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帷帐上垂挂着红色流苏,红色的绣金地毯铺地,连黄花梨木的床铺橱柜上也都绑着红色绸缎,红烛高照,映衬着整个屋子似有着火光一般。

    龙凤花烛上的烛火跃动着,秦文曜闭着眼,依旧能感觉到那些许晃眼的亮光。

    太子与太子妃册封之日,举国同庆,皇上爱子,册封礼盛大,直至深夜,宾客方散去,因宫门上锁,不少久留的重臣被皇上破例留在宫中歇息,第二日晨起后返回。

    “殿下许久没与臣妾共寝了。”

    杜颖盈柔柔弱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秦文曜棱角分明的眉锋皱起,依旧闭着双眼,未打算应答。

    许是没得到回应,杜颖盈的手从后边缓缓攀上了秦文曜的腰。

    “今日诸事琐碎,本宫已心惮力竭,你好好歇着。”在感到杜颖盈手攀上来时,秦文曜坐起了身子,俯身拿起鞋袜,欲要下床榻。

    杜颖盈见秦文曜此般动作,猛地撑起身子,急急地问道:“殿下要去哪?”

    “本宫有诸多要事处理。”

    虽之前已在衡南领域完婚,可今日却是册封礼后以太子、太子妃身份行的大婚,便是朝廷有再多要事,皇上也不会将急于今日完成的要事交给太子处理。

    杜颖盈听了秦文曜此般说法,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张着口,紧蹙眉。

    可瞧着秦文曜手上动作迅速,终究是忍不住道:“殿下今日还要去偏殿歇息吗?父皇许文妹妹今日同行册封礼,但按规矩,殿下明日方可与文妹妹行周公之礼。”

    “本宫方才说什么你听不见吗?”

    杜颖盈的话令秦文曜顿时烦躁了起来,戾气透过大红的华服散发出来。

    见着秦文曜已穿好鞋袜,本因着秦文曜被激怒有些惶恐的杜颖盈再次开了口:

    “无论如何,殿下在册封礼当夜离开正殿寝宫,都会落下话柄,臣妾被外边笑话倒无妨,若是引起谏院弹劾殿下,那便不好了。”

    “是么?”秦文曜的声调不高,可这平静带着磁性的声音却散发着明显的寒意。

    杜颖盈知道,秦文曜已然是被激怒了,可即便如此,她也要想法子将秦文曜留下。

    自完婚以来,她的肚子便一直没有动静。如今文亦清进了宫,这几日秦文曜是未踏进正殿寝宫半步。

    “若是殿下不在意臣妾名声,也不在意谏院,殿下也该在意文妹妹名声。现在外头已是有些不好听的风声,殿下要心疼文妹妹啊。”

    秦文曜已是站起了身,听到杜颖盈这话忽地想起前两日高嬷嬷的话:

    “殿下若是想文小姐少受非议,平安待在这东宫,便该给太子妃应有的体面。”

    呵,外头那些扇风的人是该好好治治了。

    随即秦文曜想起文亦清对着他嚷道自己“连妾都不如”时,眼底里除了恼怒,还有着些许失望。

    近日塞北王等诸王来朝觐见,自己怕是鲜少有空闲治那些言官,如此还要让清儿听多日的不堪议论,受多日的委屈吗?

    良久,秦文曜转过身,缓缓坐回了床沿。

    杜颖盈见此心中不禁一阵欣喜,却是紧紧压抑住,声音柔柔道:“文妹妹既已封为侧妃,殿下明日去偏殿也无妨,今日让臣妾来服侍殿下吧。”

    秦文曜并未动弹,声线不经波澜,背对着杜颖盈道:“有些东西,你最好不要贪想。”

    杜颖盈本伸出欲要替秦文曜脱去鞋袜的手顿时停在了空中,张了张口,正想着该如何言语,秦文曜的声音再次想起。

    “本宫今日宿在正殿寝宫,往后的日子你便不要贪想。你若安分,这太子妃的位置,本宫便不会收走,你若敢动她,本宫便不会给杜家好日子过。”

    秦文曜的声线没有带着丝毫情绪,仿佛在讲述一个不相干人的故事。

    杜颖盈悬在空中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知道,秦文曜这是为了文亦清,在与她谈条件。

    “殿下的话语何必这般冰冷……臣妾真羡

    矫揉的声音,他实在听不下去。

    杜颖盈微微愣了一下,秦文曜不再言语,也不再有着离开寝宫的意思,缓缓俯身,替秦文曜将鞋袜脱下……

    太子大婚,按规矩休沐三日,可秦文曜一如既往地不依着规矩。杜颖盈醒来时,秦文曜早已不见了踪影,询问身边伺候的小宫女。

    小宫女只答道:“殿下说他有要事处理。”

    “他没去偏殿?”杜颖盈有些意外,偏头低下声问道。

    小宫女略带些慌乱,忙欠了欠身,道:“殿下……殿下此时正在偏殿。”

    杜颖盈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无妨,无妨,只要她能怀上殿下的孩子,荣宠都还是她的。

    文亦清在佑安皇寺时,难以有个安稳觉,总是清晨便醒,到了东宫,若非前一夜睡得晚,依旧不改这习性。

    秦文曜清早来到偏殿,文亦清已命人去打了水来梳洗,听到通传后立刻将寝殿大门锁上了。

    秦文曜在外头站了许久,好声劝了许久,依旧是没得到文亦清的任何回应。

    文亦清坐在妆镜前,听着秦文曜百般讨好的话语,为答一言。为何锁了门,她不知道,她就是想锁,就是不想开,也不想应答。

    可思来想去,这有又何必要呢?自己这是在埋怨什么呢?怨昨夜秦文曜歇在了正殿寝宫?

