沈如练默了下,说:“葡萄汁?”
晏西沉点点头:“刚打的,你可以尝尝。”
一顿饭吃得沈如练很是复杂。
无疑晏西沉是查过她的喜好,这番茄牛肉意面,还有这葡萄汁,都是她喜爱的食餐之一。
吃完饭后,她要收拾桌子,晏西沉却止住她。
他说:“放着,我待会自己来。”
他这么说了,沈如练便也不坚持。
晏西沉说:“这双拖鞋穿着吧,你的鞋子放在袋子里拿走。”
说着他走到一旁的木制置物柜上,取出一个木色袋子。
此时,沈如练只想着离开这个地方,他说什么她照做就是。
车子已经在门外准备着。
还是晏西沉打开后座车门,手挡在车框上。
沈如练看他片刻,弯腰坐了进去。
比起来时,回去的途中要安静很多。
因为张胜妻子到店里一通搅合,沈如练的所有私人物品都还在店里。一开始的那股不适感慢慢淡去,到了这会,她已经不急着联系男朋友梁修泽。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沈如练出租屋外的那条路上。
这一带是群租屋。
巷子盘交错杂,仅能容人行走,车子只能停在路口。
对于晏西沉的司机不用过问沈如练,便能将她送达家门口一事,她几乎不震惊。
有调查食物喜好在前,想来她的住所更是不在话下。
她将拖鞋换下,穿上自己的高跟鞋,朝晏西沉说了声:“谢谢。”
转身下了车。
往里走没几步,身后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皮鞋落地的声音。
巷子的路由青石铺成。
皮鞋落在上面,有股稳重感。
但现在不是分析这皮鞋声音的时候,沈如练像是不敢相信这声音竟然会出现在自己身后,她停下来,静静停了一会。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甚至,巷子左侧的墙壁上更是出现了一道人影。
她深呼了一口气,转过身。
晏西沉不紧不慢地走来。
她惊呼:“你来做什么?”
晏西沉眉目沉沉:“不止你急着见你男朋友,我也急。”
她快疯了,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你见他做什么?”
相比她的焦灼,晏西沉是淡定的,甚至平静得有些过分了,他说:“你晚回来,总要解释一下原因。”
沈如练觉得再说下去,她真的快被晏西沉逼疯了:“我会自己解释,跟你没任何关系。”
他摇摇头似乎不赞同她的话:“怎么会没关系,我送你回来,你晚餐还是和我一起吃,这是没关系?我不懂。”
难道不是她不懂才对吗?
第一次见到晏西沉,对方挑着她的下巴提出要她做女朋友。
她拒绝了。
时隔一个月,他再次找上门来。
要求跟一个月前,别无二致。
甚至,现在还要到她男朋友面前说。
他竟然还有脸说他不懂。
沈如练觉得说他变态都是抬举了他。
这人敢情不是刚从精神病院出来?
沈如练平定了一下满腔怒火,说:“晏西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我身上真的没有你要的东西,我们的生活天差地别,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我希望今晚之后,我们当作彼此都不认识,各走各的道。”
言尽于此,沈如练心想,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不曾想,晏西沉问了一句:“我们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还挺会抓重点的,沈如练点点头:“是的。”
晏西沉眉梢微扬,他淡淡一笑,随后轻描淡写地道:“不相干的道,我也可以把它拧到一起去,你的担心多余了。”
???
对牛弹琴了是吧?
沈如练不客气了:“你听得懂人话吗?”
晏西沉却是看向她的身后,微微一笑。
很运筹帷幄的一种笑意,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他的弹指之间,任他随意摆布。
不得不说,沈如练极其讨厌这样的笑容。
这类人对别人,往往是一种掠夺的姿态。
她前不久刚感受过。
现在再遇到,只想目不斜视地走开,沾上一点都嫌晦气。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略为不肯定的声音。
“阿练?”声音无比的清澈。
沈如练看着晏西沉,身体都僵了。
转眼间,她的男朋友梁修泽已经来到了跟前。
“阿练,我说背影像你,原来没看错。”梁修泽声音里满含侥幸。
还没待沈如练反应,他站在她的身旁,拉着她的手,看着晏西沉,说:“晏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晏西沉看了一眼沈如练,笑意直达眼底。
他唇瓣微动,说了句什么。
沈如练已经听不到了。
梁修泽什么时候认识的晏西沉?
她看着握手后相谈甚欢的两个人,脑海里一阵翻涌。
偏偏那厢晏西沉不时用一副略带深意的目光看着她。
等她要去辨个含义,晏西沉淡淡移开视线。
沈如练想,这世界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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