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命内务府赶制的骑装,布料是顶好的,只是既是赶制,总会有些不足之处,你且将就着穿,待诸多琐事后,我再令内务府制套更好的。”
秦文曜命小宫女端着一套骑装给正在妆镜前着妆的文亦清过目。
文亦清瞟了眼那骑装,用手微微掩着,缓缓打了个哈欠,道:“骑装需要什么精致,大哥说过,骑装只要合身便是,又不是华裳。”
秦文曜并未接话,走到文亦清身边,俯下身,从后头搂住文亦清,道:“困着吗?那今日这宴会你晚些再到便是,现下去歇着吧。”
“啧!”文亦清蹙眉扬起手肘向后推了推秦文曜,十分不耐烦,嚷道,“你少在这碍事了,这样的话起来时不说,现下说有甚么用?”
秦文曜被文亦清推开,悻悻在身后站直着,连连解释道:“我这方才也没看出来你困着。”
“谁一醒来便开始瞌睡了?尽说些没边的事,封王进裕安觐见虽不是甚么大事,可皇上登基不久,此乃首次觐见,不得儿戏,我可想被谏院少骂两回。”
恰好宫女已将文亦清的妆容收拾精致,文亦清被扶着起了身,转身白了秦文曜一眼,没好气道。
“是,是小的多嘴了。”
秦文曜盯着文亦清张开双臂,任几个宫女将朝服往身上一层层加着,面无表情地道着调侃之语,惹得黄雎几个小宫女忍俊不禁,她们都习惯了太子殿下这般惯着侧妃娘娘。
文亦清实在困着,便是秦文曜这般逗她,也懒得回应,身上一层层朝服加身,只觉着身子重了许多,更累了。
“娘娘天姿国色,奴婢见着都觉着欢喜!”也难怪黄雎这般没头没脑欣喜道了。
朝服虽是繁琐正式,可镶金绣线与银丝线相缠绣成暗花,再加上原有的云霏妆花缎本就色泽艳丽,发髻精致,上边的琉璃宝石或翡翠发簪发钗更是簪满了一头,这与文亦清寻常打扮大有不同。
这清粥小菜吃惯了,忽地换成了山珍海味,总叫人眼前一新。
当然,文亦清自儿个可不这么认为,瞧了眼黄雎,嗔怪道:“天姿国色这词你倒是用的顺口,这可是用在皇后娘娘身上的词,你留心着点舌头。”
黄雎吐了吐舌头,自知失言。
“谁说皇后用的词你就不能用了?天姿国色,依我看,就是形容清儿的。”秦文曜盯着文亦清这张少了些清冷,多了些明艳的脸,心中只觉着非倾国倾城一词而不能用在他的清儿身上。
文亦清转身向着秦文曜,盯着那双现下尽是温柔的异眸,心中尽是无奈,身为太子,竟能这么无惧言官,不守规矩,桀骜不驯,行事乖张……真是什么词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随你怎么说,现下可否请太子殿下移步东宫正殿,与太子妃娘娘一同前往觐见大典?”最后文亦清被挂上朝珠,完成了最后一点装束,偏头向秦文曜问道。
秦文曜甩了甩手上的剑穗,笑着道:“太子妃已先行前往马场,还请娘娘陪同本宫前往。”
马场上已不同昨日早晨的萧瑟,彩绸装饰着各处马栏,骏马已被拉出排列在马场四周,甩着马尾,摇头晃脑地呼出白色雾气,都是些马中良品,皮毛锃亮光滑。
看台正中坐着的自然是曾经的衡南王,如今的皇上,在方才裕和大殿的觐见大礼后,明黄吉服已换成了玄色朝服,帝王之威愈发显露。皇后落座于旁侧,凤钗头凤也是尊贵无比。
“如今冬末,还未至春初,这马场便已然有着蓄势待发之势,皇上为了迎臣等觐见,着实费了不少辛劳,臣等在此感激不尽!”坐在一旁的西岭王,端起酒杯道。
西岭乃大裕国西边领域,西岭高山耸立,地势起伏,不比塞北和衡南来去方便,通常数年方进裕安一次,此次新皇登基,西岭王特进裕安觐见。
“呵呵呵……你们路途奔波,辛苦劳累,这些都不算什么,朕只愿你们在裕安畅快尽兴!”说罢,皇上乐呵呵地举起酒杯回话道。
塞北王在西岭王对面,瞧着这一派和谐,挑了挑眉,站起身,同样举着酒杯,笑道:
“陛下所言极是,这算得了什么,想我塞北数千里草原茫茫是也,这马场,不过是给你们西岭开开眼界!”