    想到这里,文亦清不禁要打个激灵,自己怎么会是这种人?若现在要是开门,似乎…显怪异了。

    文亦清烦躁地将拿出来的簪花放回抽屉中,心里不禁懊悔着自己这没过脑子的举动,用力将抽屉推了进去,本不易碰撞出声的香檀木也发出了闷响。

    这时,黄雎清脆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太子殿下离开宫中处理要事去了,小姐放心让奴婢伺候梳洗吧。”

    黄雎的这声文亦清自然是正乐于听到的,起了身,快步将房门打开。

    可门开时,迎上来的,却是秦文曜的脸。

    秦文曜见着文亦清轻笑了两声,异眸泛着金光,却不见戾气。秦文曜这张俊逸非常的脸,此时在文亦清眼里是相当讨打。

    文亦清反应过来,迅速将门关上。可哪有秦文曜的速度快呢?秦文曜用手挡住门框,文亦清欲要关上门,便只会将他的手夹住。

    文亦清见此气急败坏瞪了眼站在秦文曜后边的黄雎。黄雎忙喊道:“小姐别怪奴婢啊,这都是太子殿下逼迫的!”

    再瞧秦文曜的模样,依旧是笑吟吟,似乎瞧不出文亦清已然是气极,嘴中只道:“清儿听话,外边冷,这般冷风要灌进去了。”

    文亦清气得文亦清咬牙,却又没有半点法子,索性转身进了寝殿,坐回妆镜前,不再理会秦文曜。

    秦文曜偏头给了欲要跟上来的黄雎一个眼神,黄雎吓得立刻止住了步子,端着热水站在屋外,神色担忧又不安。

    “清儿今儿个怎么起得这般早?”秦文曜走到文亦清身边,俯下身子打趣般地问道。

    文亦清细眉蹙起,顺了顺气息,偏头让自己离秦文曜远一些,并未应答。

    秦文曜见状轻笑两声,转到文亦清身前,蹲下身子,抬起头,浅笑道:“清儿怎么还生气了?我以为清儿这般冷傲的性子,是不会吃味的。”

    文亦清哪里不晓得秦文曜是在故意戏弄她,可也就是这般戏弄,让她更是恼怒,抓起妆镜前摆着的脂粉盒子便要砸在秦文曜身上。

    秦文曜自然是轻而易举便抓住了文亦清的手腕,轻轻将脂粉盒取下,不顾文亦清气鼓鼓地挣扎,顺势将人横腰抱起,自己坐在了椅子上,让文亦清坐在了自己腿上。

    秦文曜双臂圈着文亦清,任是文亦清使尽了力气欲要挣开,也是无用。

    “你不是说要证明吗?”

    听秦文曜提起幼帝的事,文亦清安静了下来,瞪着秦文曜,等待着。

    见文亦清不闹了,秦文曜腾出一只手伸进衣襟,拿出了一张折起来的信纸,递给了文亦清。

    文亦清倒是顾不上与秦文曜生气了,忙打开信纸,只见上边写着:

    “清姐姐安好,安儿一切都好,清姐姐勿要挂念。从娘亲那里知晓了姐姐名字,本该在信里告诉姐姐我的名字,可却不方便,姐姐若想知道,便问问曜大侄吧。

    虽是知晓了姐姐名字,秋嬷嬷却不许安儿刻木雕了,安儿只好交代曜大侄送姐姐另一件礼物了,望姐姐好好待她!”

    “噗。”文亦清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方才的怒火早已消失不见,“曜侄子,哈哈……我竟忘了这层辈分,哈哈哈……”

    瞧着文亦清这笑颜,秦文曜是满脸无奈,真是给自己个祖宗。之前让那小孩写信时就该看着的,信写成了,自己也不好改了。

    罢了,她不生气了便好。

    “礼物呢?这个’她’是什么意思?”笑够了,文亦清恢复了清冷的模样,扬起下巴,对着秦文曜问道。

    “那礼物不算是他送你的,那本就是你的,这几日我正要带你去看。”

    被秦文曜这么一说,文亦清心中生出了一丝好奇,本就是她的?“她”指的是人么?

    “你若现在想看,先梳洗,我今日便带你去。”秦文曜搂着文亦清的腰轻声道。

    文亦清听后,立刻将秦文曜的手扒拉开,挣起身,对着屋外唤黄雎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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