塞北王这话自是让人不快,尤其是西岭王,脸色微微一变,不大好看,同样被得罪了的皇上面上不显,依旧是一手握着酒杯,乐呵呵的模样。
而塞北王还是一副得意潇洒,全然不知嘲讽西岭的同时已然得罪了皇上,当然,若是他知道,他也并不在意。
“塞北王在塞北待惯了,这裕安城的马场自然是不入法眼,可在此举行封王觐见大礼,乃是皇上的一片心意,纵是塞北草原千好万好,又哪及得上皇上的心意呢?”西岭王的头脑是要聪明些的。
“在这马场上,本王才懒得和你在这耍嘴皮子,男儿本色在这马场上见真章!论马术,你西岭可有男儿与我塞北相较?!”
塞北王敢对着西岭王这般大声嚷道,也是因为西岭人并不擅马术,仅仅是擅长箭术。
“塞北王好气势!”
西岭王暗地里已是握紧了拳头,正忍耐着,这时传来的一声打断了这气氛。众人纷纷侧身看去。
来人正是秦文曜,身旁跟着的便是文亦清。
“儿臣拜见父皇,问父皇圣躬安和?”秦文曜与文亦清双双跪下行礼拜见。
秦文曜一身玄色朝服衬得一身尊贵气息,异眸泛着的金光让人觉着微微战栗,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俊逸非凡。而文亦清一身朝服华裳自是惊艳众人。
“儿臣方才回宫让清儿服侍换了身衣裳,让太子妃先行前来服侍父皇母后,现下耽搁了些许,还望父皇赎罪。”
秦文曜的这番解释自然是没几人信的,在场的朝臣露出的表情皆为懂得都懂,也有暗叹这太子侧妃果真是姿色过人的,当然了,信不信也不重要。
“无妨,既是颖盈先过来了便是。”皇上摆了摆手,十分和气道,瞧着被扶着起身的文亦清,又道,
“按规矩你本是今日到皇后处行礼问安,朕与皇后也该好好瞧瞧你,只是诸事紧张,在这场合便随意见了。”
杜颖盈听了这话,拉着长袖的手暗中攥得更紧了,死死盯着文亦清。
文亦清行了个半蹲礼,头未低下,只是垂眸,字句清晰道:“多谢父皇母后关怀,儿臣并未觉得随便。”
皇上听后点点头,笑着道:“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同赐座吧。”
还未等二人落座,塞北王的声音再次响起。
“传闻太子殿下的侧妃倾国倾城,坊间甚有传言侧妃娘娘是狐妖化身,如今一见,这容貌确配得上这传闻啊。”
“噗——”坐在最下边的苏宏斌本端着酒杯,啜着小酒,听了塞北王这话,一口酒水差点喷出来。
这塞北王,是不怕死的吗?
听了这话的文亦清抬起了头看向塞北王,倒不是恼怒,而是着实讶异,曾经就听爹爹说过这塞北王没有脑子,没想到是这般没有脑子。
秦文曜同样看向了塞北王,两道锋眉皱起,本就令人些许战栗的异眸,此时闪过的金光变得邪异,戾气从周身散发出来,难以掩盖。
不少曾上奏弹劾道文亦清祸水难缠的言官此时都低下了头,这塞北王还真是比他们还能骂,这太子殿下的怒火,还是能避一避就避一避的好啊。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秦文曜要让塞北王难堪时,只听见了一声:
“殿下,妾身累了。”
文亦清的手攥着秦文曜的袖口,一双杏眼圆圆亮亮的,盯着秦文曜那双旁人无法直视的异眸,声音完全不似刚才那般清冷,而是软软糯糯道。
最令人惊讶的是,秦文曜本像是一只将要发狂的狮子,突然本安抚了,垂下眼眸,那异眸中的邪异与戾气消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些许温柔!
在场朝臣都愣住了,这太子殿下是中邪了吗?这…太子侧妃不会真是妖女吧?
连皇上都有些讶异,自己儿子眼中的温柔确实是不多见的,至少他不曾见过,看着秦文曜带着文亦清落座后,不禁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的老太监道:“唉,年轻真好啊。”
“王相,您说这太子侧妃还真是传闻中一般让太子殿下魂不守舍的,这红颜祸水,该如何是好?”康定往身旁的王国农倾了倾身子,低声道。
康定是衡南领域出来的一位将军,素日里不喜与其余朝臣在酒楼瓦肆谈笑饮酒,若不是在军营便是与几位要好的朝臣谈谈政事,品品茶。
王国农盯着文亦清,稍稍侧头回道:“将军为太子好,可老夫却觉着,侧妃娘娘若是心地友善,怕是与祸水恰恰相反。”
“哦?王相往往慧眼如炬,老夫相信王相,便拭目以待了。”
这时,塞北王的声音又不合时宜的响起,许是见没什么人理会他,声音又是高了几个度。
“皇上,这马场可不能白白放着给大家伙看着了,方才臣提议与西岭相较马术,还望皇上做个见证!”
“塞北王这是否有些强人所难了?”还未等西岭王起身,秦文曜略带着磁性的声音便响起了,“众所众知,西岭擅长箭术,塞北王以己之长较旁人之短,怎还提什么男儿本色?”
西岭王心里可叫个痛快,一脸幸灾乐祸看着塞北王,叫你狂吧,这太子殿下向来不是吃素的。
塞北王倒不觉得是自己方才惹恼了秦文曜,只继续道:“若是如此,那何人还能与我塞北争锋?”
当真是好大的口气,一口一个我塞北,还真是不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当皇上了。
众朝臣皆露不满之色,瞧着秦文曜,待他发话。
秦文曜异眸泛着邪异金光,嘴角微微勾起,道:“既是如此,你塞北出十人与本宫比马术,若十人皆败,这马术,塞北往后可别说拿得出手了。”
“好!有何不敢!仅仅十人!我塞北还拿不出这十壮士?”塞北王大喝一声,心中窃喜,他要的何不就是皇上丢颜面,若是秦文曜输了,皇上的颜面可就丢大了。
皇上瞥了秦文曜一眼,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便是再气盛,也绝不做无把握之事,只对着身边老太监道:“开赛。”
老太监拖着长长的尾音:“第一轮——开赛————”
文亦清见着塞北那边走出来的十人,个个就如那街上杂耍养的黑熊,不禁面露担忧地看着秦文曜。
秦文曜本已起身,低头瞧见了文亦清的神色,又微微俯身,轻笑道:“清儿不必担忧,且看你夫君如何教训这些个莽夫。”
文亦清一句“谁担忧了”还未说出口,秦文曜便已离开了位子。
一时之间擂鼓响彻云霄,彩绸也被挥舞了起来,底下的喊声也是震耳欲聋,这般恢宏气势令西岭和塞北来的人大开眼界。
赛道上排开十一路,马监牵出了十一匹骏马,一路排开。
此时秦文曜也已着骑装走出,大步走到自己的黑马乌霜旁,侧身望着这塞北的十壮士,嗤笑了一声,对着马监,用不高不低却恰好人人都可听到的声音道:
“本宫说是与十人轮流相较?你这般是听不懂本宫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